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底是做VP還是做嬌妻

門什麽時候再開的江去雁沒注意。

是外頭的喧嘩聲吵醒了他,他皺了皺眉,還沒睜眼已經感受到強光。

有人疾步靠近,然後一雙手把他打橫抱起。

很陌生的手,結實、寬厚,是男人的手,但他不知道是誰,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過。

“阿雁。”有人叫他,“阿雁!”

江去雁記起來了,他記得這把聲音。

他想笑。可能他真的笑出來了,他不確定,反正他覺得自己是在笑。

他想,關正英,你感覺到痛苦了嗎?

原來你這樣的人,也能感覺到痛苦嗎?

關正英把他抱出去,他們在移動,江去雁能感覺得到。

在睜眼的縫隙裏,他看到一路上紅白相間的大片色塊,還有從視線裏一閃而過的“ICAC”的字樣。他掙紮著想扭頭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關正英把他的頭往自己的胸口按,捂著他的眼睛和耳朵,把他完全攏在自己懷裏:“噓,不怕。”

然後他被抱到了擔架上,救護車就等在警務處門口,他立刻被轉移到車上,醫務人員簇擁上來為他處理傷口並檢查身體情況。關正英也跟著上了車。

“我……”他開口說的唯一一句話是,“我什麽都沒說。”

關正英閉了閉眼,露出沉痛的表情:“我知道。”

救護車風馳電掣把他們拉到醫院,光是處理外傷和做全身檢查就花了好幾個小時,整個過程關正英應該都跟在旁邊,沒有離開過,中途江去雁可能昏過去一下,又在噩夢中驚醒,他的手一直被關正英握著,隻要他醒來,關正英就出現在床邊。

醫生也是直接和關正英匯報傷情的——江去雁自己都沒聽到,當時他已經睡著了——結果就是他必須住院一周進行持續的觀察和傷情治療。

等他睡飽了,意識恢複到一個基本自主可控的水平了,能夠認真地考量一下自己的處境的時候,身體已經到處纏著紗布,頭發還被剃掉了大半,腦門上沒有貼繃帶的地方涼颼颼的。

這時候他還看到關正英在床邊就有點害怕了。

“躲什麽躲?”關正英按著他的身體以免他動作大了把輸液針扯偏,“全世界你最靚,冇人比我們阿雁更靚啦。不用躲,不怕醜樣。”

江去雁很委屈:“他們打電話去公司,為什麽要說沒有我這個人?”

關正英好聲好氣地解釋:“他們講大話。你朋友第一時間找到公司通知了我,我才知道你被帶走。期間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但沒接到過打來的。他們想騙你,好讓你把料給他們。”

江去雁勉強接受這個解釋。但他還是怕醜,還是想躲。

“是我不好。”關正英鄭重地和他道歉,“不會有下次了。這次是最後一次。”

江去雁沒想到老板會給他道歉。畢竟關正英不是有心讓他陷入險境,而且也及時地來救他了。

但關正英在這件事上很嚴肅,他強調:“你記住,你是我的人,是我關家的人,不是沒有用,也不是沒有價值。”並且,他承諾,“這是我的原則,隻要是我的人,我一定會保住。有我關正英一天,就有你一天。”

江去雁胸口又熱又脹,反應過來他急切地撇過頭去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也隻有他自己聽得到,他的心跳多麽的快。

“是啊,”在眼淚流出來之前,江去雁反握住關正英的手,“你答應過我的嘛,上次是最後一次了。你失信了,要補償我才行,算工傷的哦,醫藥費加精神損失費,不要想賴掉。”

說著說著,破涕為笑。

關正英深深地看著他,給他擦眼淚:“那是直接加在人工裏麵,還是一次性付清?”

江去雁理直氣壯:“你決定吧。反正我是不夠pay這間病房的房費的。”

“隻要房費就可以了?沒出息。”關正英做主,“我看你那部新車沒地方停,不如出了院就搬去銅鑼灣,離阿雪也近,你們能相互照應。深水埗烏糟糟治安不好,做VP了不能再住在那裏了。讓人知道還以為我這個老板苛待下屬。”

江去雁當他是講我玩笑話:“照你這麽說,以前我不是很給你丟臉?”

關正英也笑,這次是柔情的笑意:“不會。你永遠不會給我丟臉。”

江去雁被他說得臉熱,先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他們……”他努力地找一些題外話來說:“那些追車開槍的人,找到了嗎?”

關正英一直在醫院,事情是下麵的人在調查:“你不要管這些,我會處理。”

“他們不是真的要阿雪或者我的命。”江去雁冷靜下來分析:“可能恐嚇的動機更大,要不然最後我們的車撞在樹上,他們可以過來補槍,也可以把我們的車繼續撞下坡道,如果真的是為了殺人害命的話,這樣做才更保險。但是他們沒有,反而立刻就撤退了。”

關正英淡淡的:“不論誰做這樣的事,就是和我過不去。我容不下他。”

“我的意思是,他們可能另有圖謀。”江去雁知道他這是動了大怒,“為什麽想要我們害怕?我們應該害怕什麽?是我們得罪了別人,還是我們做了虧心事,還是有其他原因?”

關正英理解他的意思:“阿雪最近紅了,有沒有可能競爭對手嫉妒她,看不得她好過?”

這確實是一種可能性。

江去雁思忖:“這兩年陸續開始有一些對阿雪的攻擊,因為她是日本出道,很容易被誤會從事過情色行業。最近她又剛走完春季大秀,出盡風頭,如果讓有些人危機感加重也正常。”

“以前有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沒這麽大陣仗,一般是給她的零食裏加老鼠藥、衣服裏別根針、手寫信的信紙上噴迷魂水……這些。所以我們這兩年不收任何禮物了,給她的東西都要助理先試過才給她。”

“在日本?還是在香港?”

“都有,大部分是在日本。”

關正英說:“最近我會增加阿雪和你身邊的人手,需要其他的資源你們要第一時間和我說。”

江去雁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我和阿雪上車前,阿宏來找過我。”

關正英蹙眉:“他又找你幹什麽?”

江去雁大致複述了之前的對話:“我不是覺得他要害我和阿雪,我知道他不是壞人,而且我跟他講明白你的意思後,我感覺他是聽進去了的,他隻是有點誤會你。”當著人家爹地的麵,他不好把話說得太刻薄,“就是不知道他舅舅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誤會。”

“出了事,阿昌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我。”關正英交代,“在妹妹下葬當天、他的地頭,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很惱火,這是對死者大不尊敬,所以他主動要求由他來查清楚是誰做的,他會給我一個交代。”

聽上去倒也合情合理。江去雁問:“那你覺得呢?”

關正英說:“祖宗定的規矩是孝期不能沾血,不吉利的。但世風日下,現在的人還講不講祖宗規矩不一定。最好不要是他,不然阿芳那點舊日的情麵我就沒辦法講了。”

江去雁擔心的是小女孩:“我是沒關係,但阿雪她經過這一次,心理恐怕要有陰影的。”

“什麽叫你沒關係?”關正英給了一個嚴厲的眼神,“你和阿雪,都有關係。”

江去雁有他這一句話心裏就滿足了:“知道你是好老板,為員工著想。她是女仔嘛,嬌貴一點,我是男的,磕磕碰碰礙不了大事就算了。”

關正英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十指若即若離地摩挲:“有時候,我還寧願你是女仔……”

他是自言自語,但江去雁聽得分外清楚,臉上一下子燒起來。

關正英沒說後半句,曖昧的話掠過去了,他又換了冷靜的語調:“這件事,我一定要有個說法,必須有人為此負責。但是你不要多參與進來了,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等處理完了我會告訴你。你先休息,公司的事情轉給maggie,有其他問題你隨時給我電話。”

江去雁心亂如麻,隻訥訥地點頭應和。

直到把人送出了病房,他才反應過來氣惱——

關正英怎麽回事?最近為什麽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他以前不這樣的啊!

因為醫生擔心腦震**和腦內出血等問題,江去雁在病房裏住完了整整一周才出院。關雪心傷勢較輕,老早就回去和男朋友約會甜蜜,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裏無所事事地發呆,隻有晚上羅家君來探病和他聊天的時候才有點樂趣。

出院當天關正英親自到場,電話指揮搬家公司把深水埗的屋子搬空,一車拖走挪去了銅鑼灣。關老板本人載著江去雁從醫院直接到新家報道,連個和舊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江去雁本來以為他說搬家是玩笑話,沒想到真的要搬,他在深水埗已經住出了感情,一下子換地方很不適應,在車上耍賴撒嬌不願意上樓,被關老板威脅要抱他進門跨火盆,才不甘不願地接受了公寓鑰匙。

一班四九在屋子裏收拾打掃,見了他就喊雁哥,喊得江去雁頭皮發麻。關正英是下了決心要加強安保措施,把江去雁和關雪心安排住在同一棟,樓下馬仔不是裝作遛狗看報,就是喝咖啡談天氣,屋子門口還要站兩個西裝革履的大漢,門神一樣雷打不動。

羅家君來慶祝他喬遷之喜,被守門神嚇得以為自己走錯地方,鬧得江去雁很尷尬。

“再過多兩個月,我是不是來找你都要先被搜身啊大佬?”羅家君覺得太誇張了,“真是離噻譜,二十一世紀了還演古惑仔?你們不是已經legalize了嗎?”

江去雁不知道怎麽和他解釋:“I strongly protested against it!沒效。”

羅家君調侃:“又送車又換房,還請來這些牛鬼蛇神,我要是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你被關正英金屋藏嬌了。到底是做VP還是做嬌妻?”

“收皮啦你!”江去雁作勢就要打他。

羅家君笑嘻嘻地躲過一擊,拎著新鮮買來的食材就去找廚房,一邊走一邊感歎:“你真是發達了,廚房都這麽大,月租要多少啊?你給還是關正英給?哇!這窗外麵景色好靚啊!”

江去雁在旁邊幫手,他們準備晚上打邊爐:“你怎麽隻買菜不買調料的?這怎麽吃?”

羅家君環顧他空空如也的廚房:“我怎麽知道你這裏沒調料嘛。”

“新房我還沒來得及買。你先把菜洗了,我下樓一趟。”江去雁隻能自己出門。

他搬來新家也還沒有時間在周圍走動,一切都覺得新鮮。銅鑼灣和深水埗完全不同,高檔小區的樓下是花園亭台、小橋池塘,足球場和籃球場分設在東北角和南角上,慢跑道在綠化帶裏蜿蜒來回,沒有了糖水佬和雜貨鋪,取而代之的是大型商超、食品連鎖店和美容院。

在超市買了調料後,江去雁就逗留在美心西餅店的櫥窗前——他是喜歡吃甜食的,尤其喜歡做得漂漂亮亮花花綠綠的西式點心。剛來香港的時候,模特公司的經紀人請他吃過一次美心的蛋糕,之後他就念念不忘,單純地認定美心就代表最高級的甜點。後來因為做模特要保持身材他一年都不允許吃一次點心,再加上經濟拮據,要吃也就是在夢裏嚐嚐味道。

直到進了關家,在富正領了第一個月工資,他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心買蛋糕,完整一個2磅的蛋糕帶回家吃了個爽。再後來,他跟著關正英見了世麵,自然也知道美心算不上高級貨,但初心不易更改,每次路過帶著奶油水果香氣的西餅店他還是想要駐足。

“Vincent?”女人驚訝地從他背後走過來,“你怎麽在這裏?”

江去雁正讓店員打包巧克力蛋糕,轉頭就見楊佩嫻:“好久不見。我住在這裏的。你呢?”

楊佩嫻也住在這裏:“我在這裏住了兩年了,從來沒遇到過你哦。最近搬來的?”

“是啊,就是前兩天的事情。”江去雁笑道,“這麽巧。你住哪一座?”

楊佩嫻指著最後麵的一棟樓:“3座。恭喜你喬遷。”她搶了一步上來幫江去雁付巧克力蛋糕的錢,“我事先不知道,蛋糕就算作是為你慶祝的薄禮吧。”

“多謝多謝,看來今天真是我好運了。”江去雁看到她手上也拎著菜,打趣她:“Senior Partner也要自己煮飯啊?”

“是啊。”楊佩嫻笑一笑,“外麵吃膩了,自己做還好點。”

江去雁看著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想了想:“我和阿君要打邊爐,不如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