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膽小的蝴蝶。◎

11

雖然蒲又崇一開口,孔如琢就想把他給毒啞了。

但很意外的,他做的飯味道居然不錯。

哪怕孔如琢這麽挑剔的人,嚐了嚐他熬的粥後,也無法昧著良心說難吃。

一邊喝粥,孔如琢一邊迫不及待地開始看劇本。

蒲又岑的電影,從來沒有什麽複雜的劇情,這一部也不例外,講的是兩個年輕人,家境不好,在新港打工時偶然相遇,而後戀愛的故事。

孔如琢一目十行看完,在心裏算了算自己的戲份。

和男主戲份大概四六分,她四男主六,但是她的身世和情緒更複雜一些,可供發揮的地方也就更多。

按蒲又岑的習慣,一向是實景拍攝。

如果開拍,又要去新港,她原本還計劃著,最近和蒲家人好好相處一下……

餐桌對麵,蒲又崇冰白手指蜷起,敲了敲桌子:“吃完再看。”

孔如琢“哦”了一聲,乖乖舀了一勺粥,視線卻還定在劇本上,勺子搖啊搖,粥全都落回了碗中。

其中一滴濺落在她如玉的手背上,立刻便在上麵留下了泛紅痕跡。

她卻渾然不覺,看著台詞又出了神。

孔如琢看起來特立獨行,似乎什麽都不在意,其實對於喜歡的東西,總是格外入迷。

台詞不算拗口,甚至很生活化,講的是兩個小人物的小故事,可是寫的很生動,很“有生活”,一看就知道,寫劇本的編劇吃過苦,知道窮日子到底怎麽過的。

可孔如琢沒吃過什麽苦頭,更沒窮過,忍不住就把自己代進去,思考自己要怎麽去表現那種窮困潦倒的感覺。

打斜裏忽然伸出隻手來,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了過去。

孔如琢下意識抬起頭掃了一眼,看到是蒲又崇,便又不在意地繼續思考。

蒲又崇抽了紙巾,替她將手背上濺上的熱粥擦拭幹淨,又去取了燙傷膏,小心地塗在她的手背上。

燙傷膏清涼辛辣的薄荷味道透入鼻端,孔如琢方才回過神來,看到自己手上紅了一塊,忍不住納悶道:“怎麽燙到了?”

蒲又崇挑了下眉,將粥和勺子都從她手裏沒收了。

“下次吃飯時候,不許看劇本。”

孔如琢也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怕蒲又崇把劇本也沒收掉,連忙討好地對著他笑了笑:“我已經吃飽了,又崇哥哥,辛苦你替我熬粥了,你對我這麽好,我真是太開心了。”

她是個小騙子,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可其實心不在焉,說完見蒲又崇沒有反應,便放心大膽地開始沉浸在戲裏。

兩小時後,孔如琢終於從劇本裏回過神來。

卻見一旁沙發上,蒲又崇坐在那裏,膝上放著一台平板電腦,上麵密密麻麻滾動著無數報表數據,而他以手支額,竟是睡著了。

她生病的這一日一夜,他不眠不休守在身邊,如今到底堅持不住。

孔如琢走到他麵前,總算有機會可以居高臨下看他。

窈窕身影投在他麵上,將他原本鋒芒畢露的眉眼,也描摹出一痕柔軟質地。

他生了一張好麵孔,綜合了父母的長處,隻是平常神情太過冷淡矜貴,似是拒人於千裏。

可原來,他的睫毛這樣的長,垂下來,如同鴉羽。

春日的風已經濃了,如情人一吻,柔而熱烈。

孔如琢一時手癢,俯下身來,輕輕觸碰他的眼睫,他眉心皺了一下,似是擾亂春水,長睫劃過指尖,軟而酥癢。

她嚇了一跳,做賊心虛地收回手來,連心髒都因為這一點動作而飛快地跳動。

被他知道,自己趁他睡覺偷偷看他,不知道又要怎麽笑她。

可惜,他永遠不會知道。

孔如琢又得意起來,揚起唇角,心情大好地自一旁拽了條毯子,隨手替他蓋上,這才哼著小調,心滿意足地回房了。

隻是她不知道。

在她轉身那刻,身後沙發上的蒲又崇眼睫顫了顫,緩緩地抬起眼睛。

昏暗燈火中,她的背影纖細,曼麗殊華。

如同美夢。

如同膽小的蝴蝶。

隻有最耐心的獵手,才能得到她的青睞。

-

同孔如琢預料的一樣,蒲又岑將拍攝地定在了新港。

新港同東城距離不算遠,飛機不過兩個多小時,孔如琢按時進組後,電影卻沒有立刻開拍。

小助理打聽了消息來和她報告:“說是男主角沒來。”

“沒來?”孔如琢有些意外,“導演怎麽說?”

“蒲導說如果我們無聊的話,可以出去轉轉。”

孔如琢:……

蒲又岑脾氣真好啊。

男主角也是影帝,隻不過是很多年前的事,現在已經過氣,年紀也有點大了,試戲的時候,和孔如琢配合得並不算太好。

孔如琢是個驕縱的脾氣,可拍戲時卻很能忍耐,既然是蒲又岑定下的人,便也沒有指手畫腳,隻是廢了點時間,調整了自己的表演方法,勉強讓兩個人看起來般配一些。

她一個三金影後,正當紅的大花旦都沒耍大牌。

男主居然耍起大牌了?

不過她隻是個演員,在劇組裏隻負責演好她的角色,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她來操心。

孔如琢一上午都乖乖待在房間裏溫習劇本,等下午導演通知她可以開拍時,她才出了門。

到了片場,就看到蒲又岑正和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

孔如琢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

身旁小助理驚喜道:“是圖望!”

孔如琢:“誰?”

小助理連忙解釋說:“是最近有部電視劇的男主角,在網上人氣很高。”

恰好蒲又岑也看到了孔如琢,笑眯眯向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孔如琢走過去,聽到蒲又岑正在和圖望介紹說:“這就是咱們的女主角啦。三金影後,演技沒的說,長得也漂亮,但是我提醒你啊,我這個劇組不準搞組內戀愛,你絕對不準有什麽非分之想。”

不然,他那個三弟還不把他的劇組給拆了啊。

圖望笑道:“您放心,我就算有非分之想,也不會影響拍攝。”

這句話其實說的很微妙,似乎並沒有否認,自己對孔如琢,存著別的什麽心思。

蒲又岑隻以為他在開玩笑,哈哈笑著和孔如琢說:“來來來,我介紹一下。這是圖望,以後就是咱們的男主演了。”

看來是救場的。

孔如琢對著圖望笑了笑,沒和他寒暄太多——

到了她這個咖位,隻要她不在現場拿刀砍人,就不會有挑刺。

可圖望卻直直地看向了她。

作為最近當紅的小生,他有一張十分上鏡的英俊麵孔,窄麵、濃眉,高挺的鼻梁,身量也高,確實有紅的資本。

此刻他的視線,直白而濃重,似是並不擔心,被孔如琢發現他的窺視。

圈中這樣的人很多,年輕、漂亮,所以目空一切,遇到一切機會都努力向上爬。

孔如琢見得多了,所以沒有回應他的視線——

想要色丨誘她,至少要比蒲又崇長得更英俊吧。

-

第一場拍攝進行得不算特別順利。

因為天色很漂亮,所以蒲又岑拍攝的第一幕,就是兩個主角在夕陽餘暉中分手的劇情。

拍電影就是這樣,並不按照時間線來拍攝。

這就要求演員們有很強的情緒代入能力,能夠精準地調整到劇情應有的部分。

開拍前這半個多月,孔如琢一直在家裏鑽研人物,對於每個階段的情緒掌控都駕輕就熟。

圖望卻是臨時拿到劇本,情緒一直不夠飽滿。

一個鏡頭反反複複磨,直到蒲又岑滿意時,暮色已經隻剩了一點尾巴。

孔如琢向保姆車走時,忽然有人擋在麵前。

攔她的人,就是害她加班到現在的圖望。

下班時間,孔如琢並不想和他應酬:“有事嗎?”

“我是來道歉的。”圖望似是不好意思,“剛剛我一直沒進狀態,連累你陪著我一起NG了。”

他很高大,在她麵前偏偏低著頭,英俊的麵上寫著局促不安,看起來有些可憐。

可孔如琢隻淡淡道:“如果你要道歉,也不該找我,劇組的工作人員比我更辛苦。”

圖望頓了一下:“明天我會買咖啡,向劇組的大家道歉。”

孔如琢:“我看來像是賣咖啡的嗎?”

和她匯報幹什麽?

圖望:……

圖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學姐,這麽久沒見,你還是這樣的脾氣。”

這樣的稱呼,讓孔如琢愣了一下。

她挑起半邊秀麗長眉,凝視他許久,在記憶深處,尋找到了一絲模糊的影子。

“你是……”

“六年前的波士頓。”圖望微笑著回答說,“那一年,孔學長作為優秀校友回校演講,我坐在第一排,你的旁邊。”

孔如琢終於想了起來:“你是哥哥的那個小學弟。可我記得,你不是金融專業嗎?”

“是我。”圖望靦腆一笑,英俊的麵孔被夕陽最後的一絲光芒映照得微微發紅,“為了能再見到你,我畢業之後便回國進入了娛樂圈。學姐,這麽多年,我終於走到了你麵前。”

記憶裏的小學弟,有一張很害羞的麵孔,不敢看她,永遠低著頭。

那時她在美國念書,閑著無聊陪哥哥回母校,在哥哥的介紹下,認識了學校裏的很多人。

對於她來說,那隻是人生中最平常不過的一天。

沒想到,卻改變了一個人一生的誌向。

孔如琢有些意外,看著圖望,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圖望大概看出她的驚訝,體貼地換了個話題:“我之前打過學長的電話,卻一直沒有打通,國內公司,也查不到學長的消息,他現在不在國內嗎?”

這本該是最安全不過的一個話題。

可孔如琢的臉色,卻一下子冷了下去。

霜紅色的日輪,終於重重落入了地平線之下,粘稠的黑色,緩緩地籠在鈷青色的天空之上。

潮濕腥熱的風吹拂她長長的發,柔軟如絲縷般繞過她穠豔至極的眉眼。

她桃花似的眼眸中,倒映著天空的黯淡,冷而遙遠,如同一顆凝固的星,拒絕了一切落入的光芒。

在沉悶的空氣中,她像是漫不經心,可手指微微收緊,努力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語調回答說。

“是的,他出國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回來了。”

-

深夜二十三點十五分。

一百二十七層的總裁辦公室中,燈光依舊明亮。

蒲又崇坐在椅中,身上微微透出一點淡淡的酒氣。

他酒量很好,卻極少飲酒,今日的酒局中,難得多喝了兩杯,卻並不影響他在酒局結束後回到公司,繼續批閱公文。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蒲又崇接起,聽到對麵,盛琅無奈的聲音:“還在公司?”

蒲又崇應道:“是。”

“是不是如琢不在,你就不打算回來?”

蒲又崇笑了起來:“都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沒睡?”

盛琅剛和蒲存之吵了一架,成功把蒲存之給趕去了書房,現在氣還沒消,實在睡不著。

她不是那種會把火氣發在子女身上的人,所以語調平和道:“如琢一個人在外地拍戲,你記得多關心一下她。”

蒲又崇“嗯”了一聲。

盛琅不悅道:“別學你爸似的,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等老婆沒了,和工作過一輩子去吧!”

門外,從花房裏摘了玫瑰,正鬼鬼祟祟打算進屋哄老婆的蒲存之:……

阿琅氣好像還沒消,他要不要再去多摘幾朵花?

掛了電話,蒲又崇又開始批閱公文。

隻是思緒卻微微有些不集中。

她昨天剛去新港,他就打電話過去,是不是有些太迫不及待了?

可母親剛剛要他多關心一下她……她大概已經睡了?

手懸在屏幕的撥號鍵上,向來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蒲又崇,難得遲疑。

手機卻又亮了起來。

屏幕上,“小孔雀”三個字活潑地跳動著。

懸著的指尖,毫無停頓地落下。

屏幕中,現出一張雪白的麵孔,粉黛不施,眉眼是一色的黑,在有些昏暗的燈光裏,清晰分明到,令人驚豔的地步。

“這麽晚還秒接我的電話?”電話那邊,孔如琢冷笑一聲,“是不是在……”

頓了一下,看清了他所在的地方。

孔如琢震驚道:“你居然在加班?!”

這個時間,他居然沒在紙醉金迷,反倒背著所有人悄悄加班。

什麽卷生卷死連自己都不放過的資本家啊!

作者有話說:

蒲又崇:悄悄努力,驚豔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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