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黎譜坐在床沿，先是沉默了數十秒，才抬起指尖，推了推那雪白的一團。
隻見那團聳動了幾下，不滿地吱嚀幾聲，連腦袋都懶得從翅膀裏拔出來。
不僅如此，它還就著床單一滾，直接換了個半躺的姿勢。
黎譜：“……”
聽說鸚鵡躺下是信任主人的表現，但要真讓他跟寵物睡在一張**……
他垂眸，麵前的白色大鸚鵡仿佛睡得很香，柔順的羽毛隨著呼吸一起一伏，讓人覺得吵醒它實在是一種罪過。
黎譜坐在床邊無奈地看了一會兒，做出了很不符合他習慣的決定。
第二天清晨，黎譜是被臉上的一陣輕微鈍痛喚醒的。
他睜開雙眼，轉頭，看見昨夜睡在床頭的鸚鵡剛收回那張帶鉤的嘴，用無論怎麽看都很乖巧的模樣看著他。
異樣感又一次傳來，黎譜抬手按了按臉。
可能留下印子了，不過沒破。
昨晚他沒有驅趕大白，而是任由它在自己**睡了，隻是沒想到往常都會睡懶覺的大白今天會比他醒得還早……
黎譜輕歎一聲坐起身來，按了按因違反生物鍾而有些發脹的眉心，接著第一時間去檢查周圍邊角的床單。
白高興將黎譜的動作看在眼裏，先是納悶地歪了歪頭，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男人在看什麽，臉色驟然一黑。
他跳到自己睡覺的那個位置，用爪子刨來刨去，證明自己絕對沒有將床單弄出一點汙漬。
黎譜低頭，看著被刨出大片褶皺的床單，又看向那一個一個被鸚鵡彎鉤般的指甲勾出來的短短線頭，頭痛地扶額，將鸚鵡放到旁邊的站架上。
每天清晨都要例行掃殼，然後是擦拭架子，更換清水。這對黎譜來說很是簡單，網上所說的“穀子殼濺一地、走到哪拉到哪”的情況完全沒發生——沒有飄出來的殼，也沒有亂飛的排泄物，非常幹淨，讓他產生了一種並沒有在養寵物的錯覺。
之後再去籠子裏添點鳥糧，就沒別的事了……
白高興一路目送黎譜走出臥室，靜默半晌後跳到窗台，惆悵地看著外麵才剛剛露頭的淡色太陽。
他真是個傻蛋，真的，昨天他怎麽會以為對方要丟下自己而心情低落呢。
但是他討厭分別，這也是真的。
白高興梳了一會兒羽毛，然後重新振奮心情滑翔到外麵，立誌啃到今天的第一口飯！
……
他隻知道助理是用來在工作生活上協助藝人的，但沒想到居然還包括上門喂鳥這項服務。
是不是給的太多了？
白高興狐疑地看著臉熟的青年，依舊是一臉正直，就連戴著墨鏡也一臉正氣，卻一直不敢往他這邊看。
是的，枚有樹帶了墨鏡登門，進門的一瞬讓他還以為黎譜惹了什麽傳聞中的總裁，派保鏢來揍人了。
“你好？誰啊？來幹嘛？”
白高興歪了歪腦袋發出三連問，往前蹦了幾下，成功看見對方後退不止一大截。
短發青年擠出一抹微笑，很勉強的感覺，“黎哥，麗姐讓我提前來熟悉熟悉，怕大白不適應。”
黎譜點頭，聰明的鸚鵡會認人，如果不提前認識，有可能不會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不過……
他無奈地感歎：“你完全可以讓別人替你來。”
枚有樹笑了笑，“這是我的職責嘛，交給別人不放心。”
很棒的理由！但白高興聽見了他的嘀咕：“沒辦法，麗姐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什麽？”黎譜回頭。
“沒、沒什麽。”枚有樹擺擺手，轉移話題，“對了黎哥，給大白吃的東西都在哪？水喝什麽樣的？還有其他注意事項也告訴我一下……”
白高興在一旁聽著黎譜把他的飼養方式不厭其詳地例舉了一遍，聽得他滿頭霧水。
包括但不限於：
每天都要嗑很多瓜子（其實他是很克製地嗑，怕上火。）
喝水要喝涼開水（其實他貫徹多喝熱水，但目前為止沒機會體驗。）
喜歡嘮嗑，要多跟他聊天（那都是為了開導自閉的你啊！）
喜歡動畫片，每次看到都很激動（要不再看看他每次按遙控器換台有多快？）
很想出去玩，但是不要隨便帶它出去（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還有很多很多……
聽到最後，白高興開始懷疑黎譜嘴裏說的那隻鸚鵡是不是自己——難道這家夥外麵有別的鳥了？不可能的吧。
枚有樹倒是很盡責地把這些全都記在了小本本上，認真點頭，“我記住了黎哥，放心吧，等你回來大白肯定會讓我養得胖胖的。”
白高興剛想反駁，黎譜就道：“不用，太胖對身體不好。”
“……”謝謝你吼。
枚有樹照樣點點頭，在本子上寫上“不要太胖”四個字。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又對工作進行了詳細討論，白高興由此知道了黎譜馬上就要出趟差。原來昨天出門是因為這事啊，他的內心有些雀躍，黎譜不在，不就意味著家裏是他的天下了麽？
但是能幹點什麽呢？
玩手機——估計手機會被帶走。玩電腦——電腦會被收進抽屜裏。出去玩——他打不開門，窗戶也都扣得死死的，除非他把紗窗啄破，可是現在是夏天，蚊子多，造成的後果……除非黎譜回來他不想活。
沒過多久，兩人討論完畢，黎譜坐在一旁繼續看信息，而枚有樹則站在遠處望天望地。
隱隱約約地，白高興感覺到了那偶爾掠過的視線，這人絕對是在瞟他！但就是不敢看。
於是他朝對方走過去，預料之中看到枚有樹再度後退，背砰地撞到牆上，悶悶的一聲，聽著都痛。
“嗯嗯？沒事吧？”
“沒……沒事。”枚有樹抽了抽嘴角，鏡片底下滿是強撐和驚悚。他居然被一隻鸚鵡安慰了！
真不敢想象這樣一個怕鳥的人之後會怎麽表現……白高興腦海中浮現出枚有樹一邊哭一邊故作堅強的柔弱硬漢形象，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
黎譜也注意到了一人一鳥對峙的僵硬局麵，開口打破：“大白，過來。”
他手裏抓著幾顆堅果，為了吸引注意往茶幾上丟了一個，發出清脆的一聲。
白高興瞬間掉頭，直奔黎譜膝蓋。
枚有樹剛鬆了口氣，立馬感受到胸前口袋裏的震動，手機“嗡嗡”了兩聲，是群裏發來了消息。
他點開，是雷麗在小群裏艾特他，讓他拍幾張大白的照片來看看。
枚有樹下意識往黎譜那看去，果然也看到被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亮起屏幕，彈出了消息提示。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黎哥，我給大白拍張照片？”
黎譜也看到了群消息，沒有反對，抬手把膝上的鸚鵡輕輕趕到茶幾上。
彼時的白高興正一隻爪子抓著堅果，結實的喙哢噠一下咬開果殼，但沒想到這個果子是壞的！他剛嗑開一條縫，裏麵就“嘭”地爆出了一堆不知名的粉塵。
“阿嚏！！！！”
枚有樹糾結地看了看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發到了群裏。
【群主】雷麗：……
【群主】雷麗：@助理大樹，你看看你拍了個什麽玩意兒？？
枚有樹的工作隻是助理，不是專業的攝影師或者有特長的迷弟，他跟其他藝人手底下愛拍照私藏的助理不一樣，他……特別直男。
尤其在拍照手法上。
白高興打了幾個噴嚏，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抬頭就看見黎譜在笑。他好奇男人在笑什麽，於是吭哧吭哧爬到他肩上，看了一眼手機，於是看到了“自己”。
懟臉拍，特別糊，糊成了馬賽克，依稀能看見一隻黑珍珠般的圓眼睛，猶如劃過的一道流星。
“……”有點厲害啊這個技術，畢×索的風格都沒這犀利。
辦公室裏好不容易抽出空看手機的雷麗有點沉默，開始沉思她今天派枚有樹過去到底是幹嘛的，要不還是叫回來好了。
好在枚有樹馬上又發了幾張高清照片。這次拍的還可以，畢竟白高興從哪個角度看都很上鏡，而且可愛。
【群主】雷麗：？
【群主】雷麗：好可愛！！！
經紀人的肯定越發確認了白高興身上帶有的特質，尤其雷麗還是一個審美非常市場化的女人，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又蠢蠢欲動地想勸說黎譜帶著這隻大鸚鵡去她推薦的那個節目。
【群主】雷麗：要不就去上那個節目吧。
【成員】黎譜：……
【成員】黎譜：如果大白願意的話。
這種拒絕方式還真是委婉。雷麗有些好笑，該怎麽詢問一隻鸚鵡的意見？不過就是主人不同意而已，除非大白主動去鏡頭下展現自己，表露它真的很喜歡。
雷麗沒再說話，隻是長按保存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張圖片。
這一邊，枚有樹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對著鍵盤一陣劈裏啪啦。
打工人真的慘啊，這種時候還得工作。白高興一邊感歎一邊習慣性地跳上枚有樹肩膀，青年頓時手臂一僵，緩緩回過頭來，與他視線對上的一瞬，眼底的驚懼幾乎實質化地溢出來。
啊！抱歉抱歉。
白高興想起對方並不會像黎譜一樣適應自己爬到身上，挽起的袖子下，那明顯的雞皮疙瘩和樹立起來的汗毛足以證明枚有樹沒有跳起來或者尖叫就已經很克製了。
於是他挪到旁邊看。
密密麻麻的文件夾和文檔，名字上寫得很詳細，黎譜這次是去綠城參加上一部戲的宣傳活動；之後又要參加一部古裝劇的拍攝；下半年貌似還有一部電影的參演計劃和另一部電影的客串；其中一張表格上，還有一堆名字五花八門的綜藝節目，但都被打上了紅色的叉叉。
看來要求很嚴格。
白高興推測了一下黎譜對劇本的挑剔程度，不過他確實也無法想象黎譜參加綜藝的樣子。有點深刻主題的還好，如果是搞笑類型……
他的羽毛微微一炸。
枚有樹的上門熟悉計劃隻持續了兩個小時，青年在埋頭苦幹一個半小時後，用剩下的半個小時陪他玩了會兒遊戲。說實話，如果不是黎譜在旁邊盯著，他是真的不太想玩——
白高興麻木地把小籃球叼進籃筐，得到了枚有樹的讚歎：“真厲害！”
如果不是用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看著他就更好了。
白高興努力讓黎譜明白自己非常願意接受枚有樹的投喂，隻不過是這人太怕他了而已。
好在，黎譜很快看出來了，在白高興第二次主動去叼枚有樹手裏的堅果後，就拿出一串備用鑰匙交給青年。
“放心吧黎哥，這兩天我會照顧好它的。”有過上門喂魚經驗的枚有樹說道。
沒過多久，家裏又變成了“二人”世界。
空氣安安靜靜，幾乎能聽見時鍾走動的聲音。
白高興無比感慨，雖然黎譜出門他就能自由玩耍這一點很高興，但實際上也幹不了什麽。如果可以，他更想讓黎譜把他也帶去，不然他就要在家看兩天電視了……或者玩水，嗑瓜子兒。
這麽想著，白高興抬起頭，看向明顯又開始走神的男人，往他膝側緊緊貼了貼。
如果能不這麽無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