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黎湘的秘密

夜深了,黎湘獨自外出。

她穿著很低調,頭上壓了一頂棒球帽,開著深色的大眾汽車。

導航中有個定位,距離劇組不遠。

車子比預計時間早到幾分鍾,停在一家會所的後門。

不一會兒,靳尋被一男一女攙扶出來。

黎湘按了下喇叭,車燈跟著閃爍。

靳尋被扶上車,攙扶他的男人來到副駕駛座。

女人就在後麵照顧靳尋。

車開得很穩,一路不緊不慢。

不知過了多久,後座傳來曖昧的語調,靳尋正在和照顧他的女人溫言軟語地調情。

他們說什麽,前座聽不到,隻能從壓低的嗓音中感受那一絲旖旎。

女人很主動,手在靳尋胸前摸索。

靳尋隻是摟著她,低語回應。

黎湘瞥了眼後照鏡,沒有表情。

副駕駛座的男人更像是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隻專心刷手機回信息。

十幾分鍾後,車子駛入高級住宅區。

女人要下車了,卻還依依不舍。

靳尋似乎在哄她,讓她聽話,讓她乖乖的。

女人糾纏了幾分鍾終於下車,三步一回頭地走向電梯。

黎湘看著女人的背影,卻沒有發動引擎。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女人是春城新貴王公子的情人。

她又看向後照鏡,靳尋已經扯掉領帶,扔在一旁,姿態仍是慵懶的,方才的頹廢之態卻已經消散,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看了過來,在鏡子中和黎湘對上。

靳尋開口了:“來後麵。”

黎湘下車坐進後座,副駕駛座的男人接替開車的工作。

車子駛上路。

靳尋的聲音比剛才冷一些,還殘留一點沙啞,那雙桃花眼也是平靜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說?”

黎湘下意識側首。

後座昏暗,隻有外麵透進來的燈光照亮一邊,彼此的眼神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黎湘:“隻是許煒因為感情糾紛鬧了點小矛盾而錯手殺人,沒必要大驚小怪。也牽扯不到我頭上。”

靳尋似乎揚了下唇角:“牽一發動全身,等麻煩真找上來就晚了。”

所以?

黎湘挑眉。

靳尋:“簡州已經處理了。”

黎湘的餘光掃向駕駛座,正在開車的男人名叫秦簡州,他是靳家養大的孤兒,十歲起就跟著靳尋。

一直將自己當空氣的秦簡州,跟著說:“他們不會再出現了。”

黎湘收回視線,麵上無動於衷,心裏卻不免一驚。

她沒問人去了哪裏,是死是活,總歸不會有什麽好,秦簡州做事一向幹淨,就像十二年前那件事的處理手法一樣——死不見屍。

當然,站在靳尋的角度,這是秦簡州應具備的辦事能力,既然是自小一起長大,自然是最熟悉靳尋脾氣的人。

靳尋要的是永絕後患,秦簡州從未讓他失望。

黎湘垂下眼,低語:“又讓你費心了。”

這話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秦簡州直視前方,紋絲不動。

靳尋握住她的手,揉著她手指肚的軟肉。

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小動作,他今晚有點興致。

黎湘沒有回劇組,而是去了靳尋的別墅之一。

靳尋之前磕了點藥,進門後先服用特別定製的緩解劑。

嗑藥不是他自己的喜好,是有些場合推不掉,需要適當融入。

他還喝了點酒,都是王公子那個情人喂到嘴邊的。

黎湘沒有問靳尋為什麽跟一個新貴的情人逢場作戲,總歸是有利益牽扯。

而且他很擅長玩這種感情遊戲,一句“愛”不說,卻能讓女人以為他眼裏隻有她一個,會將全世界都捧到她麵前,甚至能為她肝腦塗地。

黎湘見過幾個女人上當,下場悲慘。

其中一個知道黎湘的存在,還跟她撂過狠話,說總有一天,她會和她一樣,不要以為自己就是特別的。

黎湘沒有反駁。

她不需要對一個陌生女人澄清,盡管她覺得那女人可憐,但對方並不需要她的同情。

或許在她們眼中,靳尋是可愛的,黎湘卻隻覺得他可怕。

他英俊、多金,有時溫柔,有時強勢,無論是視覺衝擊,身體感知,還是財富吸引,女人很容易就會喜歡這樣的男人,就像是造物主為女人精心設計的一道陷阱。

黎湘是慶幸的,她慶幸自己見過靳尋的另一麵,吃過生活的苦,絕望過,所以才能深刻體會到即便現在擁有再多,也都是靳家給的,那些東西令她欲壑難填,同時也是深淵。

靳家能給她,也能拿回去。

靳尋需要的是個聽話的花瓶,有時候是一雙手套,一白一黑,白的展示給外人看,黑的則負責洗清一些不明資產,以免沾他自己的手。

花瓶碎了,會被清理。

手套破了,會被扔掉。

不知是否因為藥物,今晚靳尋的性質額外高,在**使勁兒折騰。

釋放的那一刻,他死死地掐住她的腰。

她幾乎要昏過去。

天蒙蒙亮,黎湘洗完澡出來,準備離開。

靳尋不知何時起了,穿著睡袍,就站在窗前講電話。

見她要走,他比了個手勢,指了指茶幾。

茶幾上有個文件夾。

黎湘打開看了眼,持續驚訝了好一會兒。

她等靳尋講完電話走過來,想了想,措辭問:“你想要什麽?”

文件夾裏是一份DNA鑒定報告,證實她和一個叫姚仲春的女人是母女關係。

DNA鑒定報告當然是假的,黎湘不認識姚仲春,她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裏來。

而姚仲春,她是春城望族姚家姚家上一代的小女兒,這二十多年都沒有露過麵,聽外麵的人說,姚仲春早就死了。

靳尋淡笑道:“姚嵐需要一個幫手,以親人的身份。”

一個工具人,是她做慣的。

但這次不是一般的工具。

黎湘也笑了:“可我還要拍戲,我還不想舍棄黎湘這個身份。”

靳尋:“兩者不衝突,對外不公開,隻是在私下一些場合統一口徑,走個過場。你該拍戲拍戲,她那邊有需要你就積極應付。等事情結束,你會獲得更多資源,平台升級,還能去海外發展。”

當然不是白幫的,付出風險越大,回報越豐厚。

黎湘:“到底是假的,被拆穿了怎麽辦?”

靳尋:“所有關聯人都安排好了,比真的還真。不用擔心。”

黎湘沒接話。

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會做好功課。”黎湘說。

靳尋:“你一向聰明,也很聽話,我不會虧待你。”

黎湘彎了彎眼睛,起身說:“我該回劇組了。”

靳尋:“讓簡州送你。”

黎湘在他唇角親了一下,轉身便走。

她的笑容一路走,一路淡,直到消失,心裏也劃出一個問號。

是因為她會演戲,夠聽話,配合得多,要求少?還是因為用她順手,相信她已經養熟了,絕不會出賣、背叛?

姚家那麽大的盤子,那麽渾的水,為什麽非得是她。

黎湘很快上車。

秦簡州直接導航劇組地址。

路上兩人沒有交談,黎湘從包裏拿出幾頁劇本,從頭溫習一遍,同時揣摩著王垚這個角色的心理動線以及變化。

她沒有見過原型顧瑤,知道顧瑤是江城曾經呼風喚雨的千金小姐,她腦補的生活背景就是姚家,對標姚嵐。

但後來她查閱不少江城那件特大案件的背後故事,得知顧瑤並非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她是十幾歲才被顧承文認回去,在那之前顧瑤是吃過苦的。

她很反骨,有野性,而且對顧承文恨到骨子裏。

是那份恨,支撐她的大義滅親。

姚嵐則不然。

她的貴氣與生俱來,她與姚家息息相關,命脈相連,她是姚家這一代的代言人,她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解讀為是姚家的動向。

所以即便再低調,即便隻是站在人群中,不說話也不笑,也會讓人一眼注意到她的光芒。

黎湘無聲地“念”著台詞,時不時看向窗外,琢磨著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對白。

助理楊雋給她發了微信,問她歸期。

她回了句:“十分鍾。”

事實上還不到八分鍾,車子就開到劇組附近。

楊雋正在趕來的路上,黎湘就在車裏等。

就在這時,駕駛座的那團“空氣”開口了:“許煒和江秋透露了一些事。”

黎湘望過去,沒有明顯表情。

秦簡州透過後照鏡對上她:“除了趙正翀,辛念也在透過許煒勒索你。”

黎湘並不認真的應道:“他的話怎麽能信。”

秦簡州沒言語,隻審視她。

黎湘轉而問:“你跟靳尋說了?”

秦簡州搖頭:“我要先確認。”

黎湘輕歎:“我和辛念談過了,我們之間隻是有一點小齟齬,畢竟認識十幾年,朋友之間總會有摩擦的。許煒胡說八道,隻是為了推卸責任。”

秦簡州沒有表態,隻“嗯”了聲。

黎湘林下車前,又補充一句:“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就不要驚動靳尋了。”

秦簡州沒接話。

這時,楊雋來到跟前。

黎湘披上楊雋帶來的外套,快步走向劇組。

待走出一段距離,黎湘開口:“找機會給辛念傳個話,讓她小心,收斂點。”

楊雋先是一怔:“上回舉報那件事,她應該已經明白了……”

黎湘:“再提醒一次。”

楊雋應了聲,隨即朝後麵看了眼。

秦簡州的車沒有走,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卻感覺到他那雙冰冷且不近人情的眼睛。

楊雋頓時背脊發涼。

他是秦簡州親自麵試選的助手,是秦簡州提拔他,按理說也算知遇之恩,但楊雋很怕那個男人。

兩人來到劇組,黎湘切換上笑臉,一路和工作人員打招呼,腳下輕盈地走向化妝間。

妝發恭候多時,動作麻利且迅速。

楊雋將黎湘的包收在一旁,妝畫到一半就將劇本遞給她。

包裏的文件夾跟著掉出來。

楊雋撿起來不經意看了眼,愣了。

黎湘從鏡子裏看到這一幕,一個眼神遞過去。

楊雋抬頭,剛好對上。

黎湘的眼睛裏有著警告,還有一些楊雋說不清的意味。

楊雋連忙將東西塞回包裏。

……

……

同一時間,林新。

在春城警方的協助之下,兩地警力聯手破獲一起特大人口失蹤案。

受害人一共五名,皆是女性。

她們長期被拘禁在林新郊區的某個地窖中,不見天日,遭受非人的虐待,年紀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不等,其中一位受害者被囚禁時間長達十五年。

得到消息後,宇盛傳媒的采訪車也在第一時間出發,為了吸引大眾,宇盛的直播間更在半途中做起前情鋪墊和跟蹤報道。

此時《她有罪》導演的監控器裏,黎湘正在傾情演繹:“我隻想知道,失憶前的我到底是怎樣的人,做過什麽事。”

而宇盛傳媒的直播間裏,主播也在不經意中看向藏在鏡頭後辛念舉起的牌子,並念出上麵的字:“她們有人已經忘記自己父母的模樣,有人因‘下落不明’超過四年,家屬已經去法院申請死亡。而囚禁她們的惡魔依然在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