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親生女兒◎
A市一中是寄宿製學校，有些嬌生慣養的有錢大小姐、大少爺住不慣宿舍，選擇走讀，也有些學生出於個人原因同樣申請走讀。
江望夏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但宿舍的床太小了，她睡不慣，就讓爸爸給她申請走讀。
反正他每天都從學校回家，多帶一個人也不麻煩。
高中需要晚自習，從晚上六點五十分到九點五十分，看似長達整整四個小時，實則對於苦逼的高中生來說都不夠寫完作業。
寫不完，根本寫不完.jpg
晚自習有兩次休息，第一次是七點半，第二次是八點半，休息時間都是十五分鍾。
江望夏經常跟著爸爸訓練，七點半才回到教室。
與爭分奪秒、奮筆疾書的學生不同，江望夏不怎麽寫作業，最多就是寫一些數學物理，然後無所事事，要麽看課外書、要麽施施然走到外邊的走廊吹風。
老師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麽。
畢竟是學習優異的好學生，還是同事的孩子，沒做違反紀律的行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八點，寫完作業的江望夏裝模作樣拿著英語書，向坐班的英語老師打了聲招呼，說到外麵背單詞。
英語老師點頭，同意了。
江望夏站在走廊，麵朝外，小臂擱在欄杆上，手裏拿著攤開的英語書，眼睛望著外麵的操場和夜空。
不得不說，外麵的空氣就是比教室的清新多了。
八點半，鈴聲響起，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學生無比珍惜能夠自由活動的十五分鍾，教室內變得吵鬧起來。
許多學生走出來透氣。
隔壁班的陳翎羽見到江望夏，挑了挑眉，想都不想就朝她走過去，邊走邊問：“你又在這發呆？”
江望夏撇了他一眼，沒說話。
陳翎羽離她兩步距離就停住了，用一種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你又長高了？？”
江望夏：“嗯，現在177，長高3公分。”
說完，她用審視的目光回視對方，抬了抬下巴，問：“你呢？”
陳翎羽黑著臉走開了。
青春期的學生都在長個子，有的人正在以均勻速度緩慢生長、有的人“咻”的一聲躥得飛高。
陳翎羽堅信自己能夠長到一米八八。
但他始終想不懂，為什麽178的他，在177的江望夏麵前毫無優勢可言？
明明他比她高了1公分，為什麽看起來是她比他
殪崋
還高！！
能不能別再長了！！
再長，他就要墊增高鞋墊了！！
他不要臉的嗎！！
陳翎羽咬牙切齒。
江望夏看著陳翎羽離去的背影，沒有在意，沒有放在心上。
五分鍾過後，陳翎羽去而複返，給她遞了一瓶冰的礦物質水，然後轉身回去自己的班級了，什麽都沒說。
江望夏不喝飲料，他都記在心裏了。
陳翎羽就是嬌生慣養的有錢人家大少爺，住不慣宿舍，寧願早上五點起床、讓家人送到學校，也不想睡別人睡過的床、同別人睡同一個宿舍。
兩人小學、初中都是同班同學。
如果他們在小學時期的關係再親近點，勉強能算是青梅竹馬。
江望夏盯著手裏握著的水，沒有擰開來喝。
九點五十分，晚自習結束了，兩人像往常一樣並肩走著，一個的家長是在校正門等他，一個的家長則是在教學樓往校正門的校道上停車等她。
宿舍樓和他們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這條路隻有他們兩個人。
江望夏見到爸爸的車，說了一句“明天見”，得到陳翎羽的回應，就加快腳步走過去，開門，上車。
陳翎羽走路速度勻速不變，途徑江言一的車，車子正好準備起步。
他經過車子，走到了車的前麵。
汽車起步，燈光照在校道路麵的黃線上麵，由遠及近。
車從他的左邊駛過，副駕駛座位的人朝窗外撇了一眼。
他沒轉頭去看，隻是望著車子離去的影子。
……
江言一認得陳翎羽，是女兒的小學同學兼初中同學兼疑似早戀對象，他怎麽可能不認得？
他笑著調侃：“小夏和男朋友挺好的。”
江望夏一臉平靜，“不是男朋友，是隔壁班的同學而已，他也走讀，恰好順路。”
江言一依舊笑著：“哦，這樣啊。”
江望夏：“嗯。”
江言一有些心事，不知道應該怎麽向女兒開口。
1個小時前，他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對方稱他們的孩子可能是出生時抱錯了，周末想和他們見一麵。
當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怎麽會有如此荒謬的事？
他不信。
直到對方說加他的微信，給他發全家福照片，他看到那一家四口的照片裏確實有三個人和小夏長得有幾分相似。
他不得不信。
江言一有些擔心，如果他們真是小夏的家人，會不會是見到小夏得了獎項，想要吞占她的獎金？
國內有過類似的報道，有女嬰被重男輕女的家人丟棄，一對外國夫婦好心收養女嬰，多年後，那個女嬰成為了十分出色的運動員，在奧運會上拿到金牌，她的親生父母就開始認親了，其中的動機和意圖顯而易見。
他擔憂小夏會遇到類似的情況。
但是，如果對方是小夏的親人，他沒有理由阻止他們相認。
猶豫再三，江言一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女兒。
回到家，江望夏準備去洗澡，但她有到家先給陳翎羽發消息的習慣，等她發完消息，抬頭見看到爸爸盯著自己。
江望夏麵色不改，甚至沒有把手機屏幕摁黑，一臉坦****，“爸爸，怎麽了？有事嗎？”
江言一：“有個挺重要的事，我們可以坐下來說。”
聞言，江望夏的臉色有些古怪。
坐下來說？
該不會是要說訓一頓“早戀是不對的”、“學生應該好好學習”、“天涼了，你們明天就分手吧”？
好像要說好久的樣子。
江望夏沉默，敵不動我不動，坐了下來。
江言一坐在她的對麵，硬朗英俊的臉上似乎有些猶豫，似乎難以啟齒，許久才說：“小夏，你可能不是我的女兒。”
江望夏點頭，“嗯，我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
江望夏無意之中得知自己是O型血、江言一是AB型血，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就是這個情況。
AB型血的江言一，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女兒。
“我聽說啊，她的母親是個賣口口的，懷了別人的孩子找老實人接盤，生了孩子就跑了！”
“不檢點的女人能生出什麽好貨色？你不再要和那小孩玩了！”
“…………”
六歲以前鄰居的閑言碎語曆曆在耳，原來每一句話都被她清晰地記進腦裏。
江望夏一直沒敢和爸爸說，她知道這件事。
如此淡然平靜的反應，讓江言一的表情頓了頓，他的兩隻眼睛盯著她：“我是說，你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江望夏聽懂他的話了。
但，她沒有猜到“在醫院抱錯”的可能，腦子裏冒出了大部分人都會想到的想法：“我是你領養的？”
那他帶她去見外公，什麽意思？
江言一見到女兒對於“我不是親生女兒”的事實接受良好，心裏微微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
他言簡意賅說道：“當初你在醫院出生，可能和另外一個嬰兒抱錯了，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周末和對方見一下麵吧。”
江望夏想了想，說：“我們周六要上自習，下午四點放學，但要訓練，周日我得過去師父那裏。”
她說的“師父”就是梁正秋，是教她圍棋的人。
今年收入已過20萬的天才少女，是很忙的。
江言一沉默了，確實是這個情況。
不僅她周末忙，他周末也得帶學生訓練。
江言一：“這樣吧，我先和對方商量時間。”
江望夏：“好。”
短短十分鍾，父女倆就把如此重要的大事溝通完畢。
江言一讓女兒先去洗澡，讓洗完澡快點睡覺，還叮囑她不要熬夜、不要想太多，心裏有什麽不舒服要給他說，不要憋在心裏。
江望夏說：“好。”
江望夏心理素質良好，接受能力強，並沒有感到任何不舒服。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陳翎羽還沒回消息。
於是，她又發了消息過去：我聽說了一個大瓜，我先去洗澡，回來給你說。
然後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來，陳翎羽給她發了許多消息，問她是什麽大瓜、問她洗完澡沒有、問她去哪裏，怎麽還不回消息。
江望夏選擇已讀不回，關機睡覺。
……
周日下午，江言一去阮老師家裏接江望夏，他們和喬家約定好晚上見麵吃飯。
喬家從X市過來，遠道而來是客人，他是東道主，已經訂好吃飯的酒店了。
江言一的心理素質同樣不錯，除了擔憂喬家會對小夏懷有不好的心思，別的都不焦慮，反正事情都要解決，擔憂和緊張是沒有用的。
在預訂好的酒店包廂裏，他們見到了喬明和趙泠雪，兩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一些。
如果說，江言一看到照片，對喬家的說辭將信將疑，那麽現在看到喬明和趙泠雪本人，就是九成相信了。
終於找到親生女兒，喬明和趙泠雪內心激動不已，在過來的路上，他們想過許多可能。
江望夏會不會過得不好？
如果女兒不幸被重男輕女的家庭抱走，會不會被家人虐待？
她會不會恨他們？
她會不會不認他們？
雖然激動，但他們更多的還是擔憂江望夏不與他們相認。
江望夏禮貌地說了“叔叔好、阿姨好”，盯著喬明和趙泠雪的臉看了一會兒，默默移開視線。
她也相信她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了。
江望夏的“叔叔好、阿姨好”，讓喬明和趙泠雪的表情停頓了一下。
片刻過後，他們自我安慰：瞧瞧小夏多有禮貌，現在他們還不熟，生疏一點也是正常的。
江言一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就笑著和喬明、趙泠雪說話，轉移話題。
三個人大人在聊天。
江望夏低頭，拿出手機，點開陳翎羽的聊天小窗，看到他在那裏一邊發瘋一邊玩梗。
陳翎羽：不就是忘記回你消息，你就直接不理人，你至於嗎？
陳翎羽：不回消息是吧？行，那你幹脆不要回！
陳翎羽：你他媽還來勁了是嗎？
陳翎羽：我知道你已讀不回，誰慣你的？
陳翎羽：哦，是我慣的啊。
陳翎羽：扣個6，我們和好。
陳翎羽：哥，求你，回消息。
往上翻，是那天她說“我聽說了一個大瓜，我先去洗澡，回來給你說”，後來她沒有給他說“大瓜”，也沒有給他回複。
看著對麵發過來的消失，江望夏一邊嘀咕“無聊”，一個扣了個6。
大人說話，小孩不能插嘴。
雖然身高177、年收入超20萬的江望夏覺得自己不是個小孩了，但現在的場合，她好像不適合開口，於是默默幹飯。
她吃得差不多，三個大人也聊得差不多。
趙泠雪看著親生女兒，欲言又止。
江望夏拿手帕擦了擦嘴，想了想，說：“還是先做個親子鑒定吧，就我和叔叔阿姨做就行。”
她說：“我是你們孩子的話，那另外一個女孩就是江家的孩子，她就不用和爸爸做親子鑒定了。”
她不是爸爸的孩子，喬家的那個女孩也不會是爸爸的孩子。
不能讓爸爸和那個女孩做親子鑒定。
事實就是這樣的。
但不是所有事實都應該放在明麵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