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另一對“小情侶”的戲拍攝得很順利。
時間過得很快,男女主在貧民窟的戲份已經基本完成了,拍攝的主場徹底來到了賭局。
今天,就該輪到諾亞出場了。
淩晨兩點,白高興站在落地鏡前,仔細整理了一番蝴蝶領結,確認完全穿戴好了,回頭笑道:“聽說今天都是咱們兩個的戲?”
黎譜輕輕點頭,“嗯。”
弗蘭克喜歡把同樣場景和同樣角色的戲集中起來拍,這樣能節省時間和人力,還能確保情緒不會很快消散。
白高興深吸一口氣,緩解悶在心裏的緊張感,最後從鏡子裏看了自己一眼,歎氣:“希望臨時抱佛腳的特訓能管用。”
這段空閑的時間裏,除了牌技,他也向黎譜深入地請教了一番演技。
他自知不是專業的演員,既然答應了導演要演,怎麽也不能辜負了對方的期待。
現在……怎麽也有六七分的把握吧。
白高興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走吧!”
此時此刻,導演正跟其他荷官講著今天的戲。
“諾亞的身份在整個賭場是很微妙的,他是賭場老板的養子——不過這一點沒多少人知道,他們隻認為諾亞是老板的情人,得罪不起。所有人都會對他敬畏,也會對他保持距離。”
“一個從小就生長在這種環境下的孩子,卻有著相當純良的本性,他其實很聰明,也看得很清楚。他明白大家不想靠近他,所以也會主動遠離別人。”
演員們連連點頭,這些在劇本裏都寫過,是隱藏信息。
“關於他救阿多尼斯的原因。”一個演員道,“我可以理解為諾亞本身是善良的,看不下去賭場那些黑暗的規則麽?”
“當然。”弗蘭克點頭,“他很通透,但也不會漠視別人的苦難。”
另一個演員感慨,“看來這也是阿多尼斯救男主的原因了,從他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
“是啊。”弗蘭克讚同地眨眼,“不過別忽視了另一個原因。”
“什麽?”
“阿多尼斯很帥!”
“!!?”
阿多尼斯,一個哪怕半邊軀體掩埋在黑暗中都充滿吸引力的男人,即便是被壓在僻靜的院角,半邊臉沾上了腥濃的鮮血,也讓諾亞在暗夜的微光中發現了他。
演員還想再笑,剛一咧嘴,表情就變成了目瞪口呆。
“我想……你是對的。”
他們看到了從遠處緩緩走來的諾亞和阿多尼斯。
賭場大廳有兩層,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旋梯,鋪就著紅毯,粉刷得輝煌亮麗。因為拍攝用的vip室就在上麵,他們居高而下,視野就更加清晰。
白發的少年神采奕奕,目光清澈明媚,穿著比實際年齡更顯成熟的製服,貼身收腰的設計使得他的身形更顯挺拔纖細;特意做短的長褲露出一截腳踝,青澀俏皮之餘夾雜著微妙的色氣。
旁邊,高大俊美的男人同樣穿著荷官製服,氣質卻截然不同,通身的成熟沉穩是特屬於成熟男性的魅力,眉眼的冷感被眼底的笑意柔和,黑發黑眼自帶一種難以捉摸的優雅神秘。
兩人並排走著,身上明明是和其他人同款的製服,卻穿出了絕頂相配的意味,簡直像情侶裝。
這是“諾亞”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wowowowow~~!”有人拍著手起哄,“這裏!看上麵!”
白高興聞聲抬頭,揮手打了招呼,拉著黎譜往樓梯上走。
黎譜垂了垂眸,唇邊帶上了幾分微不可察的笑。
他們來到了弗蘭克麵前,被對方激動地上下打量,連連稱讚:“這太棒了!”
弗蘭克示意讓工作人員們趕快回到原位,在黎明前的三個多小時裏,他要把能拍的畫麵全部拍下來。
“我覺得太好了,白,不過,你的頭發怎麽沒做造型?”弗蘭克疑惑地看著白高興,他記得最後的定妝是紮起來了一部分。
“這個……”白高興一個恍然大悟,“我忘了。”他拽拽身後的黎譜,嘿嘿笑了一下,“交給你了。”
於是眾人眼睜睜看著黎譜當場給少年紮起了頭發。
白高興坐在板凳上,黎譜站在他身後,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在發間穿梭,最後用皮筋繞了幾圈捆了起來。
“我的天,你還會這個?”有人驚奇。
嗅覺敏銳的弗蘭克拿著手機在後麵拍,“阿多尼斯給諾亞梳頭,這個主意不錯。”
白高興摸了摸已經紮好的頭發,“什麽?”
“沒什麽。”弗蘭克放下手機,“我隻是想到了新的靈感。”
正式的拍攝,鏡頭從諾亞洗牌切入。
賭桌上,擁有極高身份地位的人們坐姿或端正或懶散,不約而同地注視著麵容精致的少年。
少年唇邊帶著輕淺的笑,態度不卑不亢,令人分外舒適。他將花牌發到各人手中,眼底的坦然和清明讓人難以相信,這個看起來十分無害的少年,其實擁有超脫所有人水平的換牌本事,一旦他想,他所擁有的過目不忘的天賦和強大的計算能力能夠讓這裏的任何一個人賺到賭場虧本,或者賠到傾家**產。
但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哪怕是養父親口要求。
一場賭局下來,人群四散,黑發黑眼的男人站在門外,看上去已經等待很久了;接著,少年抬頭一笑,朝著男人走了過去。
“好,Cut!”
這場戲到這裏就結束了,很短,因為諾亞的戲份基本都是片段式的、屬於阿多尼斯的回憶。
電影的時間線全程跟著男主推,當他來到這座賭城時,諾亞已經重病臥床了。
拍完,白高興繃到發麻的小腿總算緩解了些許,他揉了揉肩,下意識看向黎譜。
黎譜讚許道:“剛剛做得很好。”
白高興眼睛一亮,心情頓時就像飛起來一樣雀躍。
然後才想起來問導演。
“感覺,還不錯。”弗蘭克認同了白高興的能力,能看出少年麵對鏡頭還帶有一點青澀,但他的鏡頭感出奇地好,沒有出現莫名其妙跑出鏡頭或者沒有正確地麵對鏡頭的情況。
“謝謝。”白高興誠懇地回答。
在這種有壓力的時候,白高興就強烈地感覺出做鸚鵡的好處,也懷念起當初演《長歌決》時,再誇張的演技都隻會被當有靈性和聰明的情況。
真人不像鸚鵡隻靠台詞和動作評判好壞,也不可能隻要有一點靈性就能得到讚揚和認同。這是大熒幕,臉上細微的表情都能成為評判演技的標準,也不需要誇張的表演。
白高興按了按突突跳的胸口,拎了拎襯衫領口,試圖將熱氣散出去。
整個劇情上的拍攝都算得上順利。
在拍完賭場的情景後,黎譜就換上了另一身衣服,這次,他們演的是阿多尼斯和諾亞初遇的情景。
阿多尼斯一開始其實並不是荷官。
他隻是一個賭博下的犧牲品,幸運地在馬上到來的死局前被諾亞發現,得到了救贖。
就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大型犬,後來才發現它其實很護主。
看著麵前妝容狼狽又不掩俊美的黎譜,白高興無端想起了這樣的形容。
夜色下,少年將其他人趕走,朝渾身染血的男人伸出了手。
“感覺……有點色?”圍觀的妮蒂婭點評道,她摸了摸下巴,“下一秒他們就可以擁吻了,有股子虐戀的味道。”
然後是據說親密的戲份。
白高興已經做好準備了,阿多尼斯和諾亞在賭場時就已經互相有了好感,行為舉動上自然會帶點曖昧,無論是摟腰還是不經意的對視,都黏糊得能拉絲。
“黏糊得能拉絲。”這是弗蘭克親口說的。
但是……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跟黎譜一起睡覺的那天,心髒跳動的聲音,他現在好像都能聽見回音。
白高興摩挲著指尖,上麵似乎還留有黎譜手掌的溫度,很熱。
在剛剛拉住男人的一瞬間,他感覺到對方反握住了自己,思緒頓時變成一片空白,凝滯幾秒後才開始運轉。
他好像,不太敢看黎譜是什麽表情。
白高興垂下視線,給自己做心理輔導:沒事,都是演戲而已,不要想太多。
但是太難了。
自從做了那個夢,他就不受控製地在生活裏注意起黎譜方方麵麵的細節,如果拍完這些細節,他都不知道能不受控製到什麽程度。
白高興捂住了臉。
“怎麽了?”
關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白高興緩緩轉頭,“沒什麽。”
他下意識避開了黎譜的視線。
不過事情意外地轉折了。
“六點了??好了這些小場麵留到後麵,我們去下一個地點。”弗蘭克被工作人員耳語了幾句,立刻拍板。
白高興還沒回過神來,就被黎譜帶著跟上了大部隊。
弗蘭克追求的是黎明將至的時間點。
美好的清晨,諾亞從**醒來,隻是重病的他和窗外燦爛的陽光、生機勃勃的常青樹完全相反,隻有紙一樣的蒼白。
即將凋零的生命或許很快就會看不到第二天的世界,即使房間布置得再溫馨,也隻能把人對比得更可憐。
當白高興化好了全新的妝,穿上一套米白的睡衣,走出來時,拍攝現場隻剩一片靜寂。
少年的膚色很白。
這種白不是慘白,而是柔軟漂亮的白,他的頭發也是泛著珍珠一樣的光澤,因此,當他躺在鋪滿淡金陽光的枕頭上時,就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但因為他的唇瓣和眉眼被特別地化了妝,整個人就顯得脆弱不堪,像是一點風都能把他吹倒。
諾亞已經不能再受到哪怕一點傷害了。
這是諾亞天生自帶的病痛,在最美好的年華發作,讓年輕鮮活的身體迅速衰敗起來。名義上的養父隻看重利益,在發現他再也不能為賭場帶來錢財後,本想最後在少年身上大賺一筆,將其賣給早就覬覦少年的富商,就被少年逃了出去。
阿多尼斯將他撿了回去,就像當初少年撿到了他一樣。
這個擁擠卻溫馨的房間,載滿了兩人最珍貴的回憶。
“對不起……但是太有感覺了。”妮蒂婭捂住了嘴,說話帶了點顫音。她就算站在門口,隻看見了少年的一個側影,也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光是站在那,就能讓人腦補一連串故事。
弗蘭克也回過神來,揉了揉眼,“好的,我們得抓緊時間。”
他扶攝像機的手有些發抖,臉上浮現出抑製不住的驚喜。
白高興躺在**,陽光也有一部分照在他的臉上。房間很小,物品也都很舊,但他用的枕頭和被子卻很柔軟。據說這是阿多尼斯變賣了幾年財產後能找到的條件最好的小房子,諾亞的一切他都盡心到了極致。
攝像師們擠在僅剩的空間裏,拍攝著眼前的畫麵。
少年還未醒來,長而卷翹的睫毛可愛無比,神情透露著一抹安寧。
但很快,他緩緩睜開了雙眼,還有幾分初醒的迷茫留在裏麵。
“吱呀~”木門被人推開,剛剛從賭場下班的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手中提著還冒著熱氣的早飯,看到已經醒來的少年,他連忙把東西放到一邊,走上前去。
“諾亞。”男人的聲音輕輕的,唯恐嚇到他。
阿多尼斯在諾亞麵前向來沉穩,但最近,他越發地小心翼翼了。
少年眨了眨眼,逐漸恢複清明的眸子微彎,“阿多尼斯,你回來了。”
弗蘭克悠悠地呼了一口氣,有一種甜蜜的舒心。
男人將少年扶起,將一杯水遞到他手裏,慢慢地捋著少年的背,讓他不要喝得那麽急。
“賭場那邊還順利嗎?”
“很順利。”
“不要這麽累,我可是會心疼的。”
“好。”
幾句日常的對話,讓空氣都泛著甜蜜,唯有諾亞用希冀的目光望著外麵,說著“冬天什麽時候才能過去,想出去走走”的時候,阿多尼斯的眼中才閃過一絲痛心。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想讓少年的生命裏隻有希望,而不是絕望。
諾亞今天格外地有精神。
兩人笑鬧了一陣,少年把手臂摟到男人頸後,抵了一下額頭,道:“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飯我等會自己吃。”
阿多尼斯緩緩點了點頭,直起身來。
而在這個時候,他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停在了原地。
旁邊傳來了弗蘭克的提示:“吻他!”
白高興驟然一愣。
緋色飛速地從他臉上蔓延,直到耳根也不肯退卻,他忽然想起一直被自己忽視的事——諾亞的角色被恢複了,他的所有戲份就都被恢複了。
諾亞有……吻戲。
也就是,諾亞和阿多尼斯有吻戲。
而親吻的人是……
他和黎譜。
白高興的思緒轟然變得空白,一直以來回避的問題就這麽被擺在麵前:他和黎譜,是不是過於親密了。
不再是鸚鵡的他,作為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
他想,他是不是有點分不開電影和現實了?
黎譜好像用了詢問的眼神,見他沒有反應就繼續動作了下去。
他的腦後扣上溫熱的手掌,身體被扶著前傾,男人俊美的臉龐逐漸放大,似乎都能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氣息。
白高興睜著眼睛,微顫的眼瞳裏流露出的是茫然和震驚。
黎譜的目光很深邃,他看不懂。
但是,這樣對嗎?是演戲嗎?對啊,是演戲,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為什麽,他這麽緊張?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白高興的思緒一片混亂,腦袋也熱得像發燒一樣,他的身體變得僵硬,卻迅速地抬起手,用力將馬上俯至麵前的身影推開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