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有可能不會回來了
兄妹兩人直奔著公司去,將父親關正英堵在了辦公室裏。
關正英剛剛開完高管會議:“你們不用擔心他。這幾周我安排他有特殊的工作項目,所以才沒來公司,但他一直有在工作。”
關雪心搞不懂什麽特殊項目要江去雁連短信電話都不回:“爹地,你讓他回我一個電話也好啊。而且我的工作從來是他來把握的,沒有他我怎麽行?”
“不是已經給你安排了新的經紀人嗎?”關正英看一眼女兒,“讓你去美國是讀書的,工作可以往後放一放,不要太辛苦。”
關雪心覺得他是在打太極敷衍自己:“就算不為工作,我也可以給他打電話發信息吧?”
“我又沒有說不行,隻是這一段時間比較特殊,過幾天他就會回來的了。”
“過幾天是幾天?具體是什麽時候?”
“等開完下次董事會吧。”
關雪心強起來:“不行。我現在就要見他。”
關正英反問:“你見他做什麽呢?”
“我……”
“你想清楚了嗎?見了麵打算怎麽對待他?你當他是什麽人去見他?如果不能接受他以後是你的家人,見了他也是讓他難堪,你們彼此心裏都不會好受。我就是想讓他避著你們一段時間,也給你們思考和接受的時間。”
關雪心噎住了。她轉頭和兄長關展宏交換了一個眼神。
關正英聽起來語重心長:“他雖然表麵不說,但心裏很在乎你們。阿雪我不用說了,他怎麽對你的你比我更清楚。阿宏雖然和他接觸不多,但他也從來沒有講過你壞話,反而一直建議我提攜你、教導你、給更多耐心給你,他對你們是當自己的孩子一樣,但阿宏你自己說說你怎麽對人家的?如果你們又貿然見麵,又做出衝動的事情,你們說我應該怎麽調停?”
“我的話是放在這裏了,不管你們接不接受,阿雁以後就是這個家裏的人,在這個家裏,他說話的分量是和我一樣重的,隻要還想在這個家裏過下去的人,就必須尊重他,信任他。如果你們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盡早獨立自己過,我也不阻止你們。”
他向來是言出法隨,說出來的話就不會再改了。
即使是關雪心這個一向被偏愛寬容的小女兒,長這麽大都沒見過她爹地把話說得這麽重。她聽出了一個做男人的決心:“那Vincent他自己願不願意……”
“我們會有一段磨合的時間,但他是願意的,我可以向你保證。”關正英打斷她。
關雪心還有質疑,被做哥哥的關展宏拉了拉,示意不宜過度幹涉這時候的父親。關雪心敏感地體察出父親的不開心,知道對話繼續下去沒有意義,她也不可能從父親這裏聽到真話。
“阿文,送小姐去機場。”關正英叫來秘書送人,“晚點我會讓阿雁聯係你,給你電話。你就在美國好好讀書,不要三天兩頭到處跑了。”
關雪心被秘書帶走,反而是關展宏被父親留下來。
“這幾天我會比較忙,有些事情需要你替我去做,你記下來,辦好之後再來找我匯報,但是不要讓人知道你在做這些事情。知道嗎?”這是關正英難得親自交辦任務。
關展宏以為他要教自己做事:“是什麽事?”
關正英把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家裏的律師,你聯係他,他會告訴你是什麽事情的。”未了,他補充,“接下來我可能會離開家裏一段時間,時間不定,可能長也可能短,我不在家裏的時候,你就是這個家最重要的頂梁柱,要幫襯著家裏,多承擔責任,不要讓你妹妹和阿雁太憂愁,實在不懂的地方多問多聽,不要衝動做決定。”
關展宏聽得不明不白:“您要去出差嗎?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呢?”
“你就當我是去出差吧。”關正英拍拍兒子的肩膀,“但你要做好準備,我有可能不會回來了。”
這幾天關正英的確很忙,忙到連家裏都沒回去。
到第三天江去雁見不到人的時候,他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沒有直接發問,而是發脾氣鬧著要從主臥出去。他對保鏢講條件,要求能夠在整個屋子範圍內活動,否則他就絕食。他知道保鏢肯定會通知關正英,把他的訴求反應上去。
兩個小時後,保鏢回來告訴他,老板同意放寬他的活動範圍,但就是沒說人什麽時候回來。時隔十天之後,江去雁終於從主臥的門口走了出來,他下了樓,在保鏢“看顧”的情況下用座機給關雪心打了個電話,安撫了哭哭啼啼的大小姐後,他甚至還在家庭影院看了一部電影。
關正英是到第五天才出現的,晚上十點半江去雁準備睡覺了,他才拖著疲憊的步子回來:“管家說你晚上摔了一跤,怎麽這麽不小心呢?在家裏都能摔跤。”
江去雁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把那個浴缸撬了挪走,我不喜歡。”
“好,明天會有師傅過來換浴缸。”關正英已經吩咐了管家:“讓我看看你的腳。”
江去雁謹慎地後退,不讓他靠近:“我沒事,我要睡覺了。你出去。”
關正英蹲下來,強硬地扯住他淤青的腳:“我隻是看看,不會碰你。”
江去雁的腳其實沒有大問題,就是洗澡從浴缸出來的滑了一下,已經請過家庭醫生來看過,也開了藥酒。他自己是不疼的,隻是腳被握在關正英的手掌裏,讓他覺得很羞恥。
關正英叫人把藥酒拿過來親自給他抹藥,又一遍一遍按揉腳踝:“你現在年輕不當回事,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小傷小痛積累起來也能要人命的。”
江去雁的腳小,比普通男人的腳尺碼都小,買鞋總要買男士最小碼,他一隻腳踩在關正英的手掌心裏,能被一手包住,男人幹燥溫暖的手指擦過皮膚的觸感有點粗糙,但是很快適應下來之後,按摩使得血液加快流通,腳底連同整個腳掌熱乎乎的很舒服。
空氣裏有淡淡的藥酒的氣味,江去雁聞著覺得心神冷靜些:“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現在他們之間最多的話題就是這個。
“我讓你出去,你還會再回來嗎?”關正英反問。
江去雁有點煩躁:“你能不能不要這麽childish?明知道答案的問題何必問呢?”
關正英手裏還握著他的腳,沒有接話了。
江去雁等了他一會等不到回應更煩躁,發起脾氣來:“你如果喜歡玩這種把人關起來的遊戲,你去找第二個行不行?外麵那麽多人鍾意你,你隨便挑一個合眼緣的,說不定玩著玩著也會鍾意人家呢?也不是一定要我陪著你玩吧?”
關正英抬起臉來正視他:“但是我鍾意的那個人是你。”
江去雁噎住,反應兩秒才撇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我不鍾意你。”
關正英猛地扯了一把他的腳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拖,他顯得冷漠而麻木,江去雁也沒有掙紮,這次他不喊也不鬧了,幹脆地閉上眼睛。
“隨你便。”江去雁心如死灰,“反正你也隻會這一套。”
關正英做了個深呼吸,痛苦地從他身邊退開,過了一會兒,江去雁沒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動作才睜開眼睛。他從來沒有見過關正英這麽疲憊的表情。
良久,關正英問:“是不是無論我再做什麽,你都不可能原諒我了?”
江去雁已經失望至極:“可能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是錯的,就不應該有開始。”
關正英點點頭,他再也沒有力量在這個逼仄的房間裏呆下去,轉身摔門離開。
等他的步履聲遠了,江去雁仍然癱軟在**。他用手擋著自己的眼睛,眼淚安靜地從臉頰上滑過。哭的時候他刻意控製著自己的呼吸,緩緩地將口氣吸入肺部,再重重地吐出來。為了減少聲響,他哭得臉上肌肉都是抽搐的,胸口沉甸甸地起伏,耳邊全是自己的呼吸聲。
等哭得累了,他想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把臉,剛下床就瞥見床頭櫃上關正英的手機。
可能是關正英剛剛落下的——他剛回來就直接進了主臥,把手機隨手放在床頭櫃上就來查看江去雁受傷的腳,但離開的時候走得急,忘了把手機拿走。
這時候主臥裏除了江去雁沒有任何人了。關正英去了書房,傭人們和保鏢都在樓下,沒有監控攝像頭,如果聲音小一點,也沒有人能聽得到主臥裏麵是否有人說話……
江去雁一把將手機攥在了手裏,一瘸一拐地衝進洗手間,為了保險起見他把水龍頭打開到最大,在嘩嘩的水聲中他急切地通過手機撥通了警務處的電話。
對方很快接起來:“緊急呼叫中心,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您?”
江去雁的呼吸有點急促,久違地自由地在聽到了其他人的聲音的時候,他心裏又突然生起猶豫和害怕,一時間話到了嘴邊沒有說出口。
對方也很耐心:“您好?請問方便講話嗎?”
江去雁一個激靈,快速地開口:“救救我,有人非法禁錮我,我現在在香港島中西區半山舊山道10號花園台,我的名字叫……”
這個晚上是注定無人能眠的了。
警車的鳴笛順著半山道一路拉響,高亢而尖銳地打破了屬於富人區寧靜的午夜。警方破門而入後,很快在二樓的臥室裏找到了報警求助的江去雁。他披頭散發地跌倒在床下,手腕和腳部都有明顯的受傷跡象,精神情況明顯不好,見到警察後痛哭流涕,語不成句。警方將他解救出來後,將他抬到救護車上送往醫院就醫。
同時,宅邸主人關正英因涉嫌侵害人身罪被拘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