第41章
此時此刻，白高興站在沙發上，恰好處於黎譜肩後看不見的死角。
爬上來的過程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為了不讓黎譜發現，他連翅膀都沒敢張，全程靠爪和嘴使勁。
白色的大鸚鵡氣喘籲籲，平複著自己緊張的心情。
他歪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特意隱藏在擺件後麵的錄像儀，定了定神，然後靠近黎譜的耳朵。
——做了個虛空貼貼的動作。
沒辦法，他的第一個思路是在黎譜“不知情”的狀態下拍，也就是他是主角、黎譜是“工具人”，不想讓對方看過來的話，動作隻能靠借位。
做完這個動作，白高興又往後退了退，退到一個再來一點就會掉下去的距離。這下完全到達黎譜腦袋後麵了，除非男人脖子轉一百八十度，否則不會看見他。
之後，白高興輕柔地展開翅膀，做了個“拎”的動作。
順帶著張了張嘴，像在說話一樣。
這個動作順利完成了，黎譜也沒有發現。白高興剛要鬆口氣，就見黎譜忽然轉過身來，露出不讚成的目光，“大白。”
男人從眼角捏下一根絨毛。
那是他的毛！
白高興一眼就認出來了，大概是剛才展翅膀的時候掉下去的，他的翅膀剛才剛好蓋過男人頭頂，估計就有一根不老實的飄下去了。
緊張得摳沙發套。
他連忙從黎譜手裏奪過那根毛，叼著它來到垃圾桶處，伸長腦袋往裏一懟。
進去了。
白高興轉過頭衝黎譜嘎了兩聲，展示自己的成果。
黎譜垂眸看著站在茶幾上的鸚鵡，沉思幾秒，伸手順了順它的頭和背，誇獎道：“很好。”
“但是沒有獎勵。”
坐等發瓜子的白高興眼底的亮晶晶瞬間滅了，憤憤地踹了一下杯子，被燙到，嚎叫。
黎譜沒忍住，輕笑出聲。
白高興：“……”還好自己是隻鳥。
反正想拍的已經拍下來了，今天剩下的時間就靠自我發揮吧。這麽想著，白高興直接回到沙發上趴著小憩，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防錯過什麽精彩畫麵。
然而，黎譜的日常無聊程度他早已有所了解，之後除了定點上廁所，都沒什麽值得他站起來的事。直到好一會兒後，他看見黎譜從茶幾底下翻出筆記本電腦。
看社會新聞。這是黎譜偶爾會做的事，但頻率比起看劇本還是低得多。很多時候，白高興懷疑他是不是避免跟別人沒話聊，才會去大體了解國內國際最近發生了什麽。
黎譜時隔已久地翻開筆記本電腦，卻發現電腦電量顯示不足，於是又把電源拿出來。但就在拿到手的一瞬，他敏銳地發現了電源線上出現的問題——
這個豁口，以前是不存在的。
筆記本是輕薄本，平常又不開，上次充電是很久以前。黎譜深知家裏除了自己不會有人再碰電腦，那麽罪魁禍首就隻有——
“大白。”
白高興聽見男人叫自己，一抬眼，對方正舉著電源線看他。
“這是不是你幹的？”
雖然是個問句，但男人的語氣已經很篤定了。
什麽啊？亂冤枉鳥，他怎麽可能會……
白高興撇了撇嘴，視線落在豁口上麵，然後目光一震。
冷不丁地，久遠的記憶複蘇了。
這這這！好像真是他弄的！
白高興想起來了，這是他當初為了刪除瀏覽記錄，試圖把電腦從抽屜裏提上來，結果差點把線咬斷。
怎麽突然被發現了……
白高興很慫，立刻把腦袋埋在翅膀裏——他之前就發現了這個方法很不錯，看不見就等於沒有問題。
逃避問題可恥，但有用。
黎譜一看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他早就發現家裏的鸚鵡很通人性，犯了錯就會表現出心虛的樣子。這一點還蠻可愛的，起碼能讓他知道它有沒有在家搗亂。
但是有什麽辦法？他養的。
黎譜對著電源線歎了口氣，仔細觀察了下裏麵的芯子有沒有被咬壞，之後找出絕緣膠帶包了包，按下開機鍵。
其實最近也沒什麽好看的新聞。
白高興一本正經地盯著電腦屏幕，將一些沒營養的話題從視線中掠過去。娛樂圈明星之間的情感紛爭見怪不怪；社會沙雕新聞層出不窮；搞錢，搞事，搞活動，一溜下來，居然沒幾個能看的東西。
黎譜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操縱鼠標滾輪的手滑得越來越快，眼神也越來越凝重，突然，他的手被撞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大白在阻止他的動作。
他稍微抬了抬手，剛一離開鼠標，圓滾滾的鸚鵡接著貼進了他的手心裏。
“別亂動。”黎譜說完，攏著手裏的鸚鵡輕輕推開。
結果下一秒，鸚鵡又貼了回來。
黎譜眉頭微挑，再一次推開，果然鸚鵡也再一次貼了過來。
就這樣反反複複了好幾次，黎譜停下動作，直接握住鸚鵡圓鼓鼓的身體，連點它幾下腦袋。
“怎麽了？”他問，連聲音裏都帶著笑意，“想當鼠標嗎？”
被一下一下點著腦袋的白高興強行撐起頭來，掙紮著吐出三個字：“我看看。”
這下，黎譜完全收回了手，單手撐著頭看向蹲在電腦前的大白，眼裏盡是無奈。
茶幾上，白色的鸚鵡真的老老實實地盯著屏幕，有模有樣地看了起來。
白高興的確看見了自己在意的新聞。
這是一條非常不起眼的消息，因為每年都有，距離今年的也還有一段距離，所以並沒有占據很大版麵。但因為他個人剛剛經曆過不久，且對他來說是很重要，所以一眼就注意到了。
上麵寫著：高考倒計時xx天。
就在這一瞬，已經習慣做鸚鵡的白高興恍然有了他真的已經不是人了的觸動，也意識到距離變成鳥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真的可能回不去了。
有點憂傷。
白高興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電腦裏的文字。
黎譜也感受到自家鸚鵡心情似乎變得不太好，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能剛剛哪裏惹到它了——比如強行點了它的腦袋，或者沒給它獎勵……
估計就是這個原因了。
想到這，黎譜屈起指節敲了敲桌麵，等吸引到鸚鵡的注意力，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瓜子來。
“別看了，過來。”
白高興狐疑地看了看黎譜，試探地握住他遞過來的零食。
好耶！
白高興立馬轉移了注意力，抓住黎譜的手指，討價還價：“我還要兩顆！”
真好哄。
黎譜暗自感歎，愈發覺得養大白是他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於是破格又給了兩顆。
……
當天下午，黎譜出門後，吃了三顆瓜子的白高興鬥誌滿滿。他先是把錄像儀關掉保存電量，又跑到高高架起的屏幕上操作軟件。
由於錄像儀默認把錄好的影像即時上傳，白高興很快在本地找到了上午的錄影，他摩拳擦掌，流暢地做了幾個操作：
1.把視頻剪切到不容易被發現的文件夾。
2.下載剪輯軟件。
3.清空下載記錄。
一次性錄好的視頻很長，不剪根本沒法操作，更何況他這次準備搞點技術活。
白高興把視頻拉到開端，剪下他從來到黎譜身後到黎譜轉頭之間的畫麵，上傳到星火裏，然後開始編輯。
之前的那四個作品，都是他直拍自己動作，連濾鏡都沒加過，真實卻單調，這次他有了新靈感，怎麽也得試一試。
白高興耐心用著觸摸屏，爪尖突出的肉球磨得發熱發疼。剪輯太繁瑣了，對於一隻“手指”遠不如人類靈活的鸚鵡來說，再有智慧也比不上沒有趁手工具的痛。
不過白高興還是解決了這個問題，艱難努力過後，他不僅將這段畫麵幹淨利落地剪了出來，還在星火上麵配好了字。
星火自帶語音生成，短視頻中最流行的合成音或原聲五花八門，敲好文本後，一個帶有豐富語氣和感情的短視頻就做好了。
白高興滿意地放了好幾遍，看完嘎嘎直樂，隻覺得黎譜高冷的形象又湮滅許多。
剪好這一個，距黎譜回來的時間還早，白高興就開始緊張刺激地刷視頻。
之前作品裏的評論又增加了，但與之前發表直播看法不同，新加的評論多了很多奇怪的東西。
——信女願用十斤肥肉，換黎譜再更新一次！
——用我公司倒閉換黎老師和大白天天直播！
這還算正常的，往後已經延伸到八竿子打不著邊的程度。
——希望家裏陪我十六年的狗子身體健康！
——新買的牡丹好像單眼傷風，啊啊啊啊求不是！
——祈願這周考試再提二十分！
——希望這個月輪到我家拆遷！
白高興大體看了一圈，瞳孔地震：這是把黎譜當什麽許願池了嗎？？
也許是大數據使然，刷著刷著，他刷出一堆鸚鵡作者，各式各樣的情景和腦洞讓他來了靈感，心中又生成好幾個梗。
有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沉迷刷短視頻的白高興突然一炸，側耳傾聽，熟悉的輕重和頻率，是黎譜回來了。
他屏幕還沒關呢！
白高興手忙腳亂，連忙在上麵一通關窗口，但輪到星火後台時，卻怎麽也沒反應了。
卡住了？？？
“哢嚓。”鑰匙碰到鎖的聲音窸窣。
白高興慌到極點，用力踏了幾下屏幕，發出噠噠的聲響。可無論他怎麽動，返回鍵就是沒反應。
推門聲響起，接著是有人脫下外套，掛起衣服。
白高興再也等不及，想著幹脆直接按熄屏幕，然而慌亂之中踹了一腳發布，屏幕突然動了，蹦出“您已成功發布作品”的提示。
白高興傻眼。
但此時已經沒時間查看，他關掉屏幕一躍而下，在黎譜正式進客廳之前來到地上。
沒有發現。
很好。白高興默默為自己打氣，抬頭卻看見黎譜手裏拿著快遞盒子。
這是什麽？
他也問出來了，黎譜看了他一眼，拿出小刀把紙盒裁開，露出裏麵的東西。
白高興愣愣地注視了一會兒，半晌才看出那些是帶子。
……這都是什麽小天使翅膀？
黎譜拿出其中一條粉紅色的，放在白高興身前比量了比量。
是放飛繩！
他想帶我出去玩！！
白高興快樂地蹦躂過去，伸頭主動給自己套上。
“不過今天不行，太晚了。”黎譜笑了笑，一邊調繩子一邊道。
就在一人一鳥其樂融融地“商量”出去玩時，在這個美好的工作日下午，粉絲們發現黎譜的星火久違地更新了。
視頻是嶄新的視頻，隻是與之前隻有大白出鏡不同，這次裏麵顯而易見地多了他們惦念的人影。
男人安靜地坐在那裏，隻有一個要露不露的背側影，似乎非常配合地拍下了這段視頻。
隻不過仔細品讀，主角還是鸚鵡。
鏡頭裏，雪白的鸚鵡歡快地對著鏡頭展示身後的男人，嘴巴一張一合，與配音對上口型。
“家鵡們，撿個人~”
“這也太好看了吧~~”
“他想跟我回家~~~”
作者有話說：
粉絲：黎譜，好幽默（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