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黎湘的秘密
姚仲春一直看著黎湘, 像是打量,像是觀察,更像是在找些什麽。
或許是在找年輕時候的自己吧。
資料裏提到一些姚仲春的故事, 當然是站在旁觀者描述的角度, 沒有過多的形容,無法體悟姚仲春本人在經曆那些事的狀態。
她是姚家上一代最漂亮的那個,嫁得也好, 和男方不僅是青梅竹馬, 而且門當戶對。
無論是外界還是家裏對姚仲春的評價都是一邊倒的誇, 她似乎沒有缺點,完美的讓人嫉妒。
是的, 嫉妒。
一邊倒的誇, 本身就是問題。
結婚第二年,姚仲春生下女兒姚涓。
姚仲春自己在商業上頗有頭腦,為姚家的生意增色不少, 而且年紀輕輕就和丈夫一同手握實權。
可惜……
人生最怕的就是這兩個字。
結婚第四年, 姚仲春丈夫的私人直升飛機突發事故, 機毀人亡。
姚仲春大受打擊, 一病不起。
到了來年春,姚仲春的情緒剛從悲傷中出來一些,女兒姚涓就忽然走失。
這件事,徹底將姚仲春擊潰。
同為女人, 黎湘心裏是同情她的,但她沒有露出半分。
她有自知之明, 沒有力量支撐的同情, 不具備任何意義, 弱者更沒有資格談同情。
在來之前, 黎湘心裏最大的顧慮就是,姚仲春會不會相信呢?
失蹤二十幾年的女兒就這樣完好無缺的冒出來,還是光鮮亮麗的女明星,這是不是太不現實了?
但這一刻,她忽然不擔心了。
姚仲春看她的眼神,不僅溫柔,而且透著母性。
或許姚仲春是相信的,或許也有自欺欺人的成分。
以她的身體,怕是過不了今年,可能她自己也不想拆穿這個美麗的謊言吧。
“聽說你高中是在國外念的書。”姚仲春咳嗽了幾聲,這樣問道。
黎湘點頭:“是啊,大學是回來讀的。是我爸媽的意思。他們是在我上大學期間離開的,一場意外。”
姚仲春又問:“這些年一直一個人?”
黎湘垂下眼:“也不是,我身邊有一些追求者,我也嚐試去接受,希望組建自己的家庭。但因為進入這個圈子,我的時間不能由自己做主,每一段都是無疾而終。”
她和靳家兩個男人有過傳聞,這件事也不是秘密,姚仲春八成是知道的。
姚仲春繼續發問,似乎對她的選擇很有興趣:“怎麽想到要演戲呢?”
黎湘看向她,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出一個百用不爽的小故事:“原本我沒什麽個人追求,隻想畢業後找份工作,因為陪一個朋友去麵試一個小角色,沒想到我被導演選中,就這樣誤打誤撞進了圈子。”
“開始我對演戲,對劇組生活並不習慣,後來發現裏麵的樂趣,加上遇到貴人幫助,又幸運地接到第二部 戲。就這樣一部一部拍下來……”
“演戲是很有意思的,可以過不同人的人生,好人的,壞人的,年輕人的,老年人的,還有機會‘穿越’回古代。一個人如果一輩子隻過一次人生,似乎太虧了,我扮演了那麽多角色,真像是占了很大便宜。”
有那麽幾分鍾,基本上都是黎湘在說話,內容是準備好的。
唯一的回應就是姚仲春的咳嗽聲。
期間姚嵐離開了一次,又端著溫熱好的藥回來。
但姚嵐沒有再去勸姚仲春吃藥,而是遞了個眼色給黎湘。
黎湘接過藥碗,說:“吃了藥就不會咳了,還可以睡個好覺。我有一年在劇組重感冒,咳了半個月,反反複複怎麽都不見好,就是靠止咳藥撐過來的。”
姚仲春這回沒有推拒,她看了看藥,又看了看黎湘。
黎湘微笑著吹掉上麵的熱氣,姚仲春終於抬手,將藥接了過去。
她不需要別人一勺一勺的喂,而是一口氣全部喝光。
藥見底了。
姚仲春捂著嘴,五官皺在一起,忍了幾秒鍾才將那股勁兒壓下去。
姚嵐將碗拿走,給姚仲春拉好被子:“喝了藥就要好好睡覺了,待會兒飯好了,阿姨會來叫你的。”
姚仲春躺下去,仍在平息喉嚨間的惡心。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虛弱地點頭,頻頻看向黎湘。
……
黎湘跟著姚嵐走出房間。
穿過走廊時,姚嵐這樣交代道:“以後的夜戲盡量推掉,劇組的損失姚家會賠付,明天我就會叫人去和製片方談好條件。你每天晚上抽出一個小時過來陪她,不會耽誤你多久,隻是看著她吃藥,聊聊天。”
聽上去很簡單。
黎湘問:“隻是這些麽?”
姚嵐掃過她:“你嫌任務太輕了?”
“不,我隻是覺得……”黎湘說:“如果隻是每天陪姚女士一個小時,那姚家其他人對我的認可,我似乎不用去在意,更不必去爭取。”
姚嵐笑了:“等你先做到這件事再說,不要太高估自己。”
黎湘沒接話,隻是琢磨著姚嵐的意思。
似乎有提醒,也有警告。
難不成陪一個病人聊天,還會有什麽阻礙?
黎湘臨走之前,姚嵐扔出一個甜棗。
她們交換了聯係方式,姚嵐說,以後不必通過靳尋,有事直接聯係她。
黎湘上了車,看著姚嵐的微信窗口,以及剛存在手機裏的那串數字。
她不禁在想,這是否是邁過靳尋的意思。
對姚嵐來說當然無所謂,靳家是萬年老二,姚嵐對靳尋是驅使慣了的,打從她第一次見到他們,就能看出一二。
那個雨夜,她出現的非常不是時候。
靳尋和姚嵐,他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她的半路殺出,打亂了靳尋的計劃。
他讓她回去,但姚嵐卻因為她的一身狼狽,提議讓她留下。
等她換上靳尋別墅裏幫傭的衣服,擦幹了頭上的水分,捧著傭人送上的薑湯,一口一口喝的時候。
姚嵐再次出現了。
姚嵐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被什麽人欺負了?
她對上姚嵐的視線,第一次從一個陌生人那裏感受到力量。
是的,就是力量。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或許能幫到她。
後來的事情也證明了,因為姚嵐在靳尋麵前說了幾句話,靳尋這才叫人去她提到的地方看了眼。
是靳尋的人去善後的,那也是她第一次聽到秦簡州的名字。
靳尋讓她在別墅裏睡了一覺。
待她第二天準備離開之前,靳尋和她談了十分鍾。
她知道事情已經解決,心裏是慶幸的。
但靳尋後麵的話,卻令她不寒而栗。
盡管那不是她第一次從他人那裏感受到對未來的恐懼。
靳尋說,我不會白幫人,你得把欠我的還清。
結果還了十二年,還是負債。
手機忽然響了,是靳尋的微信。
黎湘的思緒被打斷,點開一看:“怎麽樣?”
黎湘回道:“順利,她讓我以後每晚都來報道,來陪姚仲春一個小時。”
靳尋又問:“說了多久麽?”
黎湘:“沒有,我也沒問。”
靳尋:“不問是對的,照做就是了。”
黎湘:“那這段時間,我就不能陪你了。”
她不是在撒嬌。
屏幕上反射出的臉,根本沒有表情。
但這行字由她打出來,難免會讓男人往調情的方麵去想。
靳尋:“如果想我了,就打給我。”
黎湘:“好。”
切掉微信,點開行程再一看,似乎都是滿的。
黎湘又問了楊雋一嘴。
楊雋的回答一樣。
也就是說在未來一段時間裏,她都沒機會去見郗望。
黎湘說:“幫我買一些補品,送去郗望和陳熹那裏。”
楊雋一怔:“可是……好,我會照辦。”
她知道楊雋欲言又止的是什麽,活動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作秀。
這樣低調的不為人知的獻愛心,記者和粉絲們又不會知道。
黎湘卻不管這些,也不可能跟楊雋解釋:“以後隔兩天就找人送一次,如果你有時間就親自去,別人買的我不放心。賬記在我這裏,不用走公司。”
楊雋又投來一眼,比剛才更驚訝,可他最終什麽也沒問。
……
這樣的安排看似無傷大雅,也不會影響任何人。
但楊雋出現在郗望住處一事,很快就驚動了秦簡州。
翌日,楊雋從郗望那裏回來,還多帶回來一部手機,說是秦簡州交給她的。
黎湘按照楊雋一並遞過來的密碼輸入進去,很快就找到一個監控軟件APP。
點開一看,畫麵正是郗望住的房子。
不過考慮到隱私,房子裏隻有客廳安裝了監控,當郗望和陳熹在客廳區域活動時,黎湘這邊可以實時看到。
黎湘盯著看了許久,眼睛都要拔不出來了。
透過鏡頭,她看到了郗望。
郗望和資料裏的照片不太一樣,她比之前精神一些,沒有那麽萎靡憔悴。
可她看上去仍沒有半點快樂,周身都散發著一鼓死氣沉沉的氣息,既不笑,也沒有明顯的情緒表情。
她來到客廳,坐下來看電視。
不一會兒陳熹也來了,她們同樣呆滯地看著前方。
陳熹換了一個頻道,是個搞笑劇。
她們看了片刻,笑起來。
這時,負責照顧她們起居的阿姨從廚房出來,似乎是叫她們吃飯。
她們的笑容又消失了,又變成開始那副拘謹的模樣。
待兩人走向飯廳,黎湘關掉軟件,問楊雋:“你去的時候見到她們了麽,說說你的看法?”
楊雋回道:“她們不太習慣接觸陌生人,見到我就離得遠遠的。我不敢久留,就把東西放下,說是一個關心她們的人送的。郗望突然問我是誰,是不是給她們提供幫助的那個女明星?我說是,我告訴她們你叫黎湘。”
“然後呢?”黎湘下意識屏住呼吸。
楊雋搖頭:“沒有然後了,她就說知道了。”
黎湘:“哦。”
楊雋又道:“我聽那個家庭助理說,心理醫生建議她們多出去走走轉轉,不要總悶在屋子裏。前兩天她們出去過一次,就在那個小區附近有個小型遊樂場,她們在那裏待了兩個小時。”
黎湘沒有繼續發問,其實她還想知道更多。
郗望小時候,也很喜歡去遊樂場玩,總也玩不夠。
她的失蹤,也是在那裏。
“我去!”
不知何時,楊雋點開了微博,被上麵的熱搜驚到了。
黎湘看過去,就聽他說:“這上麵說,警方在那個村子附近找到幾具骸骨,有年輕女孩的,還有兩具嬰兒的……”
黎湘立刻點開微博,看向同樣一條。
據警方的估計,這些年輕骸骨和郗望幾人一樣,都是這次特大案件的受害人,而嬰兒的骸骨,很有可能就是她們的孩子。
……
同一時間,春城市郊某住宅。
屋子的窗簾緊閉,電視裏正播放著同一則新聞。
坐在沙發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幾歲。
他身材偏瘦,樣貌平平,盯著電視的眼睛透著陰鬱。
大約是被電視聲響吵醒,臥室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半大不點的小男孩。
他揉著眼睛來到男人身邊。
男人露出笑容,抱住男孩,就聽男孩問:“我夢到媽媽了,我什麽時候能見到她?”
男人一手揉著男孩的頭頂,眼神依然瞥向電視。
與此同時,電視裏播出幾名受害者女孩的剪影,但沒有曝光真實姓名,更沒有暴露真實容貌。
男人呼了口氣,輕聲對男孩說:“快了,爸爸很快就要去接她了。”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