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果白高興知道黎譜在心中評價他很傻，那他一定會憤怒地咬他一口。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憑男人對他摸摸頭。
——在他說完“早上好”後，不知道為什麽，黎譜沒有接著去做他自己的飯，而是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走過來摸他。
這真是太糟糕了。
白高興想，好像有點被擼習慣了。
雖然最開始是因為覺得被擼腦袋很舒服，從而打算享受做鳥的樂趣，不過那隻是轉瞬即逝的想法罷了，而現在……
道德在哪裏？底線在哪裏？人的尊嚴又在哪裏！？
不過他現在是鸚鵡哎。
白高興眯著眼任憑黎譜的指腹在自己臉上蹭來蹭去，被戳到隱藏在絨毛下的耳孔時還會忍不住發出尖銳的鳥鳴，然後忍不住叼住他的手指。
黎譜被阻攔了動作，也不抽手，而是抬起另一隻手去摸。
男人稍微虛空比量了一下，手掌中間是敦實又柔軟的一大坨，好像比初來乍到時圓潤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是真胖還是單純的羽毛蓬鬆……
正閉著眼哼哼的白高興忽然感覺臉上的熱度離開了，緊接著被一隻手全身上下抓握了一遍。
他驚得睜開眼睛，眼底映出黎譜略帶探究的表情。
怎、怎麽了？
白高興感覺黎譜的視線有些深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看向男人放在胸前口袋裏的手機。
沒亮，沒動靜。
他盯住黎譜，良久，看見男人開口說：“有點胖了。”
就這事？
白高興放鬆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圓鼓鼓的胸脯。
還好吧！白高興沒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再說鳥圓圓的不是很可愛嗎，他又不用經常飛。於是回了一句“不胖！”，然後用爪子握住黎譜的一根手指，讓他在得勁的地方繼續撓。
真的不胖嗎？
被當做人形癢癢撓的黎譜任憑鸚鵡抓著，思索大白剛才的學舌。鳥爪貼在皮膚上的感覺是微涼的，加上梧桐鸚鵡體型較大，爪上的肉墊就格外地有實感。
白高興一邊抓著手指頭給自己撓，一邊悄咪咪地看向黎譜。
很好，計劃要進行第二步了。
白高興自詡主動被擼腦袋是迷惑敵人視線的操作，他的一切舉動都是有計劃的。
目前的計劃是這樣：先讓黎譜放鬆警惕，等他放下手機去廚房做飯，然後他就叼著手機去個隱秘的角落，打開直播賬號後台看看情況。
之前下線下得太快，他總有種緊張不安的感覺——也不知道那條私信有沒有後續，或者會不會有更多人來問他，還是再看一眼比較安心。
果然，一小會兒後，黎譜主動抽走了手，看架勢是準備做午飯去。白高興仰頭盯著他的動作，爪子不受控製地在桌子上劃拉，快，快把手機放這——
黎譜轉身，毫不留情地拉上了廚房門。
不是，等等，你不覺得胸前很累贅嗎？白高興撲到玻璃門上，翅膀一張砰砰作響，他成功吸引到了黎譜的注意，門又重新被拉開，他趁機從縫裏擠了進去。
黎譜剛洗完手，水珠順著指尖往下滴，恰好滴了白高興一頭。白高興一個激靈，順著黎譜的褲腳就爬了上去，直到爪尖成功勾住襯衫口袋。
他與黎譜大眼瞪大眼。
幾秒後，白高興主動打破尷尬的沉默：“……手機？”
他低頭用喙戳戳露出一截的手機殼，發出又悶又脆的聲響。
而黎譜終於露出一個耐心紅值飆升的表情，呼了口氣，不再顧及滿手水跡，直接攏住白高興的翅膀根，另一隻手托著他的屁股，整個丟出廚房。
白高興成功滑翔落地，卻是一臉懵逼。
他回過頭，透明玻璃門內的黎譜倒是把手機放下了，隻是放在了案板旁邊。
但下一秒，對方拎開領口往下看了一眼。
呃……很熱嗎？不喜歡貼貼？
白高興納悶了一會兒，自知這下沒法再碰手機，隻好跑去沙發看電視。
廚房裏，黎譜確認了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劃痕，隻是單純留下的刺痛餘韻。
鸚鵡爪子不可謂不尖銳，體型越大力氣也越大，臨近夏日衣料輕薄，踩在身上帶來的一瞬間的酸爽痛感讓人頭皮發麻，更不用說大白剛才是一路踩上來，喙還不小心掐到他的肉幾次。
黎譜舉著菜刀若有所思：是不是該教育一下大白不要亂爬人身上了？
……
下午的時候，白高興終於找到了機會。
黎譜有睡午覺的習慣，雖然不一定睡多久，但是一定會睡。
睡覺的時候，手機就會放在床頭櫃上。
現在是兩點，陽光最溫暖柔和的時候，白高興悄悄從門口探出頭，看向**的身影。
雙層窗簾中紗質的一層完全合上，遮住了過於刺眼的陽光，黎譜身上隻蓋了一層薄被，從呼吸均勻起伏來看，應該是睡著了。
至於為什麽是“應該”……白高興望著背朝門口睡的男人糾結，他完全看不見對方的臉啊！
但無論怎樣這個手機都要摸。白高興蹭著門邊溜進去，每一步都把爪抬得高高的，盡可能不讓指甲在木地板上發出摩擦的聲響。
臨到床邊，他甚至不敢展開翅膀往上飛，而是咬住垂下來的床單，像磐岩一樣爬上去。
做間諜都沒他這麽累！
終於來到**，白高興踩著柔軟的被子，先是衝這邊的床頭櫃掃視一圈，又往枕頭周圍觀察兩眼。
都沒有。
一個最壞的可能從心底浮現，白高興走上枕頭，借高度往另一邊的床頭櫃偷瞄，果然！真的在那邊！
這可壞事了。
白高興站在枕頭上足足思考了兩分鍾，期間望著黎譜的頭發絲兒和耳朵發呆，直到窗外掠過兩隻麻雀的黑影和傳來一句“cnm來追我呀”，才猛地回過神來。
這些鳥怎麽都這麽沒素質……白高興晃了晃腦袋，再次專心地思考起計劃。
把“從黎譜臉上邁過去”和“從黎譜身上邁過去”的選項拋棄後，剩下的就隻有“從不會碰到黎譜的地方繞過去”。
說幹就幹。白高興行動力很強地繞到床尾，然後選了最遠的路，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黎譜的臉。
閉著眼，是睡著了。
連老天都在幫他。
白高興匍匐前進，這個姿勢對一隻鸚鵡來說有些困難，但對一隻大學生鸚鵡則剛剛好。
很快，他就站到了床頭櫃上。
但他不敢動。
窗戶開著，白高興感受著微風吹拂羽冠，也看著這股風把黎譜額前的發絲吹動，生怕把人給吹醒。
所幸並沒有——在做了好半晌的心理鬥爭後，他終於靜悄悄地來到手機旁邊。
手機掛著充電線，他一爪踩著手機，一爪緊握住線頭，用力一拔。
“哢。”
白高興連忙轉頭看黎譜。
輕微的聲響在平時幾乎聽不見，但在這種靜謐的環境下就很突兀。
好在對方沒被打擾到，他依舊沉睡著，冷峻的眉眼比平日溫和許多，安靜的睡顏也很好看。
白高興狠狠鬆了口氣，如果他還是人的話，一定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來該想就是如何挪走手機。
白高興也想過在黎譜眼皮底下直接操作，但那屬於危險作業，萬一黎譜一睜眼看見他輸密碼進APP就完了，不如直接帶走，還能當“寵物瞎鬧騰”糊弄過去。
手機不算很重，多用點力氣可以拖動，但他是打算把手機帶出臥室的，所以，如何帶走手機而不發出聲音是個問題。
白高興開始操作，咬著手機殼就開始拖拽，一個姿勢累了就換一個。專心做事的效率尤其的高，他很快就把手機從床頭櫃拽到了**，但就在他準備拖住手機拉到床尾巴時，一道沉聲傳來：“大白？你想幹什麽？”
白高興一點沒細想，立刻撲在被子裏裝死。
他感受到手帶起的風從身邊掠過，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手機被奪走，心跳突突狂跳。
人嚇鳥也會嚇死鳥的啊！
白高興裝死進行中，黎譜則率先看了一眼手機：已充電23%。
再看臉朝下像是逃避一樣趴在被子裏的鸚鵡，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聲笑。
被抓包了就會心虛，看來大白知道自己在做壞事。
黎譜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隻是閉眼小憩一會兒，睜開眼就看見自家鸚鵡撅著屁股努力禍害他的手機。他看了一會兒，沒去打擾，直到大白馬上就要把手機從他麵前拖過去——
黎譜輕輕彈了一下白高興的嘴，“別胡鬧。”
這下是徹底沒戲了。
白高興放棄地滾了半圈，兩爪朝天，暗暗歎了口氣。
黎譜伸手搔弄了鸚鵡肚皮兩下，沒有反抗，於是他的手指穿過那雪白的羽毛，一直往下，卻在尾巴上猛然一頓。
手感不對。
有點硬，像是什麽結了塊。
黎譜這下徹底坐起身來，抓住白高興往身邊一攏，在鸚鵡驚慌的掙紮中檢查了它的尾巴毛。
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上的油，已經幹了。
喂肉的時候？還是在廚房？黎譜回憶著，檢查了一下被子，然後托著白色的大鸚鵡直接下了床。
被一路托著走到洗手間，白高興剛想說話，就被放進了洗手池裏。
他仰起頭，沐浴液的芳香在黎譜按壓泵頭後彌漫開來，溫熱的水流澆到他身上，很快就將羽毛淋得不成樣子。
白高興很快意識到自己身上可能沾了髒東西，於是轉頭往後看，結果尾巴尖很難看到，他像陀螺一樣在洗手池裏轉了好幾圈。
“別動。”黎譜伸手按住了他。
白高興閉了閉眼，剛剛那個轉圈的是誰，太傻了，絕對不是他！
被狂風暴雨般揉搓了一頓後，白高興變成了濕漉漉的落湯雞，鼻孔掛水連打三個噴嚏。
接著，他看到黎譜拿來一個小籠子。
粉色的，還很閃。
……
完全沒想到黎譜會帶他出來。
曬著柔暖的陽光，白高興暖和得直打瞌睡。
被擦幹淨身體表層的水、稍微用吹風機吹了一下後，他就被裝進買大籠子附贈的便攜小籠子裏，被黎譜拎下樓曬太陽來了。
誰讓他不會抖毛呢。
白高興觀望四周，還是樓下的小公園，這個點根本沒人，隻有風吹草動的聲音。黎譜把籠子放在了一個能照到柔和陽光的半陰涼處，不會太曬也不會太陰冷。
他緩緩打了個哈欠，忍不住合上眼眯了一會兒。
等再次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樓下老人和黎譜聊天的場麵。
這個點也來遛鳥？白高興看了看四周，卻沒見到那個紅木鳥籠子。
黎譜也跟老人寒暄問了八哥的事，結果老人悠悠一歎：“小乖最近害熱，不大精神，就沒帶它出來。”
熱嗎？
白高興捋了捋馬上要幹的羽毛，現在才是初夏，真等最熱的時候要怎麽辦？
下一刻，籠子被老人提起，他與老人麵對麵對視半晌，就聽見對方笑道：“你這隻還是挺精神。”
白高興歪了歪頭，“還行。還行。”
老人被逗得哈哈笑，放下籠子，順手把手裏握著的小罐子遞給黎譜，“這玩意我家挺多，送你一盒。”
“這……”
“拿著吧。”
眼見黎譜要推，老人直接給他塞進手裏，繼而擺了擺手，“走了，我出小區逛逛。”
老人健朗，步伐很快，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白高興看得很著急，格外期許地看向黎譜，“出去逛逛，我們也出去逛逛！”
求你遼！
結果黎譜還是那麽冷酷無情，看他毛已晾幹，就拎著籠子又回到家裏。
白高興自閉。
而在他沒注意的時候，黎譜打開手裏的罐子看了一眼，表情微凝，接著扣上蓋子，把罐子放到了陽台茂盛的吊蘭下麵。
很快，黑夜再次降臨。
依舊是平靜的、娛樂僅限於看電視和看書的夜晚，白高興沒有像往常一樣按開電視機，而是呆在一旁走神。
拿不到手機的焦慮已經淡去，在上午關機之後又過去了幾個小時，不知道網上現在是什麽情況。
如果已經讓黎譜公司發現……是不是應該已經有電話打進來了？
白高興不由自主地去看沙發上的手機，盯了十幾秒後就看見屏幕一亮，嚇得他起身往前快走幾步，爪子一絆，差點滾在沙發上。
湊近仔細一看，隻是短信提示而已。
這一晚，變成真·驚弓之鳥的白高興就死死駐紮在了手機旁邊，試圖掌握第一手消息，每當黎譜手機亮起，他的羽冠就會情不自禁地豎起。
簡稱：頭皮發麻。
黎譜就坐在旁邊看劇本，隻當自家鸚鵡在自娛自樂，順手摸了兩把，還新奇它今晚居然沒看電視。
等待的時間相當漫長，但萬幸的是沒人打來電話。
白高興終於放心地回到臥室，整隻鸚鵡因為精神長時間的集中疲憊不堪，心情卻無比輕鬆。
他在架子上趴下來，腦子逐漸放空。
唯一的感想隻有：黎譜手機的垃圾短信真多。
……
白高興的擔心不無道理，但事情出乎意料的程度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最新的作品小火了一把。
那個“Mua~”的視頻點讚數漸漸超過1萬，然後是5萬，10萬……整整20萬讚後，視頻被自動掛在平台首頁推送。
看到這個賬號的人更多了。
也就意味著，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短視頻愛好者的同時，也是黎譜的粉絲。
【不是黎譜本人吧？他從來不搞這個咱們又不是不知道……】
【我覺得是，我去看賬號了，默認id的特殊尾號是一樣的。】
【肯定是黎譜本人啊！你們到底有沒有了解過關聯號的機製？】
最新這波注意到消息的粉絲群開始波動。
最後讓他們更傾向“是”的，是部分顯微鏡粉絲拿出的證據。
【你們看這個背景裏的桌子，桌麵花紋和黎譜之前拍的一張照片背景一樣，微博相冊兩年前的一張，當時是拍了本書。】
【你們看鸚鵡身後的牆，後麵雖然有幕布遮著，但是明顯泛著藍色，旁邊的影子不平整，看輪廓應該是書……】
【還有大白拿的話筒，如果我沒記錯，是之前黎譜代言的那個品牌，四個顏色，據說給每個代言人都發了自己代言的一套……】
粉絲們蠢蠢欲動，幾乎想立刻把這件事分享到所有群裏去！加上詞條！炒熱超話！
但他們的人數太少了。
在千萬級別的基數當中，他們不過是寥寥的那部分。再拋開單純舔顏的、上學上班太忙的，能行動的人就更少了。
加上今天是工作日，看到直播的人本來就少，那號又太小，之前根本沒見過，直播時長又太短——當他們找過去時，直播已經差不多進入尾聲了，很難讓其他不知情的人相信他們的一麵之詞。
所以，在徹底得到官方消息之前，他們還是再觀察一下比較好。
順便許個願：如果黎譜在大眾所知的直播主號上公開證明就更好了！這樣所有人都能看見！
【話說回來，這隻鸚鵡是黎譜養的寵物嗎？】
【不知道……微博完全沒信兒，也沒見他公司發營業照片。】
與此同時，星娛傳媒某辦公室傳來女人驚訝的聲音。
“他還真是對養寵物有興趣。”
雷麗當然也看到了那些“顯微鏡”發表的言論，此時此刻，她正拿著手機翻閱潛水的粉絲群。
密密麻麻的消息裏，有不少是討論黎譜直播賬號的。
如果說上一次還沒多少人注意，消息很快沉下去了，那這一次則已經小範圍地掀起了波瀾。
“你說黎譜他是怎麽想的？”
雷麗自言自語。
“非要在小號發。我不是告訴過他，關聯號達到一定熱度，作品和直播間會直接在大號複刻嗎？”
雷麗說著，又自顧自地嗤笑一聲，“哦，他肯定沒往心裏記。”
她不太明白，如果真的想私下曬著玩，直接從沒簽約過的平台再申請一個號就好了，誰也認不出來。
“我覺得，黎哥這麽做可能有自己的想法。”枚有樹思考了半天，還是決定支持黎譜的做法。
畢竟他也不懂黎譜到底在想什麽。
但作為助理，他還是得為藝人著想，於是又問：“那，我去跟黎哥說一下？”
雷麗沉思片刻，點頭說：“也行，稍微給他提一提。”
雷麗在“稍微”兩個字上強調了重音，“他能這麽‘大張旗鼓’，應該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枚有樹頓時神色一凜，仿佛身負重任。
當夜，加班很晚才到家的枚有樹思考良久，鄭重地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短信，並在猶豫半晌後選了定時發送。
這個時間，黎哥應該已經睡了，還是早晨吧。
第二天一早。
黎譜看到了助理發來的手機短信。
【黎哥，工作加油！】
黎譜：“……？”
作者有話說：
枚有樹：我就稍微……
黎譜：謝謝你，我是蒙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