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葛巢此人既是大師兄,總能要有兩把刷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進可畫符煉器上山捉妖,退可捉筆寫文章舌戰眾僧。
都說貪多嚼不爛,他也如此,若說葛巢最擅長的,則是一眾齋醮科儀,其次為煉器。
煉器的步驟並不多,先是備天材地寶,隨後便是煉出其雜質,最後鐫刻法陣,鍛出形體,齊活!
這可就是典型的說來容易做來難了。
譬如眼下,葛巢也不欲做什麽能勾引天地雷劫的神兵利器——他也做不出,隻欲做枚工藝粗淺的“五雷號令”。
他是個最尊重師弟不過的好師兄,還找高長鬆絮絮叨叨說了番,先問師弟喜不喜,待高長鬆答應後又說起那令牌的作用。
隻聽他道:“這五雷號令本有四枚,可我技藝到底粗淺,隻能做出其中一枚,且效用相較恭請雷神的符籙還要弱許多,也就碰上普通妖物能夠略作懲戒罷了。”說著他竟愧疚起來,就差蹲下來畫圈圈了,渾身上下透著股“我真是個無用師兄”的氣息。
高長鬆:啊這,也不必如此吧!
他深感葛巢已將自己卷進去了,連忙安慰道:“師兄能給我做五雷號令我感謝還來不及,怎會在意其他?”又好說歹說一番,終讓人勉強提起精神。
……
多日後,高長鬆拿到“五雷號令”,如得稀世珍寶般,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看好幾遍。見它正麵刻“五雷號令敕”,背麵刻彎彎繞繞的五雷文,側麵刻“一聲雷令響”、“萬裏鬼神驚”,再轉麵,頂部跟底部還刻字了,頂部寫“生”,底部寫“煞”。
高長鬆才研究沒多久,竟聽見係統發聲,說他開啟了商城買賣功能。
高長鬆:???
原來他用的隻是兌換,而現實中出現值得納入商城貨架的商品時也是可賣出的。
“五雷號令(1號)”,2500點。
高長鬆被這價格驚到了,一般商城回收會折價,也就是說此法器所值更高!
想到這他幾乎要流下寬麵條淚了,天呐,大師兄,請允許我真心實意地喊您大師兄,竟然給了如此之好的物件,也太令人感動了叭!
葛巢朝高長鬆投以慈愛的眼神,又將此令牌收回稍作演示,他說:“如同雷符一般,用時口誦經文,向令牌中灌靈力,灌靈力時倒不必如符籙般小心翼翼,這雷木比黃紙牢固多了。”
黃紙中寄托雷神一絲神念,因此可爆發出更大力,這令牌中雖也含不少力,更多卻是集天地中飄散的雷之力,經其導出,威力小不少。
可因有雷木做載體,輸靈力時也不必擔心靈力過大將其“撐壞了”。
目前高長鬆丹田中蘊含的靈力還不夠撐壞,他用這,真是綽綽有餘。
聽葛巢呼“雷電招來”,嬰兒手臂般粗的雷電落入他所指方向,雷電與地觸碰發出“啪”一聲脆響,因離得近,甚至感到地在震動,倘若這雷電更有威力,恐怕會有震天撼地之能。
高長鬆著實一驚,又見葛巢將五雷號令遞給他,以眼神鼓勵道:“試試吧。”那殷切的眼神仿佛在說以你之力定能成功施展。
這讓高長鬆亞曆山大,師兄啊師兄,您未免也太相信我了。
他似乎不具備主角之資啊!
雖有這般想法,高長鬆見葛巢用令牌也有些心癢癢的,於是便向木牌中注入靈力,跟他一樣念道:“雷電招來!”
一股溫和的靈力緩緩流入木牌中,遠比那傳遞入黃紙的舒緩,高長鬆竟為這靈力的好操控而一驚,他隻感這股力從丹田而出,順周身大脈流轉,最後匯入手臂,又傳進令牌。
那新招來的雷電宛若他的手腳,劈在地上。
葛巢觀之,露出“我就知道你能成”的欣慰笑容,不住稱讚的同時還說“你比師兄我當年有天賦多了”,誰知高長鬆表示“師兄你別恭維了,我知道自己是隻小菜雞了,我差得還很遠”。
葛巢:???
不,我認真的啊!
你問問長安城方圓幾千裏內的道士,有誰第一次就能成的,你就是不世出的天才啊師弟!
高長鬆:嗬,怎麽可能呢!
我有種預感,不說別的,三妹高翠蘭天賦都比我好。
……
待到九月中下旬,天終轉涼,日照也變得弱些,不至於出門送趟豆腐就被曬得麵紅脖子粗。
這日高長鬆進鎮,昨兒李三郎歸時帶來好消息,聞是先前讓匠人們研究的造靛法終於有了眉目,高長鬆聽後還蠻激動的,他可想將染業作為基本盤,重視異常,於是今日便趕了個大早去。
領頭的自是滿麵褶皺的老匠,喚他王一便可。
王一此時麵中每一褶中都透著欣喜,但凡是匠人,總有些工匠精神,他鑽研了一輩子的染術,哪能不知這顏色之珍貴。
王一甚至回憶起他當學徒時看過的第一匹布,聽聞是東家從隋帶來的,巧的是那也是匹靛布,他自認曾同師傅看過不少好顏色,可看那布,至今都記得它的藍,鮮亮鮮亮的,分明是素色,卻又那麽奪目,他還記得主家說在隋國,也隻有達官貴人才可穿得。
也不知是記憶美化了還是其他,王一再也沒看過比那更好的布了,靛布的鮮亮永遠停留在腦海中,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記憶裏。
可這經他手,由板藍根主染的新布,卻讓他找回了當時的感覺,他看自己年輕的學徒,對方眼中的光亮多像自己曾經。
若沒有新東家,這顏色,這造靛之術,自己一輩子都無法習得。
思及此,他忽然就對著高長鬆拜下去,高長鬆想著還可使得,趕忙想把人托起來,可這回王一卻很堅持,他跟高長鬆說,若無主家自己一輩子都不能重塑這靛色,一拜是值得的。
高長鬆心想,你這拜的哪是我啊,是《天工開物》,是千百年來人民智慧的結晶,我就更不能受了啊!
兩人互相推了一番,終於站定,高長鬆問:“那這靛布,是否可量產?”
王一給出肯定的回答:“隻要藍草足夠,是能產的。”
足夠這個說法有點微妙,高長鬆就開始思考了,那野生板藍根真放開了采肯定是不夠的,但他先前種的,多少有些跟不上。
他是五月下發現這板藍根的,當時用了條播法,種它本不是為了染布,而是想要自己弄點泡泡茶,做感冒衝劑,給三妹強身健體,因此他連一畝都沒種到。發現板藍根又稱藍草,可染布後他補種了一批,可這又來不及熟,它收獲需要六七個月呢。
這就有點尷尬了。
高長鬆想,反正賣布了也能賺點數,大不了就買來的點數先兌換營養液,催熟板藍根,把這青黃不接的時候過去算了。
想通這,他也就不愁了,開始思考這靛布如何賣。
這跟吃食不同,烏斯藏內這兩年才興起穿亮色之風,可普通百姓是不怎麽會在這上花心思的,且想引人競相追逐,總能要有時尚的弄潮兒做第一人。
……
順德樓的楊少東家聽高長鬆所言,當即拍案道:“這還不簡單。”他直說,“我們這地小,也無甚大佛,哪怕是縣太姥爺,那都在縣衙門,不在這小鎮上,若說此地誰最有權勢,莫不是高員外了。”他言及此,忍俊不禁道,“你們都姓高,應是有些本家關係。”
高長鬆也笑道:“你就莫打趣了,直說吧,如何將這靛布送到高員外手上。”
楊少東家打包票道:“這還用你親自送?我代為轉交即可,你這布本就鮮亮,員外家親眷最愛鮮亮的顏色,且靛色,男子也可穿。”他甚至道,“待下一批染出來了,你甭忘記我就行了。”
高長鬆道:“怎會忘記你,下一批頭一匹布便給你。”
“一言為定。”
*
高員外見這靛藍,果真大喜,他家親眷還沒來及換上,臭美的高員外便穿上在鎮上走一圈,不少人都注意到這顏色。
這年頭郎君愛美,先前什麽牡丹花、石楠花、**之類盛開,郎君都會摘了簪在耳鬢邊,衣服的風尚他們也不會錯過,不多時便有人打探到新開的高氏染莊頭上,他們這是染莊布莊一體化,後院染著,弄好了前院便卷起來賣。
高長鬆大賺了一筆,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事成之後他不僅給楊晨送了,還給熟悉的友人那都送了一匹。
譬如說金沙寺的淨塵大師就收到了。
然而,收到布的淨塵大師不見得有多高興,隻見他雙手捧著布,喃喃自語道:“可是袈裟不能做靛色啊……”
那神色活似他先前收到來自鍾離珺的“釋伽牟尼的咖喱”。
淨塵大師吃過一次咖喱,連打了十個噴嚏,最後將其成分塵封在他樸實的小屋子裏。
最後,實在找不到靛色布料用途的淨塵決定將此珍藏起來,跟咖喱香料排排放,不久,靛色布料便染上去不掉的咖喱味。
作者有話說:
淨塵:我真的好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