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蒸餾酒不僅放倒了小貓咪,還放倒了不勝酒力的黃千裏、蔡元光等人,高長鬆看他們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不由黑線。
他想唐人酒量也差過頭了吧,不就十幾度的蒸餾酒嗎?至於嗎?
其實還真至於,唐代的酒一般就四五度,跟現代的啤酒差不多,高長鬆給提純後,他們受不住了,統統化身一杯倒。
高長鬆略有些無語,喝之前,黃千裏還吹自己是酒豪呢。
好在他們各帶僮仆,照顧暈乎乎的郎君還是沒問題的,高長鬆看他們橫七豎八的模樣,想今天談酒是沒戲了,索性等船靠岸時先一把撈起烏雲,帶在船艙裏玩的高翠蘭她們下船。
仨妹出船艙,看甲板上挺屍的人,都嚇了一跳,高香蘭不由後退一步,差點踩到高長鬆的靴履,高玉蘭則緊捏住他的衣擺。
高翠蘭不知是傻大膽還是怎的,蹲下細細觀察黃千裏,聽他不知呢喃些什麽,高翠蘭一下子就樂了,抬頭跟高長鬆脆生生道:“大兄,他在說夢話。”
高長鬆看後頭疼,特別是看驩頭一塊彎腰,鳥喙都快啄黃千裏臉上了,趕快將他一把抱起來夾在腋下,看驩頭的表情還挺懵。
高長鬆說:“不是夢話,是他喝醉了。”又催促道,“走吧走吧,回去給煮肉吃。”
一聽這話高翠蘭眼就亮了,鸛頭的表情跟她一模一樣,高長鬆嘀咕句“沒心沒肺的小吃貨”,這才吃過午食,竟能被吸引走。
高香蘭不好糊弄,她雖跟高長鬆走,卻口齒清楚地問:“什麽是喝醉?”隨後還捏了把烏雲軟綿綿垂下的尾巴尖,醉酒的小貓咪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毫無反應。
高長鬆給問得一愣,他們是徒步上蔓廷山的,此刻也徒步下山,他忽然意識到,身邊人幾乎沒誰喝醉過呢,最常見的是米酒喝太多,不斷跑廁所。
於是他以盡量嚴謹的語言敘述:“就是喝了太多酒,導致神智不清。”他想蒸餾酒效力這麽猛,以後得堤防人撒酒瘋啊,諄諄道,“以後遇見這種人要躲遠點,誰知他們會做什麽事,少喝酒最好。”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他還雙手舉起軟綿綿倒在自己肩膀上的烏雲,臉在他**出來的腹部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不斷磨蹭。
烏雲清醒時,是不允許他這麽吸自己的,他是隻高冷的小貓咪,很看不上對高長鬆毫無底線任他擼的白仙。
吸完後高長鬆嚴肅說:“看到沒有,喝醉的烏雲毫無抵抗能力,你們絕不能喝酒。”
高翠蘭的小嘴張成了圓圓的o型,高香蘭跟高玉蘭也麵色嚴肅,危險,實在是太危險了!
……
回高老莊後,高長鬆又一頭紮進蒸餾酒的研製中。
他是跟鐵匠勉強鼓搗了天鍋出來,可一是他覺著自己的天鍋不夠密閉,二是完整的燒酒流水線,隻有天鍋是遠遠不夠的。
他的研究進度很緩慢,無人對此有了解,在唐代,知識產權還是很很重要的,昌都有酒坊,可他打了申請,人家能給他參觀嗎?當然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高長鬆歎了口氣:哎,結果隻有自己對照圖紙照葫蘆畫瓢了。
更精密的儀器他也弄不出來,目前高長鬆搭酒坊,是比照元代燒酒坊弄的。
唐代也有燒酒“劍南燒”,但那其實是種高度數的黃酒,跟白酒是很不一樣的。
高長鬆眼下搭想建的酒坊,內容豐富,搭成的話會有水井、爐灶、晾堂、酒窖、蒸餾設施、牆基、水溝、路麵、灰坑和磚柱等部分,一旦完工,他甚至能自己摸索著釀酒。
目前的大環境是很適合釀酒的,唐前期沿襲隋的政策,沒出明確的榷酤。榷酤指古代酒政,宋代就行榷酤製度,酒多歸官營。
唐代的話早期一直是官私並營,等到安史之亂後,才開始轉私為公的,但因前期放任慣了,直到唐滅亡,私營都沒收回來。
眼下隻要向官窖打申請,確定稅收方式,就能開酒肆了。
高長鬆照舊找高澈帶隊打地基,最近高澈帶搭炕隊在烏斯藏到處躥,掙得盆滿缽滿,他滿麵紅光。
天轉暖後,要搭火炕的人家終於變少了,高澈還鬆了口氣,若一直跟隆冬一樣,他還要不要春耕了。
高長鬆是春耕開始前跟高澈打招呼的,等上巳節過去後,他才找到閑暇。
高澈跟高長鬆反應差不多,他看一整套酒坊設備,滿腦袋問號,他問高長鬆:“十二郎,何謂晾堂?你酒窖就跟地窖一樣挖嗎?”
高長鬆回答不上來,他說:“酒窖的位置就按照地窖挖,找一個庇蔭幹燥之處就行了,晾堂的話……”他感到自己有一絲絲狼狽,“這樣,先把堂搭起來吧,剩下我再研究研究。”
高澈應了聲,高長鬆說什麽他就怎麽弄了。
……
某日,在高澈帶於家村的二郎大展身手時,屋內的高長鬆忽然聽見了滴屢屢的嘶鳴聲,此外還有蹬蹬蹬馬蹄踏在地麵上的聲響,甭說是高長鬆了,高老莊哪家不出來看。
馬在這年頭跟後世的豪車有異曲同工之妙,古格鎮上也隻有兩戶人家有馬,更別說是高老莊了,眼下高老莊上第一富就是高長鬆,可他想起馬的價格,都要倒吸一口冷氣。
高長鬆:而且,馬能比貓咪巴士拉風嗎?
就在高長鬆探頭時,那馬也不奔跑了,噠噠噠、噠噠噠地走著。高長鬆家附近有幾戶,隻見他下馬,彬彬有禮地問扛著鋤頭的於家二郎道:“這位郎君,請問高十二郎家如何去。”
於家郎君笑眯眯道:“你問得感情好,這兒就是高十二郎家。”
此人抬首看去,正好撞見探頭探腦看熱鬧的高長鬆,更有意思的是,他大腿邊跟著探頭探腦的高翠蘭,最後又跟動作一脈相承的驩頭,二者對上視線後,高十二郎還大大方方地衝他點頭。
此郎君看後忍俊不禁,想這十二郎真是個妙人。
*
郎君看高長鬆時,後者也在觀察他,此人身材修長,容色不說很好,也可稱端正,他還不是一人來的,身後幾尺站著一名健仆,此人生得高壯,肌肉虯結,高長鬆眼睛利,一眼看出他是名練家子,恐怕還是身手不凡,能與妖獸一搏的那種。
高長鬆其實想不太通他們為何來找自己,這你說商不商道不道的,高長鬆朗聲問道:“敢問郎君從何處來?”
那領頭的高挑公子拱手道:“鄙人益州劉毅,前日得高氏碧絹一匹,見其色甚喜,望多購置幾匹。”
高長鬆大驚:益州,這還是從唐來的?大客戶啊!
這年頭多是胡商入唐,唐人入胡是很少見的,無論是經濟還是政治,唐都是當之無愧的中心,再加上這是西遊大唐,放眼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結界做得最好的就是唐,沒見其他國家妖魔叢生,在唐的地界上妖怪都要夾著尾巴走嗎?
唐是天朝上國,平頭老百姓是不願出國的。
一方麵是不願,另一方麵就是不能夠了,說來也怪,唐歡迎其他國家的留學生、使團成員、商人來華,卻不願意讓國人出去,想要拿到唐官方開的護照,那是很難的。隻有大商人之家才能弄到護照。
因此,高長鬆聽說益州二字才如此驚訝。
他將這一高一壯兩人引進門內,高翠蘭看他後腿即時躲開了,驩頭卻有點笨手笨腳的,高長鬆小腿撞到罐頭,他就敦敦地倒下了。
高長鬆大驚,一把將驩頭撈起來。
沒事吧!沒傷著吧!
驩頭露出可達鴨般的表情,啾啾叫著看向高長鬆。
這無聲的喜劇逗樂了劉毅,他噗嗤笑出聲來,他身後那鐵塔似的練家子嘴角也帶一抹笑,見高長鬆看向自己,劉毅才道:“無事無事,早聽聞高十二郎擅馭獸,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虛傳。”他還問,“那是何種異獸?不瞞你說,我走南闖北多年,自認見過些市麵,卻也沒見過他。”
高長鬆猜得沒錯,劉毅出身益州絲綢大家,他的“劉”是三國時代劉璋的劉。
雖出生世家,劉毅卻如李白一樣,有仗劍走天涯之誌,他自益州出發行四周之路,見過西番哈密國、大食等國風景,一路上也不忘購些稀罕物,高長鬆家鋪子的嫩綠色布就讓他震驚。
他想,哪怕是唐國、長安,也沒調出這色來。又聽說高長鬆身懷異術,可驅使百名精怪,如此風流人物,他怎能不拜會一番。
高長鬆:我什麽時候能驅使百精怪了,摔!
太離譜了。
*
高長鬆領劉毅跟他的保鏢劉景鴻去馬廄,阿毛跟倔驢正甩著尾巴悠哉悠哉啃秸稈,等兩匹馬逼近後,倔驢先反應過來,隻見他警惕地抬頭,投以犀利的眼神。
阿毛就不一樣了,他還傻樂傻樂的。
高長鬆家的灶上蒸了青團,他在江南一帶讀大學,自然吃過青團,眼下艾草抽條瘋長,高長鬆幹脆用艾草汁拌糯米粉揉了。至於餡,他做的是樸實的豆沙餡,這年頭還在用紅糖,反正現在吃得起了,他就加了很多。
高翠蘭跟驩頭吃得抬不起頭來,就算挑食的高玉蘭都很喜歡,高長鬆說糯米不容易消化,不給她們多吃。
高長鬆給兩人倒茶又拿青團招待,劉毅與劉景鴻從未吃過青團,一入口先被細膩的豆沙俘虜了,隻覺糯米皮散發著艾草的清香,豆沙口感綿密,是難得一見的美味小點,忙問高長鬆從哪得的,高長鬆笑道:“不過是我閑著做來吃罷了,也不是什麽費功夫的吃食。”又說,“你若感興趣,我將做法抄給你也未嚐不可。”
在他看來做青團還不容易,最多想不到染色的是艾草汁。
劉毅聽後大驚,哪想到他如此大方,可劉毅也不是貪小便宜之人,高長鬆說了他卻不會接,忙擺手後說明自己來意。
他認定高長鬆手下染房裏的嫩綠色布會風靡長安,想要訂大批絹布,當然,高長鬆若願意讓他一次性將染法買斷就更好了。
高長鬆又不是真笨,賣染方是不能答應的,可他也有計較。劉毅家是絲綢世家,可像這種人家是不會隻產絲綢的,唐代市場上最常見是絹布,都成流通貨幣了。
高長鬆家是賣布,可染色用的絹布都是從補貼家用的小娘子拿來的,等他再多複原幾種顏色,那灰絹布的產量也跟不上啊。
他想跟劉毅談筆生意,他們供土絹布,在高長鬆這染,然後再賣。
劉毅沒一口答應下,先問高長鬆:“一歲要多少匹?”
高長鬆想道:“若隻在烏斯藏內做,五六百匹足以,若往長安賣,則是一千五百匹。”
劉毅吃了一驚,一千五百匹真不是小數字,生產絹綾的定州一年也不過向唐皇供1500匹,天寶年間一年全國上下產740萬匹,眼下還在武德年,商業才剛開始發展,有這一半的數字就不錯了。
高長鬆報數字多,他也不可能歡天喜地地答應下,劉毅嚴謹道:“碧絹我欲購兩百匹。”
這與高長鬆設想得差不多,他問劉毅:“可移步鎮上染坊,我有新色想給劉郎一見。”
……
也不知是近日生活舒心還是別的緣故,王一臉上那被勞苦生活摧殘出的一道道褶皺都變輕不少。他見高長鬆與劉毅也不多問,徑直帶二人去曬場看。
緋紅、絳紫、寶藍、大紅……那些長安街上都不可見的明麗顏色令劉毅瞪大雙眼。
高長鬆解說道:“此些顏色是近日才新染出的,雖染出了,在烏斯藏內卻賣的不是很好。”原因很簡單,烏斯藏是佛國,較長安還是比較保守的,哪怕是愛俏的高員外,也隻拿了寶藍,對國人來說,大紅大綠真是不能接受。
可長安就不同了,那可是唐代的時尚之都,跟現代人不同,敢穿的長安人就喜歡對比色高的穿搭,步入盛唐後,街上常見大紅大綠的配飾,張萱《虢國夫人遊春圖》中的仕女就穿綠色的半壁配上紅色下裳。
高長鬆想多虧高中曆史老師的生動講解,讓他現在都記得唐人的酷炫穿搭。
正如他所料,看過哪些顏色後,劉毅立刻拍版一年供高長鬆1500匹絹,且剛才看過的,他都要在高長鬆這各定200匹,他摩拳擦掌,已經等不及看這些布匹在長安大放光彩了。
高長鬆也很高興,他請劉毅在金沙樓吃了一頓,劉毅對腐乳與麵筋讚不絕口,他走過這麽多城市、國家,烏斯藏是最讓他欣喜的。
卻聽高長鬆高興道:“劉郎若是愛這腐乳,不妨多帶些回去,您那1500匹絹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想吃多少都管夠。”
劉毅聽後卻一激靈,他驚疑不定地看向高長鬆,過半晌才說:“這腐乳莫不是……”
高長鬆:“我家做的。”
劉毅:“那這麵筋……”
高長鬆:“也是我家做的。”
劉毅此時何止肅然起敬,他看高長鬆的眼神跟看高人差不多,他最後憋出兩句道:“聽聞十二郎可禦百種妖獸……”
高長鬆麵無表情地回應:“那當然是做不到的。”
劉毅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妖孽到極致。
哪裏知道高長鬆來了個大喘氣道:“談不上馭獸,不過是妖獸與我親善罷了,一方水土養一方妖,烏斯藏的水土好,精怪也淳樸,於家村的白仙且不說是瑞獸,我家的烏雲也多年受佛經熏陶。灰鼠要眼下跟左小道長在一塊,定是清心寡欲,至於驩頭……”
話還沒說話,劉毅就顫巍巍道:“郎君可馭四獸?”
高長鬆指正道:“並非馭獸,隻是我們私交甚篤罷了。”
劉毅:那也很變態好嗎!
……
劉毅主仆還要在烏斯藏帶半個月,他先定了一批各色布匹帶回,大部隊等絹布送到再說,他還說要好好瀏覽烏斯藏,看這沿途的風景與山水,看究竟是怎樣人傑地靈之所能培養出高長鬆這樣一朵奇葩。
高長鬆:喂!
次日,黃千裏終於姍姍來遲,敲響了高長鬆家的大門。
高長鬆看他,還有些奇怪,他以為黃千裏第二天就會來拜訪,熬到今天,未免也太沉得住氣了。
哪知黃千裏上來就拱手道:“對不住,眼下才來拜訪。”他大吐苦水道,“也不知怎麽,許是那日在江上吹了風寒,次日我隻感頭痛欲裂,休息了幾日才勉強能下地,看來上巳不可勉強,還是得多穿些。”
高長鬆聽後卻覺得有些不妙,問他:“你怎的疼了。”
黃千裏一拍大腿道他也不知怎的,你說風寒也沒有打噴嚏咳嗽,可就腦殼一抽一抽地疼。
他是個惜命的,這年頭感冒都能死人,不就要好好休養嗎?
高長鬆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
不會吧不會吧,一杯二十度的酒哎,竟然就宿醉了?
你這也太菜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