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落日西沉,太陽的餘暉打在黑青色的瓦片上,瓦片仿佛被鍍上一層暗沉的光,橘紅色的,像被高溫炙烤過。
葉瀾從衙門出來,便看見這樣一副畫麵。
街上也蕭條了許多,她略有些不適應。與大唐不同,東勝神洲的國家沒有宵禁,大安國的夜市更隻能用“熱鬧”二字來形容。
可眼前街道,行人神色匆匆,小攤販更是利索收攤,臨街兩側的街道大門緊閉,肉眼所見的鋪席都打烊了,葉瀾先以為發生什麽事,苦思冥想一會兒才能腦海中扒拉出大唐的律令,才明白是宵禁。
葉瀾很不理解,她可是夜生活豐富的大安人,對大安人來說,華燈初上,證明一天剛剛開始,那不得去喝兩杯,看看傀儡戲表演,再不濟也得聽俗講戲啊。
她忽然覺得大唐不行了,這裏沒意思,連個夜市都沒有。
隻可惜,人與人的悲並不相通,陪伴在她身邊的謝仙姑就不知葉瀾在想些什麽,誰叫葉瀾沒什麽表情呢?
謝仙姑有心結識葉瀾,這世上會有多少人,不喜歡西門吹雪這樣的冷麵劍神呢?
不喜歡他的隻有他的仇敵,與那些不如他的劍修。
大唐的修士看見葉瀾,都心向往之。
然而,謝自然並非社牛,她與他人交往,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且更多是別人來找她,並非她主動去結識別人。
這就導致她缺乏社交技巧,此時落了下成,隻能亦步亦趨伴隨葉瀾左右。
葉瀾一開始不在意,隻以為她們同路,甚至在二者都走到邸店門口時,因為她們住在一塊,她看謝自然止步,以看似冰冷的語氣道:“你不進去?”
謝自然實誠道:“我不住這。”
葉瀾:“不住這?”
天地良心,她隻是單純的疑問,可不知是劍修氣場作祟還是別的,她有把疑問句說成陳述句本領。
謝自然心裏有鬼,她想跟葉瀾好,又不好意思說,此時被問了,局促得很。
謝自然說:“我遊學至揚州,有自己的住處。”
葉瀾不置可否。
謝自然有些慌了,她總覺著葉瀾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很不妙,肯定是疑惑於自己的行為。
她都要無地自容了。
事實上……
葉瀾:哦。
並沒有多餘的想法。
她們在門口大眼瞪小眼,正好與竇亮撞上。
竇亮不是很擔心葉瀾,她鬧出浩大聲勢時,竇亮正好在與邸店的其他商賈談生意,等他談完葉瀾已經被帶走了。
他本是大驚,可看在場的零星幾修士,各個神思不屬,等湊近看,都在討論葉瀾的風姿,哪有不知道是怎的一回事。
這些大唐的修士都跟他一樣,被來自遠方的劍修吸引住了。
修士都是很唯心的,道教的修士多講究逍遙,文士則十分自傲,佛家的看似溫潤,實際上心中有信仰,各個軸得很,眼下葉瀾贏得了這些修士的基礎好感值,哪會出什麽事,真是與她做友人還來不及呢。
竇亮因此十分放心,也不管葉瀾去了哪裏,想來無論她去何地,都會有人陪同才是,正好感受一下東道主們的熱情,多好啊。
他卻沒想到,竟然是謝仙姑親自送葉瀾回來的,且看她們二者的表情,似發生了什麽齟齬。
謝仙姑的大名竇亮聽說過,他判斷了半天,總覺著謝仙姑像是被欺負了似的,想二人間若產生什麽誤會總不好,便連忙上前打圓場道:“竟能在此見到謝仙姑,真是幸會幸會。”
這不請自來的招呼謝自然很熟悉,她大小是個名人,無論去哪兒,都有人認識自己。
她甚至有些感謝竇亮,打破了她與葉瀾間單方麵的尷尬。
“你是……”
竇亮是笑臉迎人的商人,連忙自我介紹一番,將自己的姓氏名誰、門派以及從哪兒來的一起報了,還格外突出:
“我跟葉道長同坐一艘船從大安來唐,我是回來,她是第一回來。我見葉道長似無去處,便邀請她同來邸店住。”他招呼道,“眼下已經到了晚食的點,我在小院中叫了些當地有名的吃食,謝仙姑過不嫌棄,可賞光吃這一頓飯?”
葉瀾是個聰明人,可她性格中有劍修“直接”的一麵,更何況在東勝神洲被嫌棄慣了,一時間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受歡迎,成了萬人迷。
與謝自然不過初遇,她壓根沒往心裏去,此時聽人說要吃晚飯了,頓時精神抖擻。
哎,回首這一路,她都不知是怎麽過來的!
首先,船從東勝神洲駛向大唐,這船票並不包含飯食錢。想要吃隻能加錢,或者自己帶。
竇亮這種想省事,船上吃食味道也不差,就一直在船上吃,但葉瀾不同啊,她沒錢啊!
於是隻能自帶去。
米麵不僅她吃完了,別的劍修也吃完了,他們搜刮門派上下,這一批的靈植還沒有收獲,根本沒有能讓她帶走吃的。
好在門派中還養了些雞鴨魚,她想想,雞蛋最有營養,於是摸了無數枚雞蛋帶上船,作一路的口糧。
葉瀾在路上吃什麽?每天就吃雞蛋、喝清水。
這看在大安國的人眼中,得嘀咕一句:嘿,這劍修還真有錢,竟然能吃得起雞蛋了,還以為他們把山上的樹皮都啃光了。
可在唐朝商賈眼中,這就讓他們詫異了。
其實,修行到一定境界,吃飯就成了可有可無的事情了,但這是在沒有能量消耗的大前提下。
一旦放大招,那通過打坐汲取來的靈力是萬萬不夠的,需要大量攝入富含靈力的食物作補充才行。
這也是為什麽劍修吃得多又餓得快去啃樹皮了,他們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在那些唐人的眼裏,沒到吃飯時刻,葉瀾都會用她瑩白色的、修長的手指來剝雞蛋。
她的技術非常好,剝出來的雞蛋都是平整的、光滑的。
葉瀾:那要是剝點肉下來,得多浪費啊!
等到雞蛋剝幹淨,就要開始吃飯了。旁人隻看見她以對待敵人的陣仗對待雞蛋,分兩口下去,隻覺得她吃得是什麽瓊漿玉露。
找個形容詞來形容,就是高級。
竇亮率先給葉瀾上了濾鏡,認為她隻吃雞蛋是因為外麵的吃食太雜,不幹淨,於是她隻吃最幹淨的。
這格調,可太高了。
說實在的,他都擔心自己叫的這一桌酒菜配不上葉瀾,他甚至都沒有要邸店自己做的小菜,而是去揚州知名酒樓訂了一桌,耗費金銀無數。
再說謝自然,她聽見竇亮的邀請,身旁小花朵朵開,立刻答應了。
葉瀾哪裏知道他們的心情呢,此時全副心神都撲在酒菜上。
葉瀾:雞蛋是好吃,可一日三餐天天吃emmmmmm
不行不行,粒粒皆辛苦,門派中的師弟師妹連蒸餅都沒有得吃,這雞蛋可是集資集出來的,我怎麽能掀起呢!
*
待到上菜……
竇亮:哈!
謝自然:。
他倆目瞪口呆,看葉瀾風卷殘雲,狂掃案板上的一堆吃食。
從她的進食速度來看,葉瀾吃得太快,那肯定是很不優雅的,但她下筷的動作很利索,眼中有殺氣閃現,她的案幾竟然不像是案了,像是閃爍著刀光劍影的戰場,那一次次利索的下筷動作宛若初見,絲毫不拖泥帶水,淩厲非常。
這又是從淩霄派中練出的本領,偶爾,在他們還有大鍋飯吃的時候,吃飯如同戰場,隻有修為最高的,劍氣最淩厲的才能吃飽,剛來的師弟師妹但凡有絲毫的猶豫,便隻剩殘羹冷炙了。
在葉瀾的氣勢下,這狂放的餓死鬼架勢都顯得高級起來,竇亮腦海中倒是閃過一絲明悟。
聽說劍修在最窮困時,需要扒樹皮、啃草根,不會是真的吧……
葉瀾當然感受到這二者的視線,可她並不在乎,此二人視線甚至不含惡意。
若說有什麽情緒,那大概是她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吃太多了?可她自從當上劍修,開始養老婆,真好長時間沒吃過這麽好的飯菜了。
而且唐人做菜口味重,正合她意。
葉瀾:好吃好吃好吃!
就飽飯足後,葉瀾心情更好,她看向竇亮與謝自然二人,鄭重道謝道:“飯菜很是美味,謝謝。”
竇亮有些受寵若驚,像葉瀾這樣的人,一般都不場道謝,難道不該是她往街上一站,就有人從四麵八方湧來,愛戴她,願意為了她買單嗎?
葉瀾:那還真不是!
因吃飽了,葉瀾表情看上去柔和許多,竇亮跟謝自然便有一搭沒一搭同她聊起來,謝自然對高冷劍修是很好奇的,他們甚少踏上大唐的土地,可這片土地上卻流傳著無數與劍修有關的傳說,這些傳說有好的有壞的。
謝自然甚至沒聽說過劍修窮,她隻知道劍修一心劍道,人劍合一,心誠者可以打敗修為高於自己的對手。
她好奇地詢問葉瀾,葉瀾頷首道:“確實。”
何止是確實,他們劍修可勇了,沒搞過幾次越級挑戰,都不好意思稱自己為劍修。當然了,這種行為不值得推崇,對決的正道是勢均力敵,分出高下,她也經常告誡自己的師弟師妹。
他們一開始不聽,但若有人吃虧,栽跟頭,就聽了。
她甚至言簡意賅地補上一句:“心誠劍則利。”
謝自然肅然道:“受教了。”
她又問了葉瀾來大唐的原因,後者大大方方道:“我是來賺錢的。”
謝自然:?
她的腦門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什麽?賺錢?
實在無法將眼前仙氣飄飄的人跟錢聯係在一起。
葉瀾說話也敞亮,而且她有個剛剛好的例子。
眾所周知,高長鬆的酒在長安很有名,他的產量又隨著酒作坊的擴大而提高,眼下絕不僅僅隻在長安能買到他的酒水,在繁華的城市,譬如說揚州也是能買到的。
謝自然不由重複道:“掙錢?”
莫非是被人雇傭來唐的?
葉瀾道:“幾月前,機緣巧合之下我等結識了一名來自西方的商賈,若我沒記錯,此人應當是從烏斯藏而來。”
竇亮走南闖北,對這附近的小國都很熟悉,他道:“那是西牛賀洲的國家,與大唐相距不遠。”
又說:“此人名為高長鬆,我們都稱他為高十二郎。”
聽到這,竇亮不由驚道:“高十二郎!原來是他!”
葉瀾一聽耳朵豎了起來,奇道:“你也認識他?”
竇亮這可來勁了,他倒了一杯酒,看酒樽中清亮的酒液搖晃,喟歎道:“怎麽不認識,恐怕全天下的商賈都認識他,我對他的了解又比他們更多一分。”
葉瀾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竇亮清了清喉嚨:“這高十二郎橫空出世至今也沒兩年,可他做得各個是大事,倘若是唐人,怕是已能載入史冊。”
“哎,想來他在烏斯藏,也應該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吧!”
他接著說道:“這高十二郎年歲也不高,今年才堪堪十六,甚至沒到行冠禮的年歲,他的命也是個不好的,十四歲時沒了耶娘,家中隻餘他與三個嗷嗷待哺的妹妹。有傳言說他以前雖聰慧,卻不像現在這樣,能做大生意、做大事。”
“天下商賈一個樣,都從微末而起,除卻那些個影響深厚的,譬如範蠡初便做海鹽生意,饒是劉玄德都曾以編織草鞋為生。”他發現自己舉的例子不夠好,有點打擦邊球的意味,可看沒人打斷,就接著往下扯。
“高十二郎也是如此,開始做豆腐生意。常言道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這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真要說來,也是高十二郎天資聰穎,磨豆腐雖然苦,在他所居住的鎮上卻無人做此活,最近的豆腐鋪子在方圓幾十裏外,高十二郎說是從《淮南子》中習得豆腐做法,我尋思著看《淮南子》的人這麽多,也無人推敲出豆腐的做法。”
“賺得第一桶金後,他也沒有止步不前,又陸續出染坊、釀酒。”竇亮略作停頓道,“這白酒,恐怕是高十二郎做最大的生意了,距離他做出白酒已經一年,大唐繁華城市都能買到這種清亮的酒液。喝不慣的人都覺得燒喉嚨、嗆口,可那些正兒八經的酒豪卻沉醉在其中。”說著他深吸一口氣,竟已有了幾分醉意,那醇厚的香氣撲鼻鑽入他的鼻翼間,竇亮竟有些微醺了。
“哎,哪怕是我,也極愛這酒。”
“聽聞最近他還鼓搗出了足袋與襖衣,正在長安熱銷,羊毛足袋已傳到這,可聽說不是十二郎那拿的,我不是很想買,怕買到魚目混珠的濫貨。”
說到這,竇亮的酒喝完了,故事也告一段落,他看向葉瀾,舉起手中的杯子,似乎在向未曾謀麵的高長鬆致意,也像是給自己這一番話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謝自然也說:“我也聽說過高十二郎的名聲,道友中時常有讚他的,聽說他是靈寶派的弟子,很有天分,靈寶派的陳道友還專門去烏斯藏教導他。”
說到這又壓低聲音道:“還有種說法是,高十二郎天生佛心,可先被道門帶走了,佛門眾頗有微詞。”
竇亮也混門派,能聊上幾句,他說:“無論如何他都是烏斯藏的人,就算有微詞也輪不上大唐的和尚說話。”
聽聽就知道,他對禿驢沒什麽好感。
葉瀾插話道:“我不曾聽說這些,卻耳聞高十二郎擅馭獸之名。”她心道,不隻是異獸,那些成精的都與他很要好。
竇亮說:“東勝神州異獸如此多,葉道友既然說了,那就定當如此。”他說,“哎,世上竟有這樣的人。”
修行的好,又會做生意,而且做的不是普通生意,是發明創造,這也太高於時代了。
民間有說法,講高十二郎的這些創意都是神仙夢中傳授,竇亮卻道不可能,神仙是否有這佳釀可飲未可知,哪能把這好東西傳給人族。
聽了這麽多,葉瀾認為自己應當投桃報李,她說:
“十二郎予我派幾瓶酒,送至拍賣行以抵報酬。”
“所得頗多。”
沒了。
謝自然跟竇亮還等了很長一會兒,葉瀾卻沒有講話,他們這才意識到,她竟然說完了。
葉瀾說話向來如此,單刀直入、言簡意賅,這也是劍修的毛病,他們喜歡動手不動口。
竇亮問:“你是要橫跨大唐去烏斯藏找十二郎?”
葉瀾:“正是。”
竇亮思忖一會兒,沒過半晌便做出決定,他說:“路上可否加一同行人?”
這話說得文雅,葉瀾反應也快,她說:“你要一同去?”
竇亮問:“可方便?”
葉瀾說:“我方便,可遠去烏斯藏是否影響你生意。”
竇亮說:“我這回往返兩大洲,很是掙了一筆,哪怕三年不開張,日子也能過得富庶。”他又說,“我這人不圖別的,就想過個逍遙日子,天南地北到處跑,最好再結識些風流人物,高長鬆這樣的人倘若能認識,我是不想放過的,而且聽說他所在的高老莊宛若桃花源,去過的人都說是人間仙境,定要去見識一番。”
謝自然也找到機會插話道:“路上可否帶我?”見二者看向自己,她解釋道,“我倒不是去烏斯藏,隻是順路去長安。有一名友人長居於那地,我要去拜訪他。”
聽完二者欣然同意。
*
之後幾日,葉瀾在揚州過得很是舒坦,竇亮願意幫她付一切開支,她卻不願意如此勞煩人,請一頓兩頓算了,頓頓如此,她也很不好意思。
隻可惜竇亮現在什麽都不缺,她也幫不了對方什麽,無奈之下葉瀾隻能上街看看有什麽活做沒有。
大唐不比大安,在那兒,劍修能夠輕易找到活,一是因為當地居民都清楚他們打工皇帝屬性,暗地裏偷偷說劍修物美價廉,凡是要殺個異獸,采個草藥都喜歡讓他們去。
當然,這裏的“物美價廉”也是有隱藏含義的,這裏的“廉”是跟其他修士做比較,而“物”也不是普通人能招來的“物”,要不然開秘境的時候,一馬當先去殺傀儡的怎麽會是劍修呢?
大唐的修士都是老爺,是活神仙,尋常商賈不敢聘用他們,甚至不敢直視他們的臉。
這裏的修士裏可包括有文心的讀書人呢,還有那些孔武有力的鍛體武官,這些人是真的官,商人看他們是要說尊稱的。
此外,這二地的招工模式也不大一樣,唐還是人情社會,招的都是長工,需要人擔保才能做活,她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有人介紹?
她卻不曾知道,想她這般白衣飄飄的劍修走在揚州的街道上,會引得多少人偷瞄。
不多時,葉瀾便被叫住了,喊她的自然也是名修士,那日葉瀾一劍動四方時看過她衝天的劍氣與端麗的姿容,便將她的模樣牢牢記在心中。
不過,葉瀾卻不記得他。
青年學子結結巴巴道:“道友,我觀你在這轉悠許久,可有什麽事?”
葉瀾先有些怪,隨後頓悟:哦,這就是熱情好客的大唐人!
葉瀾道:“我在找工。”
找工?
青年文士一時間沒理解她的意思,這裏的找工真實他知道的找工嗎?
這名學子名為韓百生,走的是以文入道的例子,大唐修士儒釋道三家分晉,儒講究的是文心,講究一身正氣,他們的修行有些玄之又玄的意味,寫一手好文章,不代表修為高深,當一個土裏刨食、一心為民的邊陲父母官,也不代表修為低下,他們講究頓悟。
高長鬆先前也算見識過不少學子,卻都沒什麽修為,眼前的韓百生並未出身世家大族,是小門小戶的學子。
或許是因為他立誌行萬裏路了解民生,在寫了一篇講治理之法的文章後,竟有了些感悟,入道了。
之後他選擇再度遊學,親眼看看大唐,深入民間了解情況,這次也是偶然到揚州。
他看葉瀾一副等待回答的模樣,硬著頭皮問:“能做什麽工?”
他有些惶恐,自己沒理解錯“找工”的意思吧?他真不是想要折辱葉瀾。
她這樣瀟灑的劍修,怎麽會要打短工呢,而且是在異國他鄉打工,實在是太奇怪了!
葉瀾回答道:“搜集天材地寶、擊凶猛異獸、護要人安危、練劍喂招、帶人下秘境。”
是的,沒錯,這就是劍修經常幹的工作,聽起來非常高級!
韓百生先是鬆了口氣,隨後肅然起敬:他至今沒有探索過秘境,卻知道那是上古封神大戰的戰場遺留,其中的危險數不勝數,修為高深的大儒尚且不能自保,她竟然說能帶人下秘境,實在是了不起!
他都不擔心葉瀾說大話瞎吹牛,隻要是見過她驚為天人一劍的人,都知道葉瀾有這樣的實力。
韓百生:哎,自己這等小白是萬萬不能與之媲美的,同樣是修道之人,恐怕隻有謝仙姑這樣的人才能與葉道友喂招吧!
那日看過葉瀾的劍氣,他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絲明悟,許久未提升的境界也略有些鬆動,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先輩大能哪怕從手指縫裏漏出一點點,也夠他們吸收了。
等等!
韓百生忽然頓住了。
葉瀾看他沒說話,不免有些失望,哎,原本還指望他能給自己介紹工作的,果然還是不行嗎……
她正準備掉頭離開,卻聽韓百生試探道:“練劍喂招?可以帶我練劍喂招嗎?”
葉瀾古怪地看他一眼,看得韓百生都要沒信心了才道:“可。”
她心說:帶誰練招不是練?隻要給錢就是老板,他們劍修服務態度可好了!
話雖如此,其實在大安,劍修們的補習班並不是很受歡迎,準確說來,沒什麽人願意跟著劍修練,因為他們太較真了,一劍劈下來太狠,學員往往沒學到什麽,就產生了差點被劈死的瀕死感,很難繼續下去。
真擔心對麵的劍修忽然冷冷說一句“你不誠!你不該練劍!”隨後一劍劈下來。
劍修:有什麽辦法呢?師父/師兄/師姐就是這麽教我們的,久而久之他們也隻會這一種教法了。
此外還有人抗議:“他們一點都不講解技巧,我們需要的是理論知識!”
劍修:什麽理論知識?先去揮劍一萬次,基礎打牢了,還能不融會貫通?
韓百生本來想問葉瀾“多少錢”,可他看著對方的臉,真問不出這問題。
俗啊!太俗了!簡直俗不可奈!把渾身上下的錢拿出來就完事了!這可是前輩的教導,根本不是金銀凡俗物能買到的!
他作為文士,也是練劍的,於是激動道:“道友,請賜教。”
葉瀾的呆毛一下子立起來了,此人竟然要雇傭自己!
練劍其實是最便宜的,可眼下連個活都找不到,還要什麽自行車呢,自然是有一樣就做一樣了!
於是她看似高冷地眈了韓百生一眼,微微頷首,仿佛在說:帶路吧。
韓百生跟打了雞血一樣,連手都在顫抖,他帶著葉瀾往揚州城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