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卻說那高長鬆有了葛巢做主,端得是狐假虎威,隻見他搓手引葛巢向前,其姿態隻能用“奴顏媚骨”四字來形容,口中還道:“道長,這邊請。”

饒是大戶人家的小廝,也很少如此,畢竟小廝乃是家中的門麵,若對他人太過諂媚先丟了主家的麵子,葛巢所見小廝多是彬彬有禮的,稍有些趾高氣昂,可對他們這些修道的老爺還是很敬重。

初見不便說什麽,可他卻在心中沉痛道:小師弟是頗有慧根,可這姿態實屬不夠大氣,實屬市儈,哪有我修道之人仙氣飄飄的模樣,哎,等帶入門後少不得要勞煩師傅,請他帶小師弟修行一番。

他師傅可擅長造仙了!

高長鬆:冤枉,我隻是在玩個梗!

他都快為那群嘰裏哇啦的小鬼掬一把同情淚了。

但,誰叫他們追著自己跑呢?哇哢哢哢哢。

任務麵板中,“探秘順德樓”的完成度往前跑了一大截,若點開細則,高長鬆便會發現,自己已經完成了“一探順德樓”“黑氣之秘”等好幾個任務了,眼下他正在跑“超度虛耗”。

……

高長鬆到時,自己的太平車已不見了,倒是店小二守在門口看他來,趕忙迎上去道:“十二郎您可算是來了,這解手著實花了些功夫。”

他在心裏嘀咕:難不成是如廁困難?

“您那車我已托人拉至後院,健驢也用好草料伺候著。”

這番話說完後才注意到高長鬆身後的葛巢,這小二不由麵露警惕之色道:“這位是……”

高長鬆腆著臉道:“近日不是說樓內怪事頻出?先前我不出五服的兄弟家也遭逢禍事,便是這位大師給解的。”

店小二忙擺手道:“這我可做不了主。”

高長鬆:“你隻管找能做主的便是。”

店小二滿頭大汗地跑走,不一會兒那楊四掌櫃便出來了,先前李鐵牛說這順德樓的東家也姓楊,是楊四掌櫃的一親屬,見楊四掌櫃兒時過得苦,沒個營生便教他算盤的夥計,後來又看楊四掌櫃能說會道又是個踏實肯幹的,便提拔做了掌櫃。

他這人可比一般家奴地位高多了。

楊四掌櫃湊近高長鬆道:“這是……”

高長鬆細打量他,隻見楊四掌櫃眉宇間凝著一股黑氣,再開慧眼一看他人,差點倒吸一口冷氣,這還得了,他渾身上下都被黑氣包圍了,最可怖的是,楊四的肩膀上還趴著一隻虛耗,對方的短手圈住楊四的脖頸,看著就窒息。

高長鬆眼神躲閃湊近楊四道:“那日李鐵牛回莊上,神色鬱鬱,腳步一深一淺,回頭倒頭便睡,夢見一紅袍小鬼自稱虛耗,在他夢裏不斷騷擾。”

楊四聞言,那張苦瓜似的幹長老臉變得更加苦了,他大倒苦水倒:“也不是沒請過法師,隻是我們這地太和平了些,妖怪都不大來,來的法師不知是道行不夠深厚,還是其他,一直沒解決,若這樣下去別說是我了,這樓能否存都尚未可知。”

高長鬆誠心誠意道:“掌櫃可曾想過,先前大師超度無效,或許是貨不對板?”

楊四一愣:“貨不對板?”

高長鬆道:“若這作祟的乃是小鬼,許不屬佛家的超度範圍,讓道士一擺桃木劍,嗖嗖兩下,或許就把邪祟給刺穿了?”

楊四聽得一愣一愣,總覺得高長鬆說的不對,可該試的辦法他都試過了,眼下是請人去城鎮請降妖有方的法師,可要他說,別法師未至人就給整崩潰了。

哎,還是試上一試吧,說不定就成了呢?

……

高長鬆有所不知,這鎮上無一高人並非常態,雖說修仙之人雲遊四方,他們卻更愛停留在凡塵中修心,因此像古格鎮這樣的樞紐,往往藏著一二高人。

這幾月無人,不過是因為他們皆知那鍾離珺並一幹唐國的修士順流而下路過此,這群人都心懷眾生,路過時能不把鎮上的小鬼邪祟祛除幹淨?且雲遊之人與為朝廷辦事的修士天生氣場不合,他們早就往南方去了。

他與葛巢先被楊四並小二請入二樓雅間,又聽楊四掌櫃道:“稍坐片刻,我去請少東家。”

過會兒高長鬆終於見到了順德樓的少東家,名喚楊晨的,人看上去挺文弱,跟楊四掌櫃一般一臉病容,眼下墜著兩坨青黑,看上去很是可憐。

對方恐被虛耗折磨日久,比高長鬆想得更有魄力,直言:“十二郎盡管去做,若能將邪祟驅散再好不過了。”

有了少東家的首肯,做什麽都不必擔心,先遣散一眾客,高長鬆扭頭問葛巢:“道長可否要準備一番。”

葛巢:?

準備什麽?

高長鬆道:“我聽聞驅邪要做法事,可許布置一番道場?”

卻聽葛巢道:“不必如此。”說著微點下巴,以下巴頦尖指向臂彎處的拂塵道,“我有此拂塵便可,其餘一切不必擔心。”

此時別說高長鬆,哪怕是不信道的烏斯藏國人都被他那超凡脫俗的氣場給震懾到了,想那法師莊嚴寶相,可這唐國來的道士也不差啊,像他們佛國是萬萬不能說道教高佛教一頭的,這果然是天朝上國之人,小小的道士也可見大國風範!

高長鬆見有葛巢在此,哪怕已處虛耗的大本營卻不再恐懼,他深吸一口氣強按恐懼之心開了慧眼,隻見眼中天地立刻換了副模樣,分明窗外陽光頗盛,屋內卻不見亮光,隻有空中縈繞著淡淡的黑氣,至於那虛耗小鬼,似感受到葛巢身上的威力,不敢前來,可鬥櫃之中、床具之下皆塞滿虛耗。

高長鬆看臀下坐具,木板縫隙間嵌著虛耗的眼睛,他怕是發現高長鬆在與自己對視,眼珠子猛地一轉。

高長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麽鬼故事!

卻見葛巢身處百鬼之中,臨危不懼,他慢條斯理從衣襟中掏出一張黃符,不知是否為高長鬆錯覺,分明沒見窗開,紙符卻無風自動,呼呼呼、呼呼呼的,明明隻有一張紙符,卻模擬出了風凜冽的寒秋。

眾人不由肅然起敬,這是高人呐!

隻見葛巢向天上一拋黃符,口中念念有詞:“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

肉眼可見黃符綻放出金光,那光彩炫目,高長鬆看後竟說不出話來,至於順德樓眾人更是閉上眼睛,還有人口中念念有詞稱“佛祖”,連忙被身旁人撞了一肘子,才想起自己說錯了話。

哪裏來的佛祖,分明是道祖!

虛耗帶來的災厄之氣在光芒的普照下煙消雲散,那些嘰裏哇啦的小鬼害怕極了,紛紛抱頭鼠竄,可有些躲閃不及,光芒照到他們身上,便發出不甘的“啊”聲,隨即化作一縷黑煙煙消雲散了。

高長鬆看後竟感到了一絲絲的害怕,看向葛巢的眼神充滿了敬畏,想:這莫不是傳說中的挫骨揚灰,神魂俱滅?

葛巢:冤枉,不過超度罷了!

葛巢凹了個造型道:“此間已淨化完,去下一處吧!”

便被簇擁著往下一個房間走。

與剛才不同,這回葛巢又換了個超度手段,隻見他將拂塵倒拿,手握連接柔毛的一端,至於剩下那手持的握棒朝外,這等姿勢高長鬆是從未見過的,便好奇道:“這可是甚驅邪法門?”

葛巢不動聲色道:“看好。”隨即便大開壁櫥,揪出躲藏在其中的虛耗,那無情的棍棒落在唧唧叫著想要逃跑的虛耗頭上,高長鬆肉眼可見虛耗的眼睛變成了“x x”,隨即他像是受到重創,與剛才一樣化作黑煙消散了。

高長鬆:這莫非是傳說中的物理超度!

之後葛巢效仿先前,一個個房間走過,連恭房都沒放過,頂著茅廁的臭氣把躲在其中的虛耗物理超度了,等結束後對楊少東家頷首道:“已驅完惡鬼,之後再補個法事便可。”

楊少東家看得一愣一愣,但覺縈繞順德樓的陰氣消散,又思及先前符籙金光大盛之景震撼人心,便信了葛巢的話道:“勞煩大師了。”

之後他們又擇在樓內做法事的日期,暫定三天後。

高長鬆卻不同眾人,其他人看不見,開了慧眼的他還不知嗎?葛巢的物理超度雖有效,卻不如一開始的黃符,那可是直接把屋內的黑氣給衝散了,之後雖消除了根本,災厄之氣還是在的。

哎,或許大師有自己的考慮吧,比如多做一場法事能掙些盤纏之類的?

罪過罪過,怎能這樣揣測大師,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真相是……

葛巢:什麽?為什麽不用黃符?那還用說,你知道請太上老君一絲神魂的道符有多難的嗎?拿來驅散小鬼真是大材小用!

那為什麽一定要露一手……

葛巢:當然是因為物理超度實在是太樸實啦,一點都不華麗,這看上去很不利於宣揚我靈寶派之威,師傅教導我們,排場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