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會兒他才感覺到歇了這好一陣子功夫並沒有什麽卵用,他非但沒有感覺到力氣回還,頭反而暈的厲害。

阿提密斯說的沒錯,璃黃金的輻射雖然微弱,但近距離的長時間的接觸,還是傷身的。

盛歡撐著地麵爬起來,胡亂抹了兩下臉,扶著把手離開地下室,他步履蹣跚,徑直上了二樓,借著這陣頭暈的勁一頭栽在**,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睡意張牙舞爪的吞噬了他的意識。

時間在昏睡的時候就宛若插了翅膀般走的飛快,天眨眼睛就黑了。

古怪的吵鬧聲不絕於耳,盛歡煩躁的在**翻了個身,試圖用枕頭堵住耳朵,但用處不大,他聽見有人在敲他的房門。

“咚咚咚”

“咚咚咚”

盛歡豁然睜大了雙眼。

房間的基調是壓抑的灰色,牆上時鍾走針沉重,每一下“滴答”聲都如巨人的腳印般狠狠踩在盛歡的耳膜上,他不得已坐起身,看向那扇緊閉的門。

“咚咚咚”

“誰啊!”盛歡啞聲喊道:“誰!”

“盛歡!”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嘶啞混沌,帶了點神經質,“盛歡!!開門啊!!!”

是爸爸?!

盛歡一個機靈清醒過來,慌忙起身下床。

他連鞋也顧不上穿,赤足奔去開門,門開,那個窮困潦倒的男人立在那兒,頭發打結,眼中布滿了血絲,與這通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過分慘白的臉和幹裂起皮的嘴唇,下巴上灰白交雜的胡須隨著嘴唇的顫抖而戰栗不已。

“盛歡,他們追過來了!他們追過來了!!”盛長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整個臉頰都在劇烈的**糾結,似是驚恐到了極點,“盛歡!!!他們就要來了!!!”

這一聲失控的嘶吼驚雷般炸響在盛歡的頭頂,讓他渾身僵硬厥冷,雞皮疙瘩傳染病一樣在身上瘋狂蔓延,他頓生出末日將來的恐怖,然而下一秒,更大的恐怖如火山灰般將他包裹。

盛長澤的頭掉了下來。

他雙手稍攏,恰好接住了那顆頭,噴湧的鮮血將他澆的半身黏膩,呼吸困難,血珠從濃黑的睫毛上一滴一滴的墜落,他透過猩紅模糊的眼簾,望見盛長澤凝固卻安詳到有些詭異的表情。

“好孩子。”那顆斷頭的嘴巴幹癟的翕動,末了居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讓盛歡如墜冰窖。

“不——”他猛地蹲身下去,瘋了一樣的嘶吼,氣力被耗竭,仿若被死死的扼住喉嚨!盛歡從窒息感中猝然驚醒過來。

他直挺挺的從**彈坐而起,渾身連帶著指尖都在虛顫不已,冷汗沿著脊柱往下淌,像是黏膩的蛇,浸濕了衣服,他雙目空洞,瞳孔收縮如針尖,耳邊一時間除了宏鍾般的呼吸和心跳,什麽也聽不見。

兩秒後,盛歡倉皇將床頭櫃上的東西拂落,抖著手從一堆雜物裏翻出了艾司唑侖的瓶子。

“嘩啦啦”

顛倒瓶底,盛歡倒出一把藥片,也沒數其中究竟有幾片藥量為幾何,就這麽一仰脖子生吞了下去,他慌不擇路的摔回枕頭上,用力閉上眼,濕淋淋的睫毛兀自顫抖不止。少頃,他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擱在小腹上的手臂則順著身畔不受控製的滑落下去。

這次,盛歡沒有再做夢。

他像是某種退化了呼吸係統的魚類,被按進了深海黑色的腹地裏,無知無覺,失去了與世界的所有聯係。

……

過了不知多久,他依稀聽見有人在他的耳邊大聲的喊著些什麽。

那聲音似是離得很遠,又有那麽幾刻似是靠的很近,聲線時高時低,陌生中夾雜著一些熟悉的感覺。

意識未回感覺先走,這種狀態教人如烹油鍋般的煎熬,盛歡努力想要睜開雙眼,但是眼皮異常沉重,像是灌了膠,事實不僅是眼皮,還有身體的其他部位,他都失去了掌控權。

有那麽幾個瞬間,盛歡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直到一點刺痛落在他的脖頸處。

而後,像是被大力拽出水麵,盛歡猛地尋獲了呼吸,他感覺有人正緊緊的攀著他的肩膀,邊搖晃邊迫切的喊著他的名字。

他說不出話。

“開心哥哥!!!開心哥哥你不要死啊!!!”平兒見狀“汪”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在床單上。

盛歡複又用力睜眼,視線裏盡是重影。

重影的盡頭又匯聚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如同教堂中高懸著的巍峨聖像,輪廓都散發著柔和的微光,盛歡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反握住對方緊繃的堅硬臂膀,喃聲道:“顧……”

“我在。”仿佛不舍他多說一個字,顧渢止急切的搶白,“開心你覺得怎麽樣!!”

他的目光掃過床頭打翻的空藥瓶,散落在外的藥片所剩無幾,世界上不乏大量吞噬艾司唑侖的求死之人,若非方才平兒熟門熟路的推門進盛世網咖找盛歡,半天沒有尋到盛歡的影子,呼喊也得不到回應,他們不得已上樓破門而入,也許此刻盛歡早已在無人發現的境地中深度昏迷直至斷氣,這個事實足教他的心如同被綁了重石般墜下去千百次。

“我還好……你放手先。”盛歡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被顧渢止捏的有點兒疼,遂掙紮了一下。

顧渢止卻半點要撒手的意思也無,宛若稍稍撤一分力道,盛歡就會連人帶魂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盛歡抵著他的動作若隔靴搔癢,巋然不動,反教對方一向氣定神閑的俊容隱隱發青。

“開心哥哥你為什麽要自殺呀!”平兒在一旁扯著個嗓子亂叫。

“誰自殺了?”盛歡扭頭看他,滿麵茫然:“我才沒有——”

“你有你有!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平兒氣呼呼的嚷嚷道:“吃很多很多的藥片,然後就像睡美人一樣死過去啦!”

盛歡:“……”

他下意識的要抬手扶額。

頸部肌肉一陣抽痛,盛歡驟然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啞聲痛苦道:“我怎麽搞的……”

“長腿哥哥給你打針啦!”平兒。

“打針?”盛歡錯愕。

“阻斷劑,能阻斷大部分藥物的吸收。”顧渢止低聲說:“我恰好身上帶了一支。”

盛歡呆了呆。

他這才發現顧渢止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這個他口中的“不省油的燈”在醫院麵對那麽多荷槍實彈的盜匪都沒有皺一下眉頭,此刻卻連呼吸音都是粗糲而紊亂的。

竟然……那麽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