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個人的絆

這是郗晨第一次產生這樣極端的念頭——殺人。

在過去別說是殺人了, 就連打人,甚至一些關於暴力犯罪的想法都很少出現。

想罵人倒是有過,主要是對蕎姐。

這一次是對一個“陌生人”, 張大豐。

當念頭出現時, 難免就會去想象具體實施步驟,未必真的要做,就隻是想。

如果張大豐死了, 那些照片是不是就可以拿回來了, 可是該怎麽拿?她要不要連張大豐的私人電腦和私人賬戶一起搞到手, 徹底銷毀掉?

如果他已經上傳到網上以防萬一,那麽要了他的命也沒用。

還有, 殺人太難了, 她既沒有力量,也沒有完整的殺人思路,因此坐牢的可能性很大。

她不想為了這種人去坐牢, 雖然她是未成年, 判不了多少年, 但出來以後也沒可能再改變命運, 結果比現在還要遭。

可是有張大豐在,她就會被這種人一直控製著,到什麽時候才是頭,十年、二十年?

難不成要像影視劇裏演的那樣, 先妥協、服從,等到時機成熟再逃跑, 找個整容醫院換臉?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她哪有渠道更換身份。

無數個想法在郗晨腦子裏打架, 想到最後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笑操作上的不可能,笑這些想法的自相矛盾,笑自己的天真。

這就像是撒一個謊,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就算她成功殺死張大豐,這後麵還有一百件事要處理,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能力。

話說回來,想到和做到雖然有差距,可當一個念頭生成時,這就等於埋下了一顆種子。

而種子要發芽,需要的是水分、土壤、廢料,還有光合作用。

就在郗晨生出念頭後的幾天裏,她始終沒有主動聯係周長生。

她知道如果自己想通了,就該讓周長生給靳尋回話,畢竟靳尋已經幫她辦了事。

但這場“交易”在她看來還不算完成,起碼她還不能肯定照片沒有第二份,也沒有流出去。

既然如此,那她就先拖著什麽都不做。

這樣的決定有些冒險,而且大膽,這也是在那個包廂裏跟那些老板學的,她還聽到他們說什麽“你不急他就該急了,再等等,沉住氣”這樣的話。

當然,她也在“安慰”自己,補習班的錢已經交了,她不去也不會退回來,所以她還是照常去。

套間的房租已經給了,她不住也會算在她頭上,那她還是繼續住著。

這些都不是大錢,靳尋不會跟她算。

至於蕎姐那些賭債,就更和她無關了。

雖然這樣的想法有點天真,但她也沒別的辦法,她相信靳尋不會逼著她履行承諾,去和那個什麽拍板人睡覺。

如果靳尋等急了,讓周長身來問她,她就表達自己的意圖,她要的是“一幹二淨”。

就這樣,郗晨一條條計算清楚了,什麽是自己在乎的,什麽是可以放棄的。

到最後發現就隻剩下一件事——照片。

……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念叨了太多次,接下來郗晨遇到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和照片有關。

先是蕎姐再次跑來找她,說地下賭場來人了,在家裏又摔又砸,不僅拿走很多東西,還打了她一頓,叫郗晨盡快去跟靳尋要錢,不然那些人說要來套間這裏,將郗晨帶走。

郗晨看著蕎姐一臉的鼻青臉腫,連藥箱都沒有拿,隻說:“那就讓他們來吧。”

蕎姐愣了下:“我不是在嚇唬你!”

郗晨笑了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事實上她知道蕎姐不敢讓那些人來,就算她敢,那些人也不會來。

其實蕎姐過去的描述已經透露了,對下賭場的人和張大豐有交集,不能說是一夥兒的,起碼是一個道上的。

靳尋將她金屋藏嬌,遲遲都沒有碰她,這事張大豐也知道,加上蕎姐的各種添油加醋,張大豐還以為靳尋是在養尊處優的環境裏長了個戀愛腦,要什麽有什麽,唯獨精神上缺乏養分,對她一見鍾情之後,十分珍惜、尊重。

想到靳尋那張適合談戀愛的帥哥臉,又想到他說話那種慢條斯理的強調,郗晨是真的很想笑。

但無論如何,隻要張大豐還打算利用她攥住靳尋,這樣的認知便對她有利,她就不信在項目談判期間張大豐和地下賭場的人敢對她做什麽。

蕎姐在屋裏轉了幾圈,幾次要歇斯底裏,都因為臉上的傷而疼得齜牙咧嘴。

最後她隻能用手捂著臉,對郗晨說:“過幾天他們還會再來,到時候就要砍我的手,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嗎,我是你媽,我生你養你,我……”

郗晨覺得有點刺耳,徑自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了兩口,將蕎姐打斷:“砍了你的手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什……”蕎姐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郗晨冷漠地分析著:“砍了手你就得去醫院,還會驚動警方,就算他們關係都蹚平了也不至於為了一個賭蟲這麽明目張膽。再說砍了手你還怎麽接客,怎麽還債?我聽說放債的人都是紙老虎,打人、上門鬧事已經是極限了,就算他們不打算要那些錢了,殺了你也沒有好處,最壞的結果就是拿你的器官去賣。”

能講出這番話也多虧了她在夜陽天補課那段時間,不管是聽來的還是問來的,都算是長了見識。

這次蕎姐連罵都罵不出來了,不是詞窮,而是第一次被郗晨這副不痛不癢、冷酷無情的模樣震驚到。

她才十六歲,就已經練就出一身“滾刀肉”。

許久過後,蕎姐才找到語言:“你不要忘了,你的□□還在張大豐手裏。”

“已經拿回來了。”郗晨說:“是靳先生讓人去辦的。”

蕎姐怔了怔,顯然這件事她並不知情。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那他就不會留副本嗎,就算他不留,我這裏還有啊!”

郗晨看向蕎姐,說實話她心裏是在發抖的,也做不到不在意這件事,可她表現出來的依然是無所謂的模樣:“你是要替我做宣傳嗎,等將來有一天我和靳先生的關係結束了,下家可以無縫切換?”

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因為秦簡州那句“不受他的威脅”。

她不知道秦簡州的本意指的是什麽,她隻知道就算心裏再擔心,對外都不能流露出半點,不能讓人知道這是她的軟肋。

隻要她什麽都“不怕”,那麽在對方的思路,就找不到可以威脅她的事。

……

蕎姐之後,很快又出了第二件事。

但與郗晨無關,而是多日沒有在學校露麵的辛念。

先是聽戚晚說,有人來學校找辛念,驚動了校方和學生會。

聽說老師去了一趟辛念家,辛念那邊說因為經濟原因,她想辦理休學。

郗晨和戚晚商量了下,放學後一起去了辛念家。

見到辛念,兩人都嚇了一跳,辛念不隻瘦了一大圈,而且臉色極其難看,她家裏也是亂糟糟的,門口還有很多擦拭過的痕跡。

辛念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請兩人進屋,而是說:“出去說吧。”

三人來到外麵大樹後的角落裏,這裏幾乎不會有人經過,地上散落著一些煙頭。

郗晨看著辛念身上洗舊的衣服,還看到她臉側和脖子上有些傷口和淤青,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你身上的傷……”

“被人打的。”辛念說。

郗晨和戚晚對視一眼,戚晚問:“誰打的,發生了什麽事?”

辛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掃過郗晨和戚晚,看著她們身上幹淨整潔的校服,看著兩人的好氣色,及時打理的短發,還有別說是傷口了,連一顆痘都沒有的好皮膚。

隨即辛念用一種聽上去平靜卻意有所指的語氣說:“醫院有一個病友家屬給我介紹了一個來錢快的路子,叫‘裸貸’你們聽過麽?”

這兩個字剛落地,兩人就愣住了。

辛念就像是在講別人的事:“就是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光著身子自拍一張,把照片交給放債的人,立刻就會有錢到賬。我拍了,但我留了個心眼,用的是在外網上找的別人的照片,稍微p了一下。當天錢就到賬了,我還以為成功蒙混過關,想著就算將來照片流出去我也不怕,就說照片是假的,那個人不是我。但放債的人第二天就拿著假照片來找我,還逼我拍了真的……”

郗晨和戚晚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她們同時想到的是,除了照片是否還發生了別的,辛念身上的傷又是怎麽來的?

辛念靠著樹幹,盯著自己的腳尖繼續道:“前兩天那個病友家屬突然來找我,說她之前是拿了別人的好處,故意把賺錢的路子透給我,還說叫我不要真的去嚐試。我問是誰,她支支吾吾很久才問我,前段時間是不是在學校得罪人了?”

“誰?”戚晚問。

辛念:“就是那個要欺負郗晨的男生,咱們不是拍了照片嗎?他大概是想報複。”

說到這,辛念又一次看向戚晚,然後是郗晨,隨即說:“我開始還以為……沒想到被報複隻有我一個。不過想想也是,現在隻有我家裏著急用錢,不差錢的人根本不會上這種當,所以就是我倒黴。但我不會就這麽算了,我知道那些人背後的老板是誰,我一定要把照片拿回來!”

“誰?”這一次是郗晨發問。

辛念:“就是你媽上班的夜總會老板,叫張大豐。”

郗晨和戚晚都沒有接話,三個人心思各異。

她們通過不同的渠道,得知了同一件事,然而知道的越多心裏就越沒底,原本以為張大豐隻是一個夜總會老板,如今又聯係上地下賭場、放債公司,那麽落在他們手裏的把柄就不可能隻局限在一個電腦或是一個保險箱裏。

郗晨垂下眼,已經看不到任何出路,她說不出辛念那種“我要把照片拿回來”一般的豪言壯語,也不認為辛念能做到。

她們誰都沒有張大豐的軟肋,也不知道他的弱點是什麽,如果知道且掌握,尚且還能搏一搏。

可現在,是她們被困在砧板上。

沉默片刻後,辛念再度開口,說的卻是:“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初不幫你,不聽你的提議,那個病友家屬就不會給我下套。我這麽說你們肯定不高興,但事實就是這樣,現在出事的隻有我一個,我心裏真的不舒服。”

郗晨和戚晚一同看過去。

隔了幾秒,戚晚說:“你怎麽知道隻有你一個?”

辛念:“不然呢?”

戚晚頓住,快速看向郗晨,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郗晨吸了口氣,問:“你現在有時間麽,能不能離開一個小時,我把事情跟你說清楚。”

辛念盯住郗晨,兩個女生的眼神交匯著,看到了距離,看到了隔膜,也看到了詭異的“親切”,仿佛還有一根懸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將要斷開的繩索。

辛念終於點頭:“好。”

……

不到十五分鍾,三人打車來到郗晨的小套間。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郗晨心裏也在反複思量,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們,要不要走到這一步,會不會生出什麽變故。

但還會有什麽變故呢,最壞也不過如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麽就是被張大豐像是貨物一樣賣來賣去,要麽就是徹底放開自己的底線,再搏一搏。

她和辛念都是受害者,她們不能單打獨鬥,就算兩個人綁在一起也沒有勝算,那也比一個人強。

還有戚晚,她們需要她。

戚晚曾說過,張大豐對她動手動腳,興許她將來要麵對的是同樣的事。

郗晨煮了一壺水,倒出三杯,然後端給辛念和戚晚。

這個套間她們是第一次來,戚晚在四處觀察,辛念則一動不動。

郗晨說了句“等我一下”就進了臥室。

出來時,她手裏多了個紙袋子,還拿了一個筆記本電腦,然後當著辛念和戚晚的麵將電腦打開,插上硬盤,又將紙袋子裏的照片倒在桌上。

最後一層遮羞布就這樣掀開了。

戚晚走了過來,辛念也放下杯子,兩人分別盯著筆記本和照片,一同失語。

許久,屋裏都沒有人說話。

直到郗晨打破沉默:“這個套間是現在金主給我租的,但他沒來過。張大豐將我賣給他,但他打算將我送給另外一個人。這些照片是我媽拍的,這個袋子是從張大豐那裏拿回來的,但我媽和他手裏都有副本——這就是我這段時間的經曆。”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麽麽噠~

在這裏祝大家春節快樂,來年事事順心,最主要的是平安康泰!

吉祥話我也不太會說,希望我的心意能傳達給你們。

以下是題外話,有點長,不想看的不要點啦~

……

我翻了下和朋友的聊天記錄,本文最初設定是一家四姐妹共同犯罪,後來考慮到計劃生育不太可能,以及四姐妹在外人麵前很難裝作不認識,所以就改成是四個女朋友。

再後來覺得四個人有點多,不好處理,三角關係會互相牽製更穩定。加上之前我看到一個江西的報道,說的是三個少年犯案,多年來一直在翻案,並因為“證據不足”發回重審。這才有了這篇文現在的模樣。

提到這件事是因為最近晉江發生多個作者和外站作者的糾紛,與借鑒、抄襲有關,聽說好像是這段時間突然冒出來一批人頻繁密集的針對,鬧起來的微博上能看到,還沒鬧起來的我聽說的有好幾個。

別的作者糾紛是怎麽回事,我不是當事人,我說不清,我隻說這篇文。

昨天剛上了新榜單,讀者就告訴我文下也出現了。

對方沒有看文,就看了個文案,就說和非常像某個日劇的設定。

我去後台看了網站管理員的刪除記錄,他提到的劇叫《影響》,黑的點就是:三個未成年女生,共同犯罪。

說實話平時這種留言不會當回事,像的東西多了,不管怎麽創作都逃不出36種戲劇模式,因為一兩個設定像就扣帽子,那就都別寫了。

但最近情況特殊,類似的事層出不窮,很多作者都遭到攻擊,我想還是要謹慎些。

我自己不打算看這部劇,怕看了會有心理暗示,已經拜托朋友去看,這裏也希望有看過這部劇的親,發現有什麽地方太過“巧合”,可留言或者微博提醒。

這裏要說明一下,晉江是有“空口鑒抄”、“強行鑒定原型”、“打廣告”等刪評規定的,如果提到生活裏的人,知名人物,劇名,其他小說名,有可能被管理員清理,所以請盡量避免。

ps,像是共同犯罪,未成年女生,女性的殺人動機,三個人的互相牽製,這種與創作邏輯緊密相關的設定,我會堅持到底。

還是希望大家理智清醒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