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非她不可

◎“難道您想掠奪臣妻嗎?”◎

月影零落。

容清棠踏著夜色往回走,不多時便看見柔藍和綠沈正等在她的寮房外。

“怎麽了?”她問。

柔藍動了動唇沒開口,綠沈則立馬急道:“姑娘,那人絕對居心不良!”

一道賞月品茶便罷了,竟還把人留著聊到這麽晚,怎麽看都不正常。

容清棠下意識回身看了看隱沒在夜色中的那座涼亭,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正色提醒道:“他是當朝天子,不可胡言冒犯。”

柔藍與綠沈俱是一驚。

綠沈的聲音雖小了些,卻還是說:“那豈不更顯得他別有用心?”

當皇帝的沒事住到寺裏來幹什麽?還專挑姑娘和離前後,怎麽看都是有所圖的。

之前謝聞錦也是這樣,先想盡辦法接近姑娘,討姑娘歡心,最後傷了姑娘的人也是他。

容清棠搖了搖頭,溫聲道:“今夜我們單獨相處隻是為了談一樁正事。”

“我不能與你們言明太多,但因為一些原因,我會與他成婚。”

這下別說是綠沈,就連柔藍都沒法兒再靜下心來,她攔住衝動的綠沈,問:“姑娘要進宮嗎?”

容清棠微微頷首,“若無意外,應該是。”

柔藍本就不覺得姑娘和離後需要委屈自己孤獨終老,可她也知道,姑娘並不是才見過幾麵就會衝動與人成婚的性子。

其中的原因姑娘不說,柔藍也不會多問。

但皇宮比之王府,似乎除了更富麗堂皇一些,實在說不上還有哪裏更好。

規矩更多,人心更複雜,雖寬敞卻也可能會更冷清,待著恐怕更不開心。

柔藍擔憂地問:“若進宮為嬪妃,姑娘豈不是很可能會被卷入後宮那些汙七八糟的勾心鬥角裏?”

容清棠語氣自然道:“後宮裏現在還沒有嬪妃,即便以後有了,若她們朝我使那些醃臢手段,我應也可以應對。”

而且以衛時舟的秉性,既然是他主動與容清棠約定讓她暫為皇後,到時應也不會坐視不理。

即便容清棠和父親都看錯了人,到時她也有法子自保脫身,不會讓自己深陷困局。

見姑娘已經決定下來,柔藍隻好轉而問:“那……那位有說會給您什麽位分嗎?”

既然是出於某些原因提前商議好了才讓姑娘入宮,這些應該也已經談及過了?

若位分偏低,柔藍擔心到時姑娘的處境恐怕還比不上在王府時。

謝聞錦雖待姑娘冷漠疏遠,但王妃讓姑娘執掌中饋後,府內還是沒有人敢慢待了姑娘。

容清棠說道:“他讓我當皇後。”

柔藍:?!

這個位置的分量太重,柔藍猜測今晚姑娘與那位商議的內容應也茲事體大。

“那待入了宮,我就繼續在姑娘身邊做宮女,守著姑娘。”柔藍說。

難得安靜了一會兒的綠沈這才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那我和群青,是不是得……”

他欲言又止,滿臉愁緒地看了柔藍一眼,又立馬轉身跑去暗處找他哥了。

若要進宮,柔藍可以做宮女,但他和他哥群青是不是就隻能做太監了?

柔藍被他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但容清棠大概能猜出綠沈是想到哪兒去了,哭笑不得道:“讓他別亂想。我不會一直待在宮裏,等事情結束就能離開。”

容清棠又囑咐了幾句,才回到屋內休息。

和離之事已經塵埃落定,即便又與衛時舟商定了另一件大事,容清棠的心神也鬆快了不少,一夜好眠。

翌日晨起之前,容清棠還少見地多懶眠了一會兒。

待柔藍進屋幫她整理儀容時,容清棠才知道謝聞錦找來了,正在寺外等著想見她。

“他何時來的?”容清棠問。

前世謝聞錦不曾來雲山寺找她。

柔藍:“聽群青說他昨晚便來了,但隻是沉默著在寺外站了一夜,今晨才讓他身邊的小廝尋來,說是有話想跟姑娘說。”

“不必管他,他願意等便等。”

容清棠挑了根素淨的發釵遞給柔藍,“我跟他已經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

左右他不喜神佛塑像與僧人,不會進來擾了她的清淨,這就夠了。

不管謝聞錦是想與她說什麽,來得太遲的同從沒來過是一樣的。

雲山寺外。

謝聞錦久未等到容清棠,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陛下。”

謝聞錦掩飾好神情間的猶疑,垂眸行禮道。

衛時舟剛下朝出宮,此時已經換上了常服,聲音淡漠地問:“謝郎中在禮部告了病假,是為了來雲山寺尋醫問藥?”

沒得到平身的指示,謝聞錦隻能繼續跪著道:“微臣近幾日告假是因為受了些小傷,來雲山寺……”

他頓了頓,道:“微臣今日來雲山寺是為了接妻子回府。”

“是嗎?”

衛時舟的右手拇指在食指指節間撚了撚,眉眼間已隱有陰鬱戾氣。

顧及著容清棠就在寺內,他暫時按捺著,沒有發作。

謝聞錦勉強壓抑著心底的情緒,忍不住問:“陛下為何會在此處?”

他昨日眼看著容清棠與陛下同乘一車離開,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終於忍不住想來見容清棠。

可為何陛下此時也出現在雲山寺……

衛時舟本不必理會他,卻居高臨下地淡聲說:“朕近日住在這裏。”

“近水樓台才好得月的道理,謝郎中不知?”

他故意漫不經心地將話說破,而後才抬步往寺裏走去。

昨日的蜜餞應隻夠容清棠佐著服完上午的藥,他帶了新的想給她。

謝聞錦倏地站起身,怒目直視眼前年輕帝王的背影,大膽失禮地追問:“京中貴女無數,陛下想要什麽樣的妃嬪都可以,但您為何非要橫刀奪愛?”

聞言,衛時舟停下腳步,回身冷淡而極具壓迫地瞥了他一眼。

謝聞錦還隻是五品官,除了上朝以外未曾離皇帝這麽近過。

此時來自上位者的威嚴讓謝聞錦不由自主地僵了僵脊背,這股壓迫感讓他幾乎以為眼前的人並非才即位不滿一年的新帝。

片刻後,謝聞錦才道:“您身為君王卻想掠奪臣妻,難道不怕受世人指摘嗎?”

衛時舟忽而笑了笑,眉眼間蘊著幾分嘲意:“在禮部任職卻屢次以下犯上,謝郎中倒是不怕朕在那之前先摘了你的腦袋。”

“至於君奪臣妻……”衛時舟語氣平常,慢條斯理地提醒道,“她已經棄了你,謝郎中是病得糊塗,所以忘了?”

謝聞錦心裏一痛,閉了閉眼,勉力平息胸膛間翻湧的情緒,問:“陛下的後宮可容佳麗無數,不是非她不可,為何一定要……”

“誰說朕不是非她不可?”衛時舟雲淡風輕地打斷他的話。

謝聞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心神俱震。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

“別說你們已經和離,即便她還是你的妻子,”衛時舟神情玩味道,“朕也不介意先讓她喪夫。”

他謝聞錦算什麽東西?衛時舟不願強迫容清棠,卻從未把他看在眼裏過。

“可您把她奪去又能如何?”

謝聞錦並不怕死,繼續道:“她生性不喜束縛,可森嚴宮城是座牢籠,寵愛與嗬護如流水易逝,您是想將她拘在身邊,再困死她嗎?”

衛時舟眼底冰寒一片,漠然地掃了他一眼,轉而往容清棠身邊去。

她應不會喜歡他隨意殺人。

謝聞錦因他眸中的濃鬱殺意而心驚,腦海裏卻仍有混亂的念頭在不斷盤旋——

皇上和容清棠到底是何時相識?

在他故意冷待容清棠的這一年裏,他們是不是早就……

*

相府後宅。

“啪——”茶杯被人重重放在桌上。

劉楚楚厲聲問:“你剛才說,那兩個重金下注押他們能白頭偕老的人裏,有一個是謝聞錦?”

相府的手下不敢抬頭,隻能回道:“回小姐,下麵的人仔細確認過,的確是謝少爺偽造了假身份暗中下注。”

“滾下去!”劉楚楚不耐煩道。

下人離開後,劉楚楚發了很大一通脾氣,花瓶和杯盞碎了一地。

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砸了,她才安靜下來,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劉相得到消息便來了劉楚楚的院子裏。

越過一地狼藉,劉相看著自己的愛女失魂落魄的模樣,歎了一口氣,勸道:“我早就說過那謝聞錦並非可托付之人,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劉楚楚雙眸落下清淚,語氣裏滿是委屈:“我就是喜歡他,我覺得他很好。”

“但他竟然盼著能和那個罪臣之女白頭偕老。那我呢?我又算什麽?”

她自十二歲那年起便把謝聞錦放在了心裏,如今他終於離她越來越近了,但為何他期待的那個人仍然不是她?

劉相恨鐵不成鋼道:“區區一個謝聞錦算什麽?劉家的女兒,生來就該是皇後命。”

“如今你對他失望了也好。春日宴上你好好表現,得皇上青睞。有父親在,你會是世間最尊貴的女子。”

皇上今日才終於在立後一事上鬆了口,說會在春日宴上定下皇後的人選。

劉相知道皇室忌憚劉家,但他這回會做好萬全準備,力保他的女兒順利進宮。即便一開始不是皇後,劉家的女兒也能踩著別的妃嬪,坐上那個最尊貴的位置。

劉楚楚沒心思參加什麽春日宴,卻也知道,到時京中所有名門貴女都會去,她作為相府千金更無法例外。

她們就像各家用錦衣玉食嬌養培育而來的牡丹,必要的時候便需要代表自己的姓氏和門第出去爭奇鬥豔。

但這是第一回 ,劉楚楚不想贏。

容清棠也剛從衛時舟那兒得知,春闈結束後京郊將舉辦一場春日宴,既犒賞凱旋的三軍,也賀新科進士,屆時京官可以攜家眷一同參與。

“需要我去嗎?”容清棠握著衛時舟剛給她的小包蜜餞問道。

衛時舟點了點頭,“到時我會宣布三月初一舉辦立後大典,立你為後。”

收斂起在謝聞錦麵前的戾氣與不耐,他又恢複了溫潤如玉的模樣。

容清棠問:“會不會太快了?”

“禮部與宮裏的一應準備都已齊全,婚儀上不會有任何缺漏。”衛時舟說。

早在準備他的登基大典時,衛時舟便命人一道籌備了立後大典的一應事務。那時朝中大臣都以為他已有了屬意的皇後人選,卻沒想到後位一直空懸至今。

直到現在,那個位置才終於等來了它的主人。

容清棠解釋道:“我不是擔心婚儀不周全,隻是怕言官們的反應會很強烈。”

衛時舟眉梢微挑,似乎隻是隨口一問:“你擔心他們罵我?”

她在擔心我?

容清棠失笑道:“禦史們即便直言進諫,也不至於罵您。”

無論如何他都是君主,且並非昏君。禦史們就算覺得此事不妥,應該也不會像對待其他朝廷官員那樣言辭激烈,更談不上罵了。

“我是有些擔心您所圖之事反而會因我而受到阻力。”

若因要立她為後,朝中有更多官員站在他的對立麵,那這反而會與他們的目的背道而馳。

但衛時舟溫聲勸慰她道:“不必擔心,我會準備妥當,到時無人會反對。”

也沒有人敢反對。

他絕不允許有人成為自己與容清棠之間的阻礙。

作者有話說:

某皇帝:“你擔心他們罵我?”

她在擔心我?

棠棠:“我是擔心您所圖之事吧啦吧啦……”

某皇帝:嗯,她果然擔心我,她心裏有我。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西伯利亞二哈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