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焰最後將紅色法拉利停在了現役F2車隊的倫敦總部。
這支F2車隊由法拉利冠名讚助, 其實就是法拉利在倫敦的駐點。鐵門兩側的矮牆,被漆成了經典的法拉利紅, 正中以鮮黃顏色書寫了飄逸的“Ferrari”。
剛步入內裏, 便見兩輛絕版的法拉利古董車泊於一側玻璃小樓的大廳,如高貴的藝術品。再往前,高低錯落著幾棟別墅式辦公樓,綠植點綴其中, 甚至還經過了一個偌大的堪比體育場的專用跑道。
超跑一路疾馳掠過, 宋知看花了眼。直到車在一幢白色別墅前停駐, 車隊的工作人員們沸騰著迎出來, 她才收回視線。
蝴蝶門一升, 口哨聲此起彼伏。
宋知聽見有人讚歎道:“Wow,限量拉法!這就是法拉利F1車手的待遇嗎?!”
“別捧殺, 不過是我家父親大人賞的生日禮物。”陳焰雖已簽約F1, 但在F2的同事麵前依舊清醒謙遜,“下半年的賽季, 還是要仰仗各位的照顧哈。”
其實車手與車隊同事的關係並不緊密, 也就陳焰,和全部人都能處成朋友。
在場的人昨晚都去了派對,麵對陳焰熟稔又放鬆。
聽他這樣講, 有個女生立刻玩笑道:“那得好好考慮一下,你畢竟明年年初就要去開F1。下半年不想被我們針對,除非——你今天帶我體驗幾圈拉法!”
“不巧,今天已被人預定。”少年邊應邊跨出車,來到她這側, 並向她伸出一隻手。
女生當即表演心碎法拉利,而宋知仍端坐於跑車內, 似乎沒有下車的打算。
陳焰順勢將手撐在車頂,俯身問她:“怎麽了,大小姐?”
“你所謂的更刺激,不會又是坐賽車吧?”宋知真誠表示,“我今天更喜歡跑車兜風。”
陳焰卻低笑:“拜托,我像那麽沒新意的人?”
他再度伸手,而這一次她握住,配合地讓他牽自己下車。
“Yoo——”
一旁的同事都在進行曖昧暗示,原本坦**的宋知竟生出絲踟躕的赧然。她不由想,這樣當著車隊人員的麵拉拉扯扯,那別人會怎麽想他們的關係?
然而,她瞄一眼少年,他卻夷然自若,似乎半點不覺狎昵。
陳焰如此坦然,倒顯得是她多想了。
反正都已發生,曖昧與否也不能再撤銷重來,宋知索性收起那些遐思,與之結伴走進了大樓。
陳焰拉著她,對一個紅毛說:“Ben,給她套賽車服。”
賽車服?怎麽還是熟悉的流程?
宋知欲語,少年猜透她心思,強勢製止:“別急,你先跟著我的節奏。”
她便就此作罷,聽從安排,靜候陳焰出招。
銀石賽道那天的全副武裝又重新披在宋知身上,少年亦然。
最後,他領著她回到紅色超跑旁,抬手,示意她進入駕駛室。
???
宋知驚愕到不可置信,掀開頭盔的鏡麵質疑:“你瘋了?!”
陳焰卻笑得真誠:“車當然要自己開才刺激。”
“我沒有駕照。”宋知脫口而出。
陳焰表示:“隻在車隊的賽道跑,不犯法。”
少年可能沒瘋,但宋知覺得自己快瘋了,她一字一句強調:“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會開車!”
“所以,”陳焰拿手指點一下她頭盔,“我讓你穿上了防火防撞的裝備。”
許是怕她仍有顧慮,少年又指身後,“萬一真出事了,我給你墊背,車隊的人也能把你救出去。”
宋知忽然不說話了。
她抬眸,少年烏黑的瞳仁裏寫滿鼓動,他是來真的。
而宋知居然也真動心,她一瞬不瞬望住他問:“‘給我墊背’,是什麽意思?”
“是我會保護你的意思。”他不假思索。
“行,那就刺激一把!”
宋知不再猶豫,俯身坐進了跑車的駕駛室,而陳焰同時落座副駕。
她先深吸一口氣平息心情,然後才轉首道:“領航員,先跟我介紹下這輛車吧。”
陳焰卻說:“那多沒意思。”
話畢,他朝她斜靠而來,如夏日熾盛的氣息侵襲,宋知下意識屏息一瞬。
少年將車鑰匙插好便歸位,旋即他指揮她:“摁方向盤左邊中間的紅色按鈕。”
宋知照做。
刹那,尾部引擎如獅咆哮。
陳焰又說:“撥方向盤右下的撥片。”
宋知精準找到並撥動,然而車卻沒任何反應。她正欲側首詢問,少年又發布指令:“腳,踩右邊踏板。”
宋知對他言聽計從,毫不遲疑下腳,然後——車居然就向前奔跑起來!
超跑的起步非同凡響,女孩沒開過車下腳又沒輕重,一腳重油,車如離弦之箭般彈射疾馳。
雖行於跑道,但宋知根本不知如何刹車,一種隨時要撞車的奔亡感刺激著她。腎線上素狂飆,極度的緊張與亢奮交織碰撞,心髒在嗓子眼跳。
“原來開車這麽簡單!”少女聲線都在顫,因太興奮。
陳焰手肘撐窗,自在得仿佛全然不擔心這個頭次碰車的人,弄個車毀人亡。
“是簡單,但——”他慢悠悠地提醒道,“你再不鬆點油門,我們就要上牆了。”
宋知對他全然信任,當即鬆開油門。
然而,超跑性能太好。車的確降速了,卻不明顯,他們仍以近九十碼的速度在衝行。
“現在怎麽辦?”宋知臨危不懼,無師自通,“要踩刹車嗎,是不是左腳邊這個?”
少女很聰明,規劃的步驟精準又安全。
陳焰目含讚賞,但開口,卻給出個反常識甚至是有些瘋狂的指令:“不踩,聽我口令。”
“雙手握盤。”
宋知秒解,將雙手穩穩放在方向盤上。
儀表盤的速度降至七十,陳焰這時又道:“向左轉動。”
而這時,超跑已在賽道入彎,繼續滑行眼看就要衝出賽道直朝牆去。
宋知凝神屏息,仿若化身為一名賽車手,猛轉了下方向盤。
輪胎摩擦瀝青的聲音刺空而起,時光倒流回少年在賽場的大雨中撞車那刻——紅色超跑在賽道甩尾漂移,衝出跑道掠過減速草坪,嘭地一聲,車屁股在牆壁撞擦而過,又在草裏滑行十多米才終於偃息停下。
動靜喧天,車隊待命的人目睹了全程,無一不瞠目慨歎。
“Fuck!真不愧是風流Chen,400萬英鎊的限量拉法,直接給這女孩當玩具車開著玩……”
“而且關鍵的是,這車是他的生日禮物,我的意思是,這是台全新法王!你們能明白嗎?”
“明白!我立即去轉生重新做人,下輩子,我要生在富豪家!或者——做駕駛室那個女孩也不錯!”
車外,圍觀者豔羨八卦。
而車內,宋知驚心動魄,像在賽場上真正經曆了場生死存亡之戰一般。
一直到陳焰伸手將車熄火,她都仍驚魂未定。
少女微張嘴,急促呼吸,緊握方向盤的雙手掌心浸出層汗。
她定定目視前方,一瞬不瞬,一言不發。
“嚇傻了?”陳焰見狀在她眼前打個響指。
少女回神,側首看向他,眼睛亮若燦星:“陳焰,開賽車就是這麽刺激嗎?”
哪有半點嚇到的模樣。
陳焰不由一笑,好整以暇問她:“想學啊?”
宋知一如既往地坦**,含著期待反問:“那,教練肯教我嗎?”
“教練當然沒問題,就是——”少年回頭盯眼車屁股,戲謔道,“不知道這車還能撐多久。”
宋知半點不上套,回敬說:“跑車是不便宜,你心疼啊?”
陳焰揚眉,似徹底服了:“哪兒能,請大小姐拿去隨便玩。”
少女輕快地笑起來,開心抒懷,像已把煩惱事盡數拋卻。
她大手一揮,吩咐他:“那你先和我介紹下這些玩意,然後讓我再漂一次。”
陳焰三根手指比槍輕點頭盔:“遵命。”
於是,連出租車都很少坐的小城女孩,在陳焰的指點下,竟將頂級跑車的駕駛艙摸了個透。
而還沒學習該怎樣開車的她,卻先把危險有難度的漂移給學會了。
這天上午,倫敦的風很輕,雲很重,太陽時隱時現。
有一輛紅色超跑,在被曬得發燙的黑色瀝青跑道上,一遍一遍,歪歪扭扭莽撞衝行,不厭其煩地兜圈漂移。每逢彎道,刹車猛踩後輪打滑,輪胎刺耳尖叫。而每當這時,少女都快意大呼,少年會吹響喝彩的口哨。
他們連午飯也忘記,少女越來越得心應手,到最後,兩人徹底玩開。
陳焰摘掉頭盔,宋知打開頂棚。
她第一天學會開車,就在直道飆出百碼,心髒起舞發絲亂飛,少年陪她在賽道胡作非為。
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雨打斷了這瘋狂。
從天而降的雨滴打濕他們的頭發,又結成雨絲細細密密地淋透全身。可宋知卻始終保持車篷全敞,她更愜意享受,半點不覺狼狽,仿佛將這場雨當做驚喜。
雨勢漸大,少年終於開口問她:“大小姐,玩夠了嗎?”
“好像還差點意思。”宋知意猶未盡,卻又似有一點興致缺缺。
陳焰靜默一瞬,突然說:“你停車,我們交換位置。”
宋知猛踩一腳刹車,兩個人同時慣性前仰,車停穩了她毫不遲疑下車。
她不再問為什麽,對少年無條件信任。
而陳焰也沒辜負她,帶她歸還護具後,載著她回到倫敦市區重新兜起風來。
這一次是真正的兜風。
恰是傍晚歸巢之際,沐著濛濛細雨,駕著車身斑駁的跑車不疾不徐漫無目的,專挑車少的小道閑晃。車流尾燈如螢火蟲忽閃忽滅,撐傘行人像蒲公英四散,而他們是匆匆過客。
偶遇霓虹,也聽見生活的聲音。
從瘋狂歸於寧靜,宋知的一顆心被徹底療愈,那些壓抑的人與事也徹底置之腦後。
行至某條河邊,她望著窗外,卻忽然道:“陳焰,今天謝謝。”
“別客氣。”少年的聲線也重歸平靜,他說,“這是場雙贏。”
宋知微頓,頗訝異地轉首,她這時才發現,陳焰的身上也還穿著昨日的襯衫。
很可能,他與自己一樣,遭遇了什麽索性徹夜不歸。
她也不問具體緣由,隻道:“如果你還不盡興,有什麽計劃盡管提,我奉陪到底。”
陳焰的注意力,早在清晨狂飆時就已轉移。
他本欲搖頭,但眼睛眺望到前方半空的一道影,又臨時改變主意。
“什麽都奉陪?”他問。
宋知予他確切答案:“當然。”
陳焰便一腳重油,眨眼間,將車開到了一幢公寓樓下。
宋知狐疑看他。
不等她發問,陳焰就給她答案:“我家,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