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舒月怪裏怪氣, 一幅要關門行凶的姿態。
宋知以為她是看到了自己和陳焰的緋聞,惱羞成怒要發瘋, 以防萬一, 又跟她拉出點距離。
未料,江舒月閑散地往門背上一靠,抱手諷刺她:“怕什麽,那天發現我小紅書的時候不是很威風麽?”
宋知頗感意外。
看起來自己小瞧了這個女生, 她居然沒為陳焰發瘋, 而是來為自己而戰。
宋知便揚眉, 回敬她:“當然是怕你突然發瘋啊。既然你還記得有把柄在我手裏, 就少來惹我。”
江舒月輕哼一聲, 仿若覺得很可笑:“你抓住我這個把柄又如何?我現在就刪光內容,把賬號注銷不就得了。”
宋知不語, 隻如看傻子一般看著她。
“哦——”江舒月無所畏懼, 走向她,“忘了你可能有錄屏留存, 可就算你曝光了又怎麽能證明那就是我?‘舒小姐’可是從沒露過麵呢。”
宋知仍一言不發。
江舒月以為打了翻身仗, 貼近她,又趾高氣揚起來:“所以,周亦嬋, 你最好給我好好聽話。”
說著,女生又習慣性地抬手要拍打折辱她。
宋知目光陡凜,一把將之捉住。旋即,她將江舒月的手往回猛地一推,巴掌落在其自己臉上。
“周亦嬋?!”江舒月錯愕又驚怒地瞪著她。
宋知哂笑:“你不會真的覺得我沒什麽證據吧?”
她甩開江舒月的手, 拿出手機,點開那日與陶嘉的對話框, 幽幽遞到女生眼前。
江舒月心中一緊,雙手不自覺捏緊裙子——屏幕之上,赫然是她曾發布又快速刪除的一張正麵照。
難怪那天陶嘉能將自己認出來,她居然正好是見過自己照片的那一小波粉絲。
而現在,照片落到了周亦嬋手中。
宋知對江舒月怨恨不甘又後悔的表情非常滿意,她反過來試探道:“陶嘉那天告訴我,舒小姐發過好幾次照片,她有幸存到了這張呢。你說,如果你這事曝光了,熱心的八卦群眾會不會發出來新的證據指向你呢?”
其實陶嘉根本沒說過這句話,隻不過在宋知問起怎麽認出江舒月時,提到了眼下這張偶然存下的照片而已。
但她認為,一個虛榮的人,不可能忍得住隻炫耀一次。
果真,江舒月的臉色愈發難堪起來,甚至露出幾分猶豫。
就好像,她內心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掙紮。
“而且——”
宋知便為她添上最後一把火:“舒小姐,你真的舍得注銷賬號嗎?這可是你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接廣告能賺不少吧,難道你不想通過這個早日實現財務自由?”她甚至為之勾勒藍圖,“等你上大學有時間了,還可以拿賺來的錢真正四處旅行,名媛人設會越來越真實。而錢,會越來越多。”
這番話宛若強蠱,江舒月臉上竟真出現鬆動。
見狀,宋知輕笑一聲,反過來拍打她的臉警告:“所以,想過那種好日子的話,就少來惹我。”
江舒月將之狠狠拍開。
沉默半晌,她忽然冷笑道:“你拿這個威脅我,是忘了你還有什麽把柄在我手上嗎?”
她惡狠狠地盯著宋知說:“別以為抓住我一個秘密就可以高枕無憂。周亦嬋,信不信我立刻向曝光你和陳焰的媒體投稿?”
的確,江舒月還握有周亦嬋的一個致命軟肋。
然而麵對她的威脅,宋知卻仍麵不改色。
事實上,那天收拾江舒月時,她就知道對方不過是被自己打了個措手不及才慌了神。等她冷靜過來,依舊會拿周亦嬋“殺人”的秘密來做抗衡。
宋知早有準備:“行啊,你去隨便投稿。我的事你發一條,我就把你的發一百條。到時候究竟誰更倒黴絕望,我們大可以試試。”
“嗬。”江舒月隻覺可笑,“周亦嬋,你瘋了嗎?我不過是因為虛榮心編了個人設罷了,而你,殺了人。”
“是嗎?”
宋知毫不慌張,一字一句道:“準確的說,我隻是在日記裏寫‘我殺了人’,但這就能作為證據嗎?警察當初又沒有抓我,我完全可以說自己是幸存者綜合症,那不過都是自我內疚而已。”
那天在揭露江舒月秘密時,對方那樣愕然頹敗,竟沒有立刻以此反擊,她便有此懷疑了。
宋知懷疑,江舒月根本沒有什麽鐵證能指明周亦嬋殺人了。
招數來來回回,都繞不開日記本,所以她大膽推測,對方所掌控的全部證據都隻來源於周亦嬋的日記本。
當然,僅僅是這樣還不夠拿捏江舒月。
宋知緊接著又囂張放話:“而且就算你曝光出去,我大不了就是出國唄,反正我家這麽有錢,全球的國家我都可以隨便挑。但你呢?”她恐嚇道,“你可沒我這種好命,你會永遠被嘲諷謾罵跟隨,走到哪裏都要擔心別人知不知道你的醜事!”
步步引導恫嚇之後,宋知最後主動打開門。
她作出無所畏懼的樣子說:“去曝光吧,就從你遇見的第一個人開始說。”
江舒月死死盯著她,眼裏如淬了毒。
女生的恨意與不甘溢於言表,但意外地,她竟又都生生忍住。
“是,你確實可以換個地方生活。”江舒月這麽諷刺一聲,話鋒陡轉,“我看到你和陳焰的新聞了,跟我這麽硬氣,該不會你已經挑好落跑的地點了吧。”
宋知一時愣怔。
她很奇怪,女生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怎麽會突然把話題繞道陳焰身上。而且還透著股酸勁。
她不懂江舒月為什麽突然飛醋,太突兀也太不合時宜。
卻聽女生冷悠悠又說:“你們現在關係看起來挺好啊,你說,萬一這件事被陳焰知道該怎麽辦呢?”
宋知微頓。她這時才忽然想起,周亦嬋暗戀陳焰的事。
倘若是周亦嬋本人在這裏,她的確是會擔心,會害怕,會被江舒月再度拿捏的吧。
或許是宋知的怔忪,給了江舒月想要的反饋。
她像重拾利器,放大招般底氣十足地威懾道:“你是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同學朋友乃至網友都可以不在乎,那如果陳焰知道陳西川是因你而死,你覺得他會怎麽想呢?”
陳西川?好耳熟的名字,是陳焰父親口中的那個“西川”嗎?
周亦嬋秘密的核心,難道就是這個“陳西川”?
宋知心中登時湧出太多疑問,因分神,臉上的表情也似凝重起來。
江舒月便覺,這真的戳中了對方的痛處。
她終於愉悅一笑,露出勝利者的姿態,意味深長地又道:“周亦嬋,我們走著瞧!”
旋即,揚長而去。
*
這天下午,宋知再顧不上什麽寫檢討和禁足的體驗之類,她全部的思緒都被三個字所占據——陳西川。
宋知心係於此,最後連午飯都直接叫了客房服務,飯菜入口食之無味,她滿腦子卻都在思考江舒月離開前那番話。
她吃幾口,便放下餐具,在紙上複盤所有已知的細節:
陳焰和陳西川,西川莊園,還有陳焰父親那句“西川身後的小不點”,以及當時他們提及此人時明顯的傷感。
先前那些來不及思考消化的線索,此刻齊齊盤亙腦海,交融匯合。
宋知想到什麽,突然急切地打開手機翻找起來,最後,目光鎖定在一張截圖上。
那是初抵倫敦時,她測敏江舒月所得到的重磅炸|彈,女生為了威脅她,在學校告白牆匿名投稿了“殺人事件。”
“害死了一個哥哥”、“死於意外”、“因為她的私心”。
此時此刻,這些字眼結合有關陳西川的細節,宋知腦中閃過一個不妙猜測。
她頓時連飯也無心再吃,丟下叉子便立即著手查證。
點開搜索引擎,宋知沉吟一瞬,鍵入“陳西川 意外身亡”。
真相將白,她卻遲疑刹那。但最終,她做了個深呼吸,還是點擊了搜索鍵。
不出所料,當時的相關新聞立刻如潮浮現。
“房產大亨陳文棟大兒子陳西川,不幸遭遇泥石流,意外身故。”
“陳文棟兩子同遇滑坡,次子陳焰僥幸生還,長子陳西川目前生死未明……”
“文和地產準繼承人陳西川,已確認死亡,年僅22歲。”
看完這幾條,宋知猛地將手機反扣。
了然與震動於這刻同時侵襲向她。
她猜對了,陳西川和陳焰真的是兄弟,而且是親兄弟。周亦嬋間接害死的哥哥,居然就是陳焰的親哥哥。
即便在看到新聞前,宋知就已經提前猜到,可此刻卻仍久久失神。
所追尋的真相,已然浮出一半,然而她卻並沒覺得輕鬆,更不覺振奮。反而,她胸中莫名發堵,也更感疑惑。
按新聞的時間推算,陳西川22歲那年,周亦嬋和陳焰才多少歲?
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一個初中生,要怎麽間接害死死於泥石流的陳西川呢?她實在想不到。
周亦嬋是否真的是劊子手,宋知不知道,但她卻無比清楚:在周亦嬋心中,她已然背負著這條人命。
這麽多年,女孩都背負著深深的罪惡感和負疚感在前行。
她覺得自己有罪,所以任江舒月宰割;她感到愧疚,所以害怕來英國,極度排斥見陳焰,哪怕她喜歡他。
也許宋知現在就是周亦嬋,她莫名共情了女孩的所有情緒,好像她自己也經曆了這些事一樣。
她並非一個感性之人,此刻卻竟然想哭。
百感交集之際,倏地,自露台傳來一道叩響聲。
宋知猛地回神,抬頭一看,懵了——陳焰竟不知何時從天而降。
方便透氣,露台的門其實大敞,但少年卻極有風度地立在門口。
見宋知投來視線,他又曲起手指輕敲兩下,問:“大小姐,方便進來嗎?”
少年出現的地點太詭異,宋知一時也顧不上驚詫,自己才剛查到陳西川的事陳焰就出現了。
她隻錯愕地問:“你……這是什麽情況?怎麽會從露台出現?”
“你覺得呢?”陳焰聳肩,“昨晚才經曆了風暴的洗禮,我哪敢走正門來。”
宋知默一瞬,說:“我看你挺敢的。你不會是爬上來的吧……”
陳焰不答:“大小姐,可以先放我進來嗎?這裏——”他回頭望一眼樓下,“看得見,不安全。”
“行,你進吧。”
宋知應允,少年舉步而進。
“這麽刻苦?吃飯都在寫檢討。”陳焰邊行邊道。
想起紙上的內容,宋知心頭一驚,正欲藏起,房門竟又在此刻被敲響。
“周亦嬋。”
周衍的聲音穿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