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紅委實勇猛,若非高長鬆策貓狂奔,真追不上他。他的目的地也明確,隻見大紅連越過幾堵牆頭,朝僻靜角落的一進出院子奔去,高長鬆看他自牆頭一躍而下,使出散魂鐵爪,真凶得不行。
可想到牆內是喪心病狂的殺貓狂人,他又擔心大紅一喵。便在門外翻身下貓,跟左居正一起抄家夥進去。
左居正在前,高長鬆押後,這不想著前者驅邪經驗豐富,若對方有何布置好擋上一擋嗎?
誰知當左居正手持符籙破門而入時,卻見大紅無比凶猛地踩在道婆胸上,嘴叼其喉嚨,而這道婆已氣若遊絲,隻說“哎喲、哎喲”。
高長鬆:“……”
這不能夠吧,說好的邪道呢,這麽脆!
左居正倒說:“看她這模樣,定是受貓鬼反噬。”
養鬼反噬折道行,獨孤陀長輩遭貓鬼反噬直接死了,眼前人有命活,已算不錯的。至於為何大橘叼住對方喉嚨,又是另一種說法。
正史中唐高宗時期又有一起貓鬼案,發生在武則天與蕭淑妃之間,蕭淑妃死前詛咒她:“願來世我為貓,阿武為鼠,世世噬其喉。”自此武則天夢中常見一貓噬喉嚨,這道婆被貓要喉,大紅怕不是也把她當成老鼠了。
高長鬆看她有出的氣沒進的氣,問左居正:“這該如何是好?”要不他再搓個低配幌金繩把人給綁了?哎,就不知強度夠不夠。
左居正凜然道:“這不簡單?”
高長鬆:這……可要用何術法?
隻見左居正大步上前,撩起拂塵就以其棍棒部分往道婆頭上狠狠一敲,氣若遊絲的道婆直接白眼翻翻,撅過去了。
高長鬆:呔,竟忘了左道長愛物理超度!
左居正無辜地看著高長鬆:“這不就成了?”
高長鬆略有些無語,可烏雲跟大紅不覺得有什麽,烏雲把高長鬆他們送達後就自顧自地舔毛,而大紅則對道婆使出瘋狂亂抓。
左居正又如下午一般如法炮製,從袖中抽出黃紙疊鳥,高長鬆看後也不怕暈死的道婆了,心癢癢道:“我來如何?”隨後便疊了隻千紙鶴。
黃紙不夠硬,千紙鶴也軟趴趴的,隻見他顫巍巍地飛兩下,那翅膀越扇越強健,淩空而起,從窗口搖搖擺擺地出去了。
哎,等掌門師傅他們來,這事就能告一段落了吧。
*
……才怪!
趙義塠大喝一聲道:“賊人何不速速伏法!”隨著他一聲令下,金吾衛破門而入,他們眼中所見是道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頭上鼓起可疑的大包,再看手持拂塵的左居正,那拂塵棍底帶點點血色,在月光的映襯下閃著寒光。
至於高長鬆,折黃紙折到一半,他覺得剛才的千紙鶴很不精致,想折個更好的。
趙義塠見後倒吸一口冷氣,這這這,這可不是普通的道士夜奔,是極惡性的傷人事件啊!立刻一揮手道:“速速將他們……!”拿下二字還未說完,忽想起眼前的是窮凶極惡的邪道,而非普通人,不知夜巡的修士何時能來,再改口道,“切莫輕舉妄動!”
高長鬆看金吾衛們警惕的樣子,當時就不好了,得,他們明明在除魔衛道,怎就被提防至此了?
還是左居正冷靜,跟高長鬆解釋道:“犯夜者,輕則笞二十,重則杖殺之。”一般情況下,犯宵禁的鞭打二十下算了,可舊唐書中卻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中使郭裏旻酒醉犯夜,杖殺之。”
中使指的是宦官,在唐代宦官地位還是挺高的,這是說一名叫做郭裏旻的宦官,喝醉了在宵禁時分亂逛,最後被活活打死了。
很難說這沒有被其他官員報複的成分在,但他被打死了是事實。
高長鬆聽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等等,哪怕是犯了宵禁,他們也是急著為民除害啊,怎麽著都得從輕發落吧?
左居正是見過大場麵的,他也曾在夜間於長安城禦劍飛過,事情犯多了,自“久病成醫”,隻聽他冷聲道:“我等夜緝邪道,已上報師門。”
趙義塠不屑道:“我等金吾衛並未接到消息。”上報師門有什麽用,衙門是你師門開的嗎?那起碼要等到師門上報京兆府,再由金兆府下達批準了,否則就是不合規的。
而且,看這兩道士如此凶殘,在天子腳下策貓狂奔,不守王法,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他瞥一眼昏死的道婆,這要顛倒黑白,讓邪道跑走了怎麽辦?
見高長鬆等並未抵抗,趙義塠鬆口氣,他既然敢帶金吾衛隨人至此,還是有些膽氣的,又想到京兆府發給夜巡金吾衛的防身之物,上前兩步嗬道:“雙手舉起!”
高長鬆:唐代就搞警察叔叔的這套了嗎?!
高長鬆跟左居正配合地舉手,烏雲跟大橘就不一樣了。烏雲是精怪,有實體,他背部高拱,隨時都能撲倒趙義塠。大紅是貓鬼,他使壞凡人都看不見,一咒人一個準。
可若真讓他們攻擊金吾衛,事情就大條了,高長鬆對烏雲低聲道:“你把手也舉起來吧烏雲,別唬人了。”
烏雲:!!!
他還是聽高長鬆的,糾結了一會兒以雙腳站立,舉起手手,那模樣讓金吾衛們睜大了眼。
金吾衛:貓咪!貓咪站起來了!
大橘貓不用說,貓鬼為人所縛,左居正不讓他攻擊,他肯定不能上前。
趙義塠看高長鬆他們配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高長鬆身邊,掏出眼熟的捆仙繩就往高長鬆手上纏,纏完他的手腕纏左居正的,最後一截在烏雲身上裹了兩圈,隨後牽著一連串人道:“噤聲!”
帶他們往金吾獄去了。
……
左金吾獄在永興坊內,投入大牢前他們遇見了值班的法師。法師生了個牛鼻子,渾身上下肌肉虯結,像練羅漢拳的武僧,好在他無金剛怒目之相,隻隨趙義塠等人將高長鬆他們投入大牢。
高長鬆:問就是離譜,大離譜!
長安城內監獄頗多,有刑部、大理、東西徒坊、金吾、縣獄等,每座模樣大同小異,譬如高長鬆蹲的金吾獄,尚未進門,就看見書“金吾獄”的牌匾,清白的高牆圈出一片地,那牆有尋常院落兩倍高,圍得密不透風。
金吾獄的門也高,門上細密地排列了一行行的石疙瘩,最引人注目的是門口兩方狴犴。
狴犴是龍的第七子,外形像老虎,麟頭豸尾西龍翼,平生好訟,頗有威力,被奉為黎民百姓的守護者,也是牢獄的象征。
這兩方狴犴可不隻是看著好,左居正嘴皮子微動:“你且開慧眼觀狴犴。”高長鬆睜眼看了,以狴犴為兩點,向周圍輻射金光,金光形成一道薄牆,圈住一整個金吾獄。
左居正臨危不懼,不如說根本沒要坐牢的感覺?他像盡忠職守的導遊,同高長鬆介紹:“以狴犴為依托,全長安的牢獄均設結界,此界是佛道修士一同布下的,就怕關在牢獄之中的邪魔外道衝出牢獄。”
高長鬆感到奇怪:“不應專門找一處,布下天羅地網,派重兵看守讓邪魔都出不去嗎?”
左居正回答:“這種地方也是有的,但邪魔聚在一起,終是不美,若他們合計逃脫恐釀成大禍,於是我等分而擊之。”
高長鬆點頭,這說的沒錯啊。
左居正:“而且……”
高長鬆:“而且?”
左居正一臉正氣:“徒坊與金吾獄等總要為各宗門人士設有一席之地的。”
高長鬆:?
什麽意思?
左居正道:“我等與僧人不同,道教講究逍遙二字,各派禦器之法甚多,其中禦劍飛行最受歡迎,再說天下名劍又多匯於皇都之中……”
高長鬆聽懂了,這是說很多人到了長安才找到半身,練禦劍飛行。他想:那這被關進監獄,是因為超速行駛?
左居正:“還有些人因不通幻術,青天白日是不敢練的,隻敢晚上趁著四下無人,偷偷禦劍。”這不就犯宵禁了?
聽後高長鬆心頭大定,他想,那自己等人的量刑也就跟這些練禦劍的人差不多啊,沒事沒事,問題不大。
他倆又不會傳音入密,講小話如此之久金吾衛當然會聽見,趙義塠聽的額角都要暴起十字了,他說:“噤聲!”
可他這聲又太大了,吵得被金吾衛一路背來的道婆都要醒了,她發出幾聲嗚咽。
他也不認為到道婆是好人,捉人時高長鬆跟左居正都指認她行貓鬼之術,這讓熟讀唐律的趙義塠不得不重視。
按照《大唐疏議》規定:“蓄造貓鬼及教導貓鬼之法者,皆絞;家人或知而不報者,皆流三千裏。”
一旦成立,此人最少也是個絞刑。
因此,她待遇更好,全身上下都用捆仙繩捆緊了,遠處看就像是一枚大蠶繭。
趙義塠見她發聲,渾身上下肌肉緊繃,嚴陣以待,而隨行僧人也口呼佛號,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誰知……
耳邊傳來咚的一聲,高長鬆表情變成了“ ”,隻見左居正故技重施,掄起拂塵就往她頭上再敲了一記,成功讓人暈菜。
比起她醒來大鬧,以邪法咒人,最快的解決方法不就是讓她別醒了嗎?
高長鬆竟很能理解左居正的思路。
但理解歸理解,他們這群被捆著的,在金吾衛的眼皮底下傷人,實在是太猖狂了!趙義塠的眼皮子跳了好幾下,簡直是法外狂徒啊!
結果當然是……
帶著木枷鎖的高長鬆與左居正隔柵欄相望。
#我在大唐鐵窗淚的日子#
師傅啊師傅!什麽時候能撈我們出來啊師傅!
我真是冤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