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鍾離珺與淨塵相識於山野。
卻說淨塵十六那年雲遊四方,自烏斯藏一路向東往長安去,路遇北仲山。此山周圍有瘴氣作天然屏障,山內也不知是被人擺了陣法還是為何,置身其中仿佛遇諸葛孔明的奇門遁甲,總難脫出。
麵對這一切淨塵處之泰然,食山中野菜、漿果,飲那山泉水,囿於陣法之中卻不憂戚於心,他聽蟲鳴鳥叫,觀魚在溪流中遊動,落雨時端坐於洞穴中聽雨打芭蕉的聲響,如是過了近十日,觀魚時竟然看一人手持削尖的樹杈丫,釘穿魚腹部。
淨塵先一愣,隨後雙手合十口稱阿彌陀佛,鍾離珺見他如此,思索兩秒,幹脆將樹杈舉起來,似讓淨塵更清晰看見魚的慘狀,隨後認真道:“你要吃嗎?”
淨塵略有些苦惱,可他是個天然的,不懂得吐槽的人,於是他為難地對鍾離珺說:“不、不必了。”
鍾離珺從善如流地收回魚,他甚至有點如釋重負,因不用跟淨塵分魚吃。
之後幾日,淨塵每每跟鍾離珺相見都在看他打野食,什麽魚、鳥雀、山豬、脫兔,但凡是這山中能吃的都給他吃了個遍。
淨塵是自己不殺生,卻不會阻止他人食葷的人,隻是他好奇:“我看施主幾次都在打野食。”因頻率太高想問一聲。
鍾離珺卻淡定道:“那是,因為我一直在吃。”說話時他正在用河泥包雞烤了吃。
哎,隻可能他隨身隻帶了鹽巴,卻未帶其他香料。
他道:“這北仲山上其他不說,野味倒鮮美得很,隻要用鹽抹一層便可食。”又毫無意識地邀請道,“法師要來一口嗎?”
淨塵當然推拒了。
這二人間最常見的對話竟然是“要來一口嗎”“不了、不了”,也夠絕的。
又過幾日二者齊力破陣下山,這本從來有去無回的北仲山便成了尋常之山。
此事後二者分兩路下山,本以為再也不可見,再撞上時乃是淨塵渡化妖怪時引得那妖東逃西竄,竟撞上了不知從何來的鍾離珺,被後者一口吞了。
淨塵豆豆眼:?
倒是鍾離珺見怪不怪地表示:“隻是我修行的一門功法罷了,那妖物還能出來。”
因他二者緣分頗深,便有所聯係,淨塵多寫信,鍾離珺收了便回,他好歹記得和尚不喝酒不食葷,於是常給他寄些香料。
淨塵:那個……我們僧人是不食五辛的……
本次護送重寶路過烏斯藏,他便去見了淨塵一麵,這回送的是“據說釋伽牟尼所創的咖喱”。又說這二字從泰米爾語解釋意為“多種香料混合在一起”,還是他專從絲路上尋來的。
他問胡商:“我要送一僧人吃食,送甚為好。”
胡商極力推薦釋伽牟尼創的咖喱。
接到此理淨塵又露出了常見的、不知該說些什麽的困擾表情,後二者又匆匆話別。
*
淨塵自鍾離珺來處去,掃**不少邪祟,又思及對方所言“護寶是為防大妖窺伺”,便驛站傳書,問對方所防大妖為何,不日便得到鍾離珺言簡意賅的信件,其言不出淨塵預料。
……
“十二郎可聽說過窮奇?”淨塵問道。
高長鬆這回精神了,這題他會,神采奕奕道:“可是四凶之一的窮奇?”
淨塵聽後顯然有些驚喜,笑顏純淨如孩童,高長鬆看了眼便覺被他的笑容閃到了,可惡,這佛光普照的感覺!
淨塵慢悠悠道:“不錯,正是四凶之一,《山海經.海內北經》有言:窮奇狀如虎,有翼。又有奇書記載:西北有獸,其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聞人鬥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名曰窮奇。”
他拽了兩段文字後說起能人異士對窮奇之解,非人力所能應對,人間界的修士、法師隻可驅趕窮奇,卻無法剿滅。那九重天上的神明能否渡他不可知,可看在他是遠古至今變存在的凶獸的份上,應是不會動手的。
“窮奇最大的弊病便是那身瘴氣,由他經過之地,邪穢叢生,想來這妖一路隨唐船至今,又順流而下往唐國去。”淨塵道,“我聽聞他在長安前大鬧一番,又被眾僧並道家師一同趕走,往北俱蘆洲飛去。”
高長鬆反應一秒,北俱蘆洲?北俱蘆洲是哪?哦,他是在西遊記中的大唐啊,那是傳說中妖魔叢生之地?那沒事了。
高長鬆反應很快:“也就是說,這鎮上一應怪事皆是窮奇所害?”
淨塵點頭:“理當如此。”
高長鬆又聽見耳邊傳來叮鈴叮鈴的任務提示,他先前未出發相關任務,卻因淨塵這番解說得到額外的獎勵。
係統還給其取了個洋氣的名字,叫“暗影叢生之真相”。
高長鬆看了一眼獎勵點,竟有些動搖,哎,就算不入佛門也跟淨塵大師搞好關係吧,多好一大師啊!
……
高長鬆回家時卻碰見了跑腿,此人似是姓陳,也不清楚他在家中行幾,眾人見了也就稱喊他一聲陳大。
陳大幹的營生很不高明,他成日在驛站前徘徊,信差對烏斯藏了解不足,於是他收對方幾個銅板,走街串巷給人送信。
這份工若說有何好的,便是收了信的人家若高興了就會給他打賞,積攢一番打賞可比跑腿掙的錢多,養自己一個全家不愁。
他因此未去做正經營生,耶娘成日在家裏長籲短歎。
陳大見高長鬆先問好,又說這信是從烏斯藏更西北邊來的,寄的人叫左居正。
高長鬆一聽左小道長,大驚,趕忙給陳大摸了幾枚雞蛋,就把人打發走了。陳大倒高興,想這富戶就是不同一般,提溜著雞蛋跑了。
本是高香蘭接陳大的,高長鬆讓她去找葛巢,一眨眼的工作,葛巢急匆匆跑出來,竟連冠都未戴正,高長鬆看他這狼狽模樣,感歎真是師兄弟情深。
葛巢:師弟是否又有奇遇?
由葛巢展開信,一目十行看完後,二者都心情微妙。
原來左居正與高長鬆分別後由不分東西南北瞎走,最後竟差點回唐的地界,然他想自己還有許多未盡之事,也不曾感到凡塵對他心有何磨練,決定往烏斯藏回。
葛巢暗罵:呆子,直接回去也無事啊!
可這一路上卻見不少殘穢,左居正憂心忡忡,唯恐是又逢妖魔出沒之亂事,那未修養幾年的百姓又要立刻投入征戰中。
高長鬆看後倒不覺得有何,他從淨塵那聽得太多,眼下幾乎沒有能嚇住他的了。
與他不同的是葛巢,隻見他表情嚴肅,口中念念有詞,似在盤算什麽,最後等他消化完便對高長鬆道:“這確實不對勁,恐為天下大亂之先兆啊。”
高長鬆想起淨塵的話,嘴角微抽:不至於、不至於。
眼見著他越說越離譜,高長鬆踟躕過後喊葛巢附耳而來,葛巢本以為高長鬆會說什麽,哪知道竟引出了淨塵法師!
他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釘在高長鬆身上,引得高長鬆說不出話來,隻能訕笑。
他甚至腳底抹油想跑了,卻在一隻腳踏門框外前聽見幽幽的歎息聲:”十二郎,你們何時私私相授了,我竟然不知。”
高長鬆:。
我不是!我沒有!
隻聽見葛巢幽怨道:“無論如何,有妖魔頻生,爾等還是得護好自己,那雷符聽說十二郎練得一般,不若我先將那雷木製成法器,送予你傍身。”
高長鬆這還能不答應的?當即點頭道好啊好啊,破費了之流。
葛巢又歎口氣,隨即不知想了什麽,又恢複以往之神采了。
‘哎,就算是聊得來又如何,我可是給小師弟打法器的大師兄,難不成你能給小師弟做法器?’
‘這一局,是我等勝了!’
淨塵法師:?
並沒有參加比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