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流觴曲水是在蔓廷山辦的。
蔓廷山間有一條溪流,自山頂蜿蜒而下,鎮上的學子與愛附庸風雅煮茶品茗的人都時常來這取溪水,據說蔓廷山的水很甘甜。
他們對泡茶水很挑,有人獨好江心水,可為何不去金沙江上取,那是因為金沙江的水太洶湧,也很渾濁。
高長鬆拉著高翠蘭她們上山,本擔心仨妹體力不迨,爬到半山腰難以為繼,誰知她們一路上都又蹦又跳的。驩頭也是,你看他長得矮胖,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實際上山時,那雙腳可穩了。高長鬆眯眼看著,覺著他的腳掌跟鴨子的很像,大而薄,穩健得不行。
平日裏高長鬆沒空盯著驩頭看,今天盯了個爽,他是真跟孩子差不多,平日裏無出門的機會,今兒難得出來溜溜,眼睛都不夠用,一會兒看左,一會兒看右,不亦樂乎。
如果高長鬆是企鵝專家,就能看出驩頭的模樣比較像加島環企鵝。
比起帝企鵝,加島環企鵝的長相比較萌,白腹部上偶落幾點黑斑,頭腹交界處的紋路黑中帶白,仔細看,像是黑白兩色交織而成的圍巾。
正常加島環企鵝體型都很小,隻有三公斤,驩頭就不同了,這才破殼沒幾個月,他就有足足二十斤,也就小時候高翠蘭像抱波克比一樣地將他抱在懷裏,現在都是隨便他跑的。
可能是注意到高長鬆的視線,驩頭回頭“啾啾”了兩聲。烏雲這回稍微聽懂了點,他幫高長鬆翻譯:“他問你在看什麽。”
高長鬆一拍腦袋道:“我在想,他什麽時候能喊爹。”
烏雲:?
你在說什麽啊你?
高長鬆卻很認真:“你看,他破殼是我看著的,那不就是半個父母了,肯定要喊聲爹啊,咱們家從小將他養大。”他搖頭說,“哎,我帶他是不多,可你說如果他會喊姐姐了,那下一個要喊的不就是我嗎?”
烏雲屁股對高長鬆,不屑一顧。
*
楊晨在半山腰接著高長鬆,他看到高翠蘭她們,直呼:“十二郎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高長鬆無語地給了他一手肘,楊晨還很委屈,怎麽,他說錯了嗎?
蔓廷山也不是被他們包場的,古格鎮搞流觴曲水的有三撥人,一是他們這群愛風雅的富商之子,二是鄉學的生徒,三則是鄉學的老師,熟讀四書五經的老儒生。
可蔓廷山的溪流隻有一條,這上、中、下三遊也是要好好分一分的。上遊不用說,尊師重道敬老的社會氛圍下,理當屬老儒生,至於中下遊,就各憑本事了,蔡元光邀功道:“這還是得來的早,我日頭沒亮就讓僮仆來占位了,那群學生,辰時三刻才來,那不隻有下遊了?”
辰時三刻大約是早上八點四十五的樣子。
眾人一種誇他機智,出門得早,蔡元光故作謙虛道:“都是僮仆勤快,與我並沒什麽關係。”
流觴曲水正式搞,得弄得跟王羲之在蘭亭辦的一樣,他們這些人沒寫《蘭亭集序》的才華,但也都學過儒學典藏,駢文散文都能寫,於是推舉黃千裏寫《蔓廷山集序》。黃千裏是在場人中學問最高的一個,拱手接下任務。
蔡元光還提議,按流觴曲水的規矩,酒杯停在誰麵前誰就要作詩,等作成了,他們把詩攢在一起,出本集子,也不求寫出流芳百世的名篇,就自己收著樂嗬樂嗬。
高長鬆躲在眾人身後,隻求酒杯不要停在自己麵前。
他的運氣很不錯,酒杯停頓幾次都與他無關,正當要開展下一輪時,忽然聽見蔡元光道:“看,那是什麽?”
高長鬆定睛一看,整個人都震住了。
需先說明的是,流觴曲水這隻有高玉蘭在,三姐妹中她能被稱上句才女,高香蘭的算學遠勝她的詩才,高翠蘭還在開蒙呢。
高翠蘭年紀小,在這兒根本呆不住,她跟高長鬆打過報備後,跟驩頭一起去玩了,來此流觴曲水的小孩兒也不是很少,他們是一塊去的,另有僮仆看著。
倒有些人對跟高翠蘭手牽手的驩頭警惕,可因在場人中楊晨、蔡元光對高長鬆很推崇,黃千裏又以他人品做擔保,也就沒人說什麽了。
高長鬆想,若遇點事,驩頭還能算個戰鬥力呢!
又聽陳子航說,高翠蘭已經會用雷符了,在場人壘在一塊兒,都不夠她打的。
此刻映在高長鬆眼中的畫麵,還是有些離譜的,驩頭從上遊一路潛行至此,他劃動雙翼,水也跟著**漾,原本,這溪流中的水流淌得很慢,在他的加速下,竟“洶湧”了不少。酒杯隨著水起起伏伏。
正當蔡元光發現驩頭時,後者一個猛子從水中鑽出,高長鬆看得分明,這水淺,他鑽出的時候腳都踏水底了!
高長鬆:口!
驩頭,你在幹什麽呀驩頭!
驩頭也遊得很不舒適,他畢竟是來自大荒的異獸,天生就會水,平日高長鬆不在時,他經常蹲在高老莊的小溪裏,頭頂一片蓬蓬葉或草帽,高翠蘭則會煞有其事地點頭道:“你真喜歡沐浴,驩頭。”
驩頭“啾啾”以回應。
今天看見比高老莊小溪更深的水,他再也控製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一個猛子紮進去潛遊,高翠蘭看他的模樣見怪不怪地,還天真地說:“這樣,我們比比,誰先到阿兄那你,你遊過去,我跑過去。”
驩頭“啾”了一聲以示尊敬。
高香蘭是跟高翠蘭一起來的,她先拿出長姊地模樣道:“別亂跑。”可一看見高翠蘭麵向她,淚眼汪汪的撒嬌,驩頭的眼睛一起變成了漫畫中的荷包蛋眼後就退縮了,她說:“千萬別跑跌倒。”
其他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見他們歡呼一聲,呲溜一下躥了出去。
毫無疑問,驩頭遊得比高翠蘭快多了!
驩頭遊到高長鬆的麵前,覺得沒什麽意思,並用手腳爬上岸,高長鬆看他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大感不妙,喊一聲“快散開!”
隻可惜蔡元光、黃千裏他們反應都不夠靈敏,驩頭手腳並用、全身抖動,甩甩甩甩甩,水珠全濺到他們身上了,高長鬆稍微快些,猛地往後一跳,躲過去。
高長鬆:好險好險!
……
午間,一眾人在船舟上小酌,他們也沒進船艙裏,而是把案搬到甲板上,一邊賞江景一邊吃。金沙江江水湍急,舟起起伏伏。
再往兩側遠眺,隻見驩頭一副浪裏白條的模樣,與洶湧的浪花相爭鋒。
黃千裏已換了身衣服,他對驩頭很好奇,楊晨替高長鬆解釋說:“是十二郎親自孵出來的異獸,你翻開《山海經》就能找到他,驩頭,生於大荒。”他還唏噓,“哎,我這一輩子都去不了大荒,誰知能看見那兒的異獸,真是多虧了十二郎。”
高長鬆給他說得都要汗了,連忙:“不至於不至於。”
船上的郎君都被驩頭憨態可掬的模樣給俘獲了,連烏雲都贏不回他們的注意力,狸奴雖可愛,卻沒驩頭新奇。
他是真的喜歡水,一直在江上奮力遊動。
隻聽他們說:
“此子模樣憨態可掬。”
“潛!又潛入江中了,何時才能起來!”
“浪裏白條不外如是。”
“妙極妙極。”
高長鬆聽了半天,想這不就是古代版的“他真的太可愛了”“我好愛他”“他能不能快點遊出來”“請問如何養一隻企鵝”嗎?
不免想到,放現代,他們就是盯熊貓頻道看一天的人。
突然,驩頭從江麵上一躍而起,他全身緊繃,如利劍一般自水中刺出,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再落下,高長鬆聽見蔡元光他們瘋狂打call,更加黑線。
哎,這就是企鵝的魅力嗎?
等他們看得口幹舌燥,嗓子都啞了後才準備休息,這時驩頭正在江中穿梭捕魚打牙祭。
舟船上的菜是一早準備好的,都是冷菜,高長鬆掀開蓋子,主菜是魚生,小碗裏倒的是醬清,此外還有腐乳等小菜,主食則是幹湯餅。
湯餅就是麵片,加一個幹字是因沒湯水。
高長鬆看岸上的撒西米跟兩麵,略有些感慨,想這還真挺像後世的日料。
想想也是,日本的和服是吳服,柔道的前身是唐手,他們有多少文化都是從唐國學來的,東渡的鑒真和尚甚至作日幣的背景圖,日料跟現在的唐食像,不很正常嗎?
可是……
高長鬆看那生魚片,略有些踟躕。
這個,應該是沒有寄生蟲的吧……
真想用火烤一烤。
踟躕半天,高長鬆並未動筷,反而拿出蒸餾酒,楊晨跟高長鬆並排坐,先問他這是什麽,高長鬆拔出瓶塞,悠長的酒香鑽入楊晨鼻腔中,他脫口而出道:“這莫非是瓊漿玉露?”
高長鬆無語:“不是,隻是我蒸餾過的酒液。”
瓊漿玉露也不能夠是酒味的啊!
楊晨訕訕道:“哦。”他這不是沒聞過如此濃烈的酒香嗎?
高長鬆帶來的分享不多,一人隻有一小杯,黃千裏不像楊晨他們一飲而盡,相反,他先欣賞了一下酒的顏色,嗅其氣味。
古格鎮上無人掌握釀酒技術,都是散戶在賣酒,他們從附近的城鎮大批購入,再往鎮上賣,黃千裏家作香料生意,可見他跟西域人有聯係,這時代葡萄酒跟香料都是西域人的代名詞,他從小到大接觸過不少葡萄酒,連帶著對米酒的了解也更多。
黃千裏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如此清澈的酒液。
等他開始品鑒時,楊晨他們已經在吐舌頭了。
與甜絲絲的米酒不同,蒸餾酒入喉,第一反應就是辣,他們沒法形容那感覺,好似吞下了茱萸水,嗓子都在冒煙。
卻不得不承認,這酒的回味難以用言語來界定,甚至連本清明的神智都變得飄飄然了。
高長鬆看臉上泛起坨紅的同儕們,眼含期待之色,急需他們給個反饋,他問:“怎麽樣?”
人還沒回話,卻聽腦海中傳來係統的提示音。
【經營類任務-“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係列任務二
簡介:喝了第一杯便再也難忘酒的滋味,一杯酒,俘虜了味覺,也俘虜了心,是時候想想,如何開始推廣蒸餾酒了!
進度:1/100
獎勵:視任務影響力而定】
高長鬆:成了!
耳邊忽然傳來烏雲的呢喃聲:“好暈哦喵,怎麽會有五個十二郎呢喵?”
高長鬆:!!!
你偷喝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