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王福善到底是大唐人,從小聽精怪的故事長大,冷靜下來後帶高長鬆等入室內。

她夫人住在東堂,唐也講究男女大防,若非緊急,王福善也不至於帶倆道士進來。

再說烏雲,打小院起,他的背就高高拱起,等入中門後,他戾氣更盛,一邊抓狂地“喵喵喵”,一邊到處嗅。

高長鬆看他這表現,心下一沉,想是錯不了了。

左居正低聲道:“身痛如針紮,此乃妖魅貓鬼之術。”

王善福聽後大驚,臉色青綠青綠的,他顫巍巍道:“竟是貓鬼作祟?”

也不怪他反應大,才滅亡沒多久的隋就曾出過一起眾人皆知的貓鬼案。

隋開皇年間,皇親中有一人名為獨孤陀,他是文獻皇後獨孤伽羅的異母弟弟,此人沒什麽本事,但憑姐姐的地位進左右府大將軍,後又冊封了武要縣公。可因此人貪得無厭,索求錢財受到皇上處罰,他因此懷恨在心,認為姐姐不幫自己,便出了個昏招,詛咒了文獻皇後和越國公楊素的妻子。

當時他所用的就是貓鬼術。

貓鬼炮製起來也難,首先,尋常貓老死那是不會變成貓鬼的。想要蓄養貓鬼的,往往會抱尋常人家養的老貓,念完咒後將其殺死,此後每逢子夜時分,邪道必須祭祀貓鬼。

子夜的“子”,屬肖是鼠,此時祭祀有把老鼠獻給貓的意思,此祭祀一日不可斷,若斷了,貓鬼就會反噬邪道。

高長鬆與左居正步入東堂,一開門,高長鬆差點被迎麵而來的穢氣給撞出去。這陣仗,他是真第一次見。

他跟左居正同時掐無名指第一節,這是禁鬼訣,入瘟病場專用。

高長鬆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道:“凶穢消散,道炁常存。退!”

眼前的黑霧消散,屋內一應陳設終得見。

進門先是一套坐具,配低矮的桌麵與兩張軟墊,是平日裏飲茶作對之所。坐具後立著一道屏風,上畫水墨山水圖,近看筆法有些粗糙,就是大街小巷都能買到的普通屏風,也非名家作品。

屏風將寢具遮得嚴嚴實實,高長鬆側耳聽了下,能聽見人粗重的呼吸聲。

他想:這聽著不大好啊,尋常人誰這麽呼吸。

左居正在他耳邊道:“患貓鬼疾者,四肢先像針刺一樣疼痛,繼而遍及全身,最後到達心髒,等心髒出現刺痛感時,人就會吐血不止,最後血盡而亡,那人的財產也會轉移到施邪法的人手中。”

高長鬆聽後大驚:“這也太陰毒了!”真就謀財害命啊!

可有點他沒想通,高長鬆謹慎道:“移財,是貓鬼將家中金銀找出來一起移走?”那豈不是還能出入錢莊?

左居正也沒吐槽,一板一眼道:“並非如此,移的是財運而非真金白銀。”

高長鬆聽後鬆了口氣,哎,這還差不多,他還以為小貓咪都如此智能,連錢在哪都能扒拉出來。

真能這樣,他很難不把烏雲當招財貓。

烏雲:?

寢具在屏風後,王福善還給床罩了帷帳,將人遮得嚴嚴實實,這回高長鬆也不跟左居正推脫“你來”“我來”了,他算看出來了,葛朝陽是鐵了心讓自己曆練一番,左居正來就是個雙保險,隻有自己不能對付了他才出手。

高長鬆想也不錯,他來長安的時間緊,能多學點就多學點。

王福善掀起簾子,問王氏如何,高長鬆躲他身後看,隻見王氏麵色蒼白,額頭上帶虛汗珠,嘴唇發紫,虛弱非常。

在唐巫醫道不分家,許多道士還幫信眾看病,葛洪、陶弘景等人將其總結為醫道術,其中導引術等還是很有實用意義的。

王氏意識是清醒的,高長鬆讓她”與“吹呴呼吸、吐故納新”,另一邊則默念淨穢咒,靈力自丹田而出,有意識地驅散王氏身體中的穢氣。

在慧眼的視界中,一隻貓的虛影浮在王氏身上,看高長鬆來了,對他張牙舞爪,喵喵喵地叫,就差撲到人身上了,可他又不肯離開王氏身軀,在她腹上直蹦噠,肉眼可見,好不容易舒服點的王氏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高長鬆還沒說什麽,就見烏雲從他身後猛地躥出來,真凶得不得了,他先在寢具上彈了一下,直奔貓鬼的虛影而去,高長鬆大驚,小祖宗,你別把人給踩了,趕緊去接他。

烏雲跟高長鬆配合得正好,他使出技能瘋狂亂抓,一爪子下去,黑影就被他打散了,正好高長鬆手遞上,烏雲借力在他手上一踩,騰空而起,跳回高長鬆肩膀上。

高長鬆:!!!

我的手!我的肩膀!

*

烏雲那一爪子下去也很靈,王氏立刻腰不疼腿不痛了,本隻能臥病在床,現在竟然能起來了,看她樣子竟還想下地走兩圈。

王福善看此景心頭大定,趕緊湊上前來道:“兩位道長,結束了嗎?”

高長鬆道:“還沒,這隻是治標不治本,若想要把隱患徹底除了,還得把貓鬼抓了。”他想想道,“鬼懼陽,要到晚上才能出來。”

王福善從善如流道:“那道長今晚住下?”他們有宵禁,沒事又不能走動,“我家雖小,卻還是有兩三間客房的。”這倆客房就在他們邊上一點,抓鬼也方便。

高長鬆跟左居正當然不會不答應,來都來了,自要送佛送到西。

此外,貓鬼再出世,得引起重視。

*

等王氏跟王福善抱著哭了一通後高長鬆跟左居正開始詢問王氏是否與人結仇了,否則怎會有人害她如此。

這家的一家之主是王善福,可那貓鬼顯然不是衝他來的,換成王氏,目標會變小吧?

但等王氏歇息一陣,同高長鬆等說了後,這兩人才知大錯特錯,王氏,稱她為王陸氏吧,出生於長安城一富庶人家,否則,憑借王福善的俸祿,是萬萬不能在五年內買下長安的房子的。

他這九品芝麻官,一月的俸祿為錢千九百一十七,一年下來會再發52斛米,單按錢算,不吃不喝十五年能奮鬥出一套小房。

當然了,吃還是要吃的,喝還是要喝的,尤其九品官也有官威,一年四季的新衣不能不置辦吧,去見上司不能不意思意思吧。

算下來,如果王福善一直不升職,他估計得奮鬥四十年以上才能在長安買房。

哎,你說韓愈在這攢套房子都花了三十年,無名小官多奮鬥也是理所當然的。

王福善是杭州人,家中不貧,也談不上多富裕,是無錢資助他在長安買房的,因此他買這套一進的小院子,是王陸氏家中掏了部分的。

高長鬆他們問了一圈,發現王陸氏是家中小女兒,很受耶娘喜愛,若不是考慮到王福善官位太低,買大宅顯眼,他們也能買更好的宅院。

聽到這,高長鬆盤點了一下,那害王陸氏的嫌疑人還挺多的,別的不說,她的兄弟姐妹、妯娌,乃至半個鳳凰男王福善也有害她的可能啊!

想到這,高長鬆又開慧眼看王福善,隻見他眉目端正,體內含股青氣。

這股氣高長鬆看過不少人有,他已琢磨出來了,是讀書人口中的浩然正氣。可見王善福人品還是有保障的。

看他跟王陸氏也琴瑟和鳴,兩人說話時眼中都含著脈脈情義,應沒問題的。

……

傍晚前高長鬆跟左居正找本地的小攤吃了碗麵片湯,吃完後左居正找了僻靜之處,拿黃紙折了隻小鳥,又用朱砂給它點了一雙豆豆眼。

左居正念念有詞道:“凡人拿來無大用,弟子拿來去開光;開光不開燈火光,燈火原來不久長;開光要開日月光,日月光輪照四方……”

小紙鳥撲騰著翅膀,嘩啦啦地飛起來了。

高長鬆好奇道:“這是紙人紙馬之術嗎?”

紙人紙馬本是喪葬儀式上用的,後在道法、巫術中又有了新應用,明代“白蓮聖母”唐賽兒起義時,有將紙人紙馬點化為活人活馬的傳說,又說因紙兵馬淋雨,才導致兵敗。

左居正點頭道:“是一種變化之術,紙鳥開光代活鳥。”他將貓鬼之事寫在紙上,不也算是另類的飛鴿傳書嗎?

高長鬆想道:“那先前怎麽不用紙鳥傳信到唐國……”還沒講完,他就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果然左居正說,“這紙鳥經不起風吹日曬。”言下之意,從烏斯藏到大唐路途遙遠,這鳥肯定承受不了啊。

……

又說那紙鳥吧嗒吧嗒翅膀扇得飛快,沒大半刻就停在葛朝陽的冠上。

葛朝陽看後念他靈寶派口訣,這紙鳥才失了靈性。

他們還是有保障措施的,若口訣不對,這紙鳥便會自燃。

才看到“貓鬼”二字,葛朝陽就眉毛倒豎,他想想,幹脆趁著坊門沒落下,直接去了玄都觀。

上清茅山派掌握一門傳音入密之術,在長安城內,王遠知可聯係各派掌門。他跟葛朝陽反應差不多,一聽“貓鬼”二字表情就變了,他先通知的是師長明。

南宮宗一些術法也涉及神鬼、巫蠱,隋朝貓鬼盛行時,帝王家第一個找的就是南宮宗,還好他們當時跑得快,沒獻祭多少人,可因這件事,他們派很長時間都人人喊打。

果然,師長明的臉都青了,他到玄都觀也快,像坐了火箭。

除了師長明之外,最熱心的竟然是葛朝陽,論理說,除了他派弟子發現貓鬼外,他們跟這事就沒什麽關係了,可誰叫眼下靈寶派多了個大寶貝呢。

葛朝陽說:“哎,都說貓鬼找老貓最有效。”

眾人:這不是常識嗎?

葛朝陽唏噓:“全長安還有哪隻貓比我們烏雲年紀更大呢。”

所以鏟除貓鬼背後的邪道,就是保護他們的貓咪巴士啊!

眾人:“……”

好像有什麽不對,但又說不出有什麽不對。

……

傍晚,高長鬆跟左居正才進王福善家,就被門口的掛畫驚了一下。

哎,鍾馗像確實嚇人啊!

王福善出來,看高長鬆的表情,訕笑道:“這不是想著鍾馗能捉鬼嗎?掛在門口鎮鎮,道長您看可否有效?”

高長鬆說:“當然是有效的。”這可是他們道教的俗神,專司辟邪除災的,王福善這鍾馗像畫得還挺真,他不由問,“先前怎麽不掛出來。”

王福善尷尬道:“這不沒往妖鬼方向想嗎?”他是真以為妻子患病了。

王陸氏已恢複精神,她梳洗一番從寢具上下來,跟剛才虛弱的模樣判若兩人。因高長鬆等人半解了貓鬼之災,她對高長鬆他們很信任,還問高長鬆他們:“敢問大師,我們這小院風水如何?”

唐代就有風水之說了,甚至還有形成體係的流派,隋唐時期的舒綽、僧一行、司馬頭陀等都擅堪輿。

這塊高長鬆就不行了,他趕忙推出左居正,可左居正也表示:“我並非堪輿術的行家,隻可粗淺地看看。”

王善福跟王陸氏隻以為他謙虛,眼巴巴盯著他看。

風水講究觀形察勢,從大環境看小環境,大環境且不用說,一百零八坊盡屬長安城內。古人描述長安城說“天下風光何處好?八水三川,自古長安道”。

大風水講究個依山傍水的基本原則,這裏的三川是“一馬平川”的川,指閭閻撲地之平原,長安城像是被山水所擁抱的天然堡壘,這大環境真的好到沒法挑。

再說小環境,最基礎的無非是坐北朝南與適中居中。

王善福家裏就對稱得很,北堂到中門全在中軸線上,北端有橫行的牆壁,南端有寬窄的明堂,左右又有簇擁的小院落,中正得很。

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再往上就是望氣,定陽宅的結穴之地了,可左居正一沒帶羅盤,而確實不擅長定穴,就跟王福善他們攤攤手,表示若有後續對風水感興趣,可以找靈寶派的其他師兄弟了,他很不是這塊料。

王福善跟王陸氏聽後,覺得有些可惜,準備過兩日等貓鬼事結了,再去崇虛觀上香,請人來看看。

……

四更天,高長鬆強憋著不讓自己睡過去。

這也不怪他,來大唐後,他每天生活都特規律,晚上10點開始冥想,直到次日天明。要高長鬆說,這冥想跟睡覺也沒大區別,都要放空心神,就多個吸收天地之精華,眼下又不能冥想,又沒事可做,望著天花板數小螞蟻,別提多無聊了。

如果不是想著貓鬼要來,他都要打瞌睡了。

左居正倒是好,隻見他抱著拂塵,眼睛睜大如銅陵,高長鬆想,不至於睜著眼睛睡著了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左居正立刻看過來,目露疑惑之色道:“可有發現什麽,十二郎?”

高長鬆訕笑道:“沒什麽。”他吐露實情,“就看你有沒有睡著。”

左居正:“那當然是沒有的。”

高長鬆又扭頭看烏雲,跟左居正不同,他倒是睡得四仰八叉,連肚皮都露在外麵,活像仰躺的人類。

高長鬆以前刷到過“貓咪最有安全感的睡覺姿勢”,這肯定算其中之一。

當然咯,麵對危險烏雲反應還是很快的,高長鬆先見鋪在地上的白米顫動,烏雲便耳朵動動,一躍而起,擺出捕食者的姿態。

跟白天時抓狂的模樣不同,眼下他機敏極了,肉墊踩在地上,不發出絲毫聲響。

高長鬆、左居正他們坐在王福善等人的房間,王福善跟王陸氏在隔壁房間,剛才左居正出手紮紙人用了代形之術,晚上貓鬼再來,那害的也是紙人,而不是王陸氏。

高長鬆看烏雲這樣,深覺鬥貓鬼不用自己出手,那他得做好後備工作啊,於是用黃紙搓了個平替版的幌金繩。

正版幌金繩有點來頭,是太上老君的褲腰帶,西遊記中也出現過,原本是孫悟空借走要去綁銀角大王,誰知銀角也懂緊繩咒跟鬆繩咒,反把孫悟空給綁了。

他本人善手作,這段時間新符籙沒學倆,雜學倒是學了一大堆。

四更一刻,貓鬼準時出現,高長鬆仔細看著,見他是隻又大又肥的橘貓,這橘貓鬼也不整那些虛的,對著紙人就來招泰山壓頂。

高長鬆看著都要窒息了,本來就大橘為重,這麽一壓還有氣嗎?也難怪王陸氏才被貓鬼纏上沒兩天,就喘成那樣,和著不僅是中了咒,還被壓的啊!

烏雲再也忍不了了,像支離弦的箭,搜的一聲就竄出去了,大橘貓發現他,渾身上下的肉跟著就一抖。

他這噸位,在貓中堪稱一霸,以前打架是個厲害的,貓貓拳武得十分勇猛,因此看見烏雲也不怵。

結果證明,這隻是他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已,沒過幾柱香的時間,就聽見大橘貓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給烏雲壓在腳底下了。

高長鬆終於粉墨登場,用黃紙搓的幌金繩,將大橘貓裏三層外三層地給捆住了,這繩不錯,也不傷魂體,隻是讓其動彈不得罷了,很是好用。

左居正另有些想法,他下午就跟高長鬆說了:“貓鬼現世,術士必與他隔不遠。”

貓鬼可不是能遠程操控的鬼,他氣性可大了,動不動就反噬,獨孤陀的舅公就死於貓鬼反噬,他是種很凶險的鬼。

高長鬆看被幌金繩捆得嚴嚴實實的大橘貓,不知怎的,竟從貓鬼的臉上看出生無可戀之感,隻見烏雲趴的一爪子,拍在他的臉上,又對高長鬆邀功似的喵喵喵道:“他生前為崇業坊李東家狸奴,乙巳日亡,名為大紅喵。”

高長鬆:“……”

“他是叫大紅,還是大紅喵。”

烏雲:“是大紅,喵。”

高長鬆:哎,跟我說名字,又有什麽用呢,是讓我找他原主人嗎?

此時左居正出場了,他反而懂了烏雲的意思,隻見他沉思道:“有名有名,你是要我行呼名治鬼之術?”

烏雲其實也不懂,可他記得阿耶說過,一定不能將自己生下來的名告訴人族,若給知道了,那真會被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其實不覺得人族會做什麽,可他喜歡烏雲這個名字,覺著比原本名字好聽多了,便一直沿用。

逼問出大紅的名字是覺得這名有效。

高長鬆好奇道:“呼名治鬼?”

這說法他聽過類似的,說來慚愧,那還是在夢枕貘的《陰陽師》中聽說過什麽“名字是最短的咒”。

哎,後世的影視熱門元素陰陽術,很多都能在道教術法中找到源頭。

左居正說:“驅鬼須知鬼名,若想令貓鬼反噬其主,其中一法是斷其聯係,將此鬼收入麾下。”其實還有兩種方法,一是超度,二是直接動用物理手段使其魂飛魄散,超度眼下是來不及的,魂飛魄散的話,此貓鬼也是受人驅使,罪不至此,且現在又有烏雲牌翻譯機,指不定還能逼問出什麽,就更不能這麽幹了。

他跟高長鬆解釋了道教的驅鬼法則,可濃縮為三句“凡鬼皆有姓名,子知三台鬼名,萬鬼使令”。意思是隻要有鬼,就一定有姓名,隻要知道他的姓名,就一定能驅使他。

原理很簡單,實操很難,哪怕知道鬼名,具體操作前還得掂量一下自己的靈力夠不夠,道行精不精深。

左居正一手掐訣念道:“乙巳日死者,鬼名為大紅。天帝神師已知汝名,疾入我門下。汝不即,南山給,令來食汝。急急如律令。”

貓鬼大紅與供養他的邪道間的無形契約被斬斷了,這約續到左居正身上。

歸義坊東一戶人家內,靠法壇而坐的邪道猛噴出一口血來。

……

再說大橘,被左居正收複後便乖順不少,仰起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左居正,表情還有點萌。

高長鬆跟左居正交換眼神,將假冒偽劣版的太上老君褲腰帶鬆開了。

大橘,不,現在應該叫大紅了,抖了抖渾身上下的肉,隨後撒腿往外狂奔。

高長鬆:!

逃跑了嗎?!他竟然要跑嗎?!

還是左居正反應快,他說:“跟上,他引我們去找邪道了!”

貓鬼隻有為施法者所殺才可成鬼,貓的報複心本來就強,施法者常被反噬也是出於這點。

左居正跟高長鬆也不顧宵禁了,跟著在圍牆上飛奔的大紅就往外衝,王福善攔都攔不住,他隻能看著二者身後的滾滾煙塵伸出手。

別啊!犯夜者要被鞭打二十下啊!

*

此時的高長鬆與左居正已完全不記得宵禁的事兒了,或許他們記得,但有貓鬼案在前,肯定是抓住邪道更重要咯。

而且,怎麽能放過殘殺貓貓的人呢,誰知道他為了煉貓鬼殺了多少狸奴,且要是鬧大了,那唐少不得也要跟隋一樣,為了杜絕貓鬼案,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烏雲嫌高長鬆跟左居正跑得不夠快,兩腳獸怎麽可能追得上偉大的貓咪呢,於是橫刹在兩人身前,速速變大道:“上來喵。”

高長鬆與左居正也沒有多想,直接一躍而上,抓著烏雲頸部的毛毛,任他在城內狂奔。

這不驚動金吾衛是不可能的。

*

趙義塠是一名金吾衛,今夜被排在歸義坊內夜巡。

他是一隊之長,這一隊共有十人,被他分往二地交叉巡邏。以往,夜巡是件還挺輕鬆的事兒,除了小打小摸的竊賊外,常人是不會犯夜禁的。

可不是誰都想吃二十鞭。

他們這些金吾衛巡邏時也得睜大眼睛,若讓竊賊跑了,金吾衛沒抓到,那他們挨的鞭子可不是二十,而是五十下了。

趙義塠本巡邏得好好的,誰知忽然感到一陣颶風從耳邊刮過,讓他不由愣在原地,還是身後人嚷嚷道:“頭兒,那是什麽。”才讓他回過神來。

定睛一看,竟是騎著龐然大物的道人從街巷中飛馳而過。

趙義塠雖是個凡人,看見此卻半點怵的,巡邏的可不隻有他們這些普通武者,那定然還有修士,平日裏他也不是沒逮過道人,光是禦劍飛行超速行駛的道士,就已經罰過不少了。

嘿,人家禦劍飛行那還是偷偷摸摸找無人的僻靜之所練,這兩人牛啊,跟在鬧市區策馬狂奔已經沒差了。

於是趙義塠先喚人速速升起一盞天燈,以示這裏有膽大妄為之途要逮捕,自己則帶著一夥人往高長鬆他們的方向跑。

嗬,敢違反唐律,坐牢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