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逗小孩兒◎
謝薔把她最喜歡的風鈴重新掛在了陽台。
海玻璃被海水經久打磨得圓潤通透, 低飽和的淡色裏是各異的色彩紛呈,調色盤是藍天白雲,朝露晚霞, 還有浪花和沙灘。
不過再多謝薔就不好意思了。
雖然謝洵意應允她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擺出來,可以在這個家裏隨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是爸爸教過她,有一些客套話是不可以當真的。
何況哥哥當時很明顯是在哄她。
說好的取消約法三章, 她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謝洵意卻放在了心上。
一夜過去, 客廳裏除了風鈴, 再沒多出其他什麽,謝洵意發現了, 上班前問謝薔:“別的怎麽沒有拿出來?”
謝薔很有分寸地拒絕:“不用哥哥,有一隻風鈴我已經很開心啦。”
謝洵意看著風鈴沉吟兩秒, 隨後開口:“上次從餐桌上收起來的花瓶和幹花呢?”
謝薔:“在我房間裏, 怎麽了?”
謝洵意:“去拿出來。”
謝薔乖乖轉身回到房間捧出花瓶, 看著謝洵意接過花瓶, 將它擺放在餐桌正中央, 然後轉頭問她:“花瓶放好了,是不是桌布也可以重新鋪一下?”
謝薔雙手合在半空,看看謝洵意, 又看看花瓶, 又看看謝洵意:“是真的可以擺呀?”
她抿了抿嘴角, 眼神有點亮晶晶的:“不是客套嗎?”
謝洵意眉首微揚, 反問:“你已經叫我哥哥了, 我跟你客套什麽?”
謝薔嘴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揚, 很快, 一雙眼睛也變成了兩牙彎月亮:“謝謝哥哥,哥哥你真好!”
接下來的時間,謝洵意隨意靠在椅背上,看著謝薔忙進忙出,裙擺飛揚。
她像隻遊戀花叢的歡快小蝴蝶,哼著家鄉慢悠的小調,把自己的寶藏從巢穴地挨個往外搬挪。
都是精致漂亮,但除了精致漂亮一無是處的小東西,謝洵意大多見過。
他忽然有
些好奇謝薔漂洋過海帶來的留聲機長什麽模樣。
隻是謝薔一通忙碌,鋼琴邊櫃子上的空位始終沒有被什麽東西填上。
青輝發了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到律所,謝洵意動動手指回複了一句【很快】,又讓他先把需要用到的資料從資料室裏找出來。
再抬頭時,小蝴蝶手捧著一隻圓形漆木的小盒子停在了他的麵前。
謝洵意:“這是什麽?”
“八音盒。”謝薔打開蓋子,盒子裏麵的跳舞姑娘從蜷縮定格的姿勢緩緩舒展開。
四肢關節張開,穿著白色垂紗芭蕾舞裙,高揚著脖頸,隨著清脆叮咚的音樂慢慢旋轉。
“我想把它放在鋼琴旁邊。”謝薔說。
謝洵意:“不放留聲機了?”
謝薔搖搖頭。
她知道謝洵意喜歡安靜,他已經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總不能真的隨心所欲不顧他的感受,那樣太不好了。
留聲機可能太吵,八音盒剛剛好。
不過這個理由可不能說出來,不然哥哥要說她客套了。
於是她拉起謝洵意的手,把八音盒放進他手心,期待地問:“好看嗎?”
芭蕾舞女孩在謝洵意手裏舞蹈旋轉,同樣是棕色頭發,纖細的身量,大大的眼睛,在他看來,像極了等比縮小的謝薔。
他托著八音盒,抬起眼,麵前的小姑娘還在等待他的回複。
清澈透亮的黑色眸子能一眼望到底,昨日的難過悲傷已經一掃而空,裏麵滿是明晃晃的歡喜和愉悅。
謝洵意嘴角勾起淺淡的弧度,嗯了一聲。
叮叮玲玲的響聲從陽台傳來,謝洵意抬起目光,望向隨風搖晃的風鈴,忽然不太能明白當初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它吵了。
清風和大海碰撞的聲音,挺悅耳的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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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時間越來越近,謝薔翻看著日曆,忽然就有了緊迫感,一會兒不看書就慢慢的罪惡感,恨不得吃飯也抱著書不撒手。
而謝洵意的短假也結束了,求上門的案子一個接一個,幾乎整個律所忙得腳不沾地。
就這樣的時間,還有計劃外企圖打破規矩靠蠻不講理插隊的案子遞進來。
“肇事逃逸?”謝洵意僅看了一眼就關掉了右鍵:“沒有時間,讓他們另請高明。”
小顧:“說過了,沒有用。”
謝洵意抬頭:“沒有用是什麽意思?”
小顧轉頭看向青輝,青輝解釋:“就是他們指名道姓就要選咱們律所,就要要你謝大律師上,說是上頭有什麽關係,咱們不接就是不給麵子。”
說完停頓兩秒,補充:“而且還不肯加錢。”
小顧搖頭歎氣:“哎,樹大招風呐。”
“可不是。”青輝:“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種人最難纏,老謝,你說說怎麽辦?”
謝洵意:“肇事逃逸,他們是完全過錯方,不用理。”
青輝:“直接不理?”
小顧:“這樣行麽,萬一他們上門無理取鬧......”
“那就報警。”謝洵意把兩份文件簽了名,抬手遞過去:“彩印兩份,和昨天的資料一起裝資料袋。”
小顧哦了一聲,上前剛接到文件,忽然聳動鼻尖嗅了嗅:“咦?怎麽有香水的味道,好香。”
她驚詫地看著謝洵意,又慫又好奇:“謝律師,您......什麽時候也用上香水啦?”
曆史總是驚人相似。
青輝作為知情者,忍著悶笑不吭聲,等著看謝洵意這次是不是也打算直接脫外套糊弄過去。
誰料這次謝洵意連眉頭都不帶動一下,淡定盯著電腦:“沒,家裏妹妹喜歡用。”
倒是一旁沒看成熱鬧的青輝眉尾高揚。
唷,這是被拿下的節奏?
啊?妹妹?
謝律師不是獨子嗎,什麽時候有妹妹了?
小顧一臉迷茫,出了門走了幾步,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哦哦,前幾天謝律師是不是還問他們女孩子哭了怎麽哄來著?
少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伸手就拉住路過的青輝:“青律師,一個問題,謝律師真談戀愛啦?”
青輝:“何出此言?”
小顧:“不是很明顯的事嗎?就,妹妹?”
青輝抄著手,聽完忍不住伸出一指頭戳她腦門心:“想啥呢,你看你謝律是那種會把女朋友稱妹妹的油膩男?妹妹是真妹妹,別想那麽多彎彎繞繞。”
小顧捂著腦門心,撇撇嘴:“喔,主要謝律師不是一直一個人住麽,之前也沒聽說有妹妹什麽的,我還以為那啥呢。”
“眼界狹隘了吧,這世上又不是隻有親爹親媽生的才叫妹妹——”
青輝話說一半忽然哽住,想到謝洵意剛才的反應,嘶地一聲,捏著下巴若有所思:“是啊,又不是親的,現在是妹妹,以後也不一定還是......”
小顧猛猛點頭:“就是就是!”
青輝:“嗯,看來真的得找個時機好好打探一下了,可不能讓老謝悶聲辦大事。”
小顧:“帶我嗎帶我嗎?”
青輝掃她一眼,故作神秘放下手繼續往前走:“我考慮一下。”
小顧連忙跟上:“別呀青律師,我給您端茶倒水,給您點咖啡奶茶,明早還給您帶蟹黃灌湯包!”
*
*
謝薔已經連續兩次小測拿滿分了。
小洋娃娃些許膨脹,捧著滿分試卷一本正經同時又口出狂言地問謝洵意:“哥哥,下次的題目記得出得難一點,不夠做的了。”
謝洵意:“太簡單是吧。”
謝薔老神在在點頭:“是的是的。”
謝洵意左手離開鍵盤,衝她勾起手指示意了一下:“本子。”
謝薔立刻將自己的作業本遞過去。
謝洵意從筆筒裏隨便撿了一支筆,低頭行雲流水寫了一陣後,將本子還給她:“做吧。”
謝薔有這段時間的刻苦學習作為底氣,信心滿滿接過本子,提起筆開始掃題——
“......”笑容消失術。
中文簡體字中筆畫最多的字和筆畫最少的字是什麽。
是什麽?
剛誇下海口,結果第一題就被難住了。
她不好意思承認,隻能硬著頭皮,寫了個“一”,又猶豫地寫了個“意”。
應該是的吧?
反正她覺得這個字最難了。
第二就是謝。
下一題。
下一題,光是題目謝薔就費勁巴拉讀了半天。
斷句,用毒蛇的毒毒毒蛇毒蛇會不會被毒蛇毒毒死。
......毒毒毒蛇是什麽蛇?
不對,毒毒應該是一個詞,就像會中文的朋友叫她薔薔一樣,是個親切有愛的稱呼。
好像有點怪。
她充滿自我懷疑地斷好句,忐忑地再看最後一題。
最後一道題。
A給B送紅包。
B:不意思意思?
A:意思,意思!
B:你這是什麽意思?
A:沒別的意思,就意思意思。
B:就這點兒意思?
A:哈哈,小意思。
B:嗬,有點不夠意思吧,你這人可真有意思。
A:我懂您的意思了,這還有大點的意思。
B:嗬嗬,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提問,解釋以上每個意思的意思。
謝薔:“......”
謝薔:“.........”
謝薔呆住了。
謝洵意抽空看她一眼,眼中笑意一閃而逝,收回目光繼續盯著電腦,淡聲道:“做完了?給我吧。”
“啊?還沒呢......”謝薔小聲回他,把作業本往自己這邊又挪了些,生怕謝洵意一伸手就給夠過去了。
“嗯。”謝洵意敲下回車鍵,看了眼時間:“提醒一下,考試時間還剩15分鍾。”
謝薔一下垮了臉。
怎麽這個都還要計時的啊。
電腦底下消息提示欄已經閃了半天,謝洵意拉小了音量,點開微信。
【青輝】:/視頻
【青輝】:/在線發瘋jpg.
【青輝】:家人誰懂,我真的要瘋了!為什麽一個不到一米五的小孩兒小小的身體裏能蘊藏這麽強大的力量,這小子前幾輩子是哈士奇吧!一個人都快趕上一個拆遷大隊了!
【青輝】:顯卡,Switch,遙控器,加濕器,掃地機器人,還有我的微波爐,沒一個活下來!
【青輝】:你敢相信,這小子還從小區綠化帶裏挖了幾坨泥包著我的手辦塞進了烤箱,說要給我做叫花奧特曼!那個是變形金剛OK???
【青輝】:以後誰再在我麵前誇小孩兒可愛,我真的會翻臉,不開玩笑!/微笑
【謝洵意】:挺可愛的。
【青輝】:?????
【青輝】:寧有事兒嗎?反骨這麽密,不如我把我侄兒送你家,你幫我養兩天?
【謝洵意】:不必,各人小孩各人養。
【青輝】:/發怒/發怒我看你就是幸災樂禍,給你一槍!槍斃!
【青輝】:剛忙什麽呢?半天不回消息。
【謝洵意】:逗小孩兒。
【青輝】:?
謝遠山打來電話,謝洵意也就沒有繼續回複青輝,拿起手機滑下接聽:“爸。”
謝遠山:“給你寄了些東西,收到之後別拆,換成你的寄件人信息轉寄給你媽。”
謝洵意嗯了一聲,對父親多此一舉的行為沒有多問一句的原因不是他對親人漠不關心,實在是事情原委他再清楚不過。
謝遠山和林意早年分居兩地,一開始是因為謝遠山工作太忙回家時間極少,後來則是林意幹脆離開家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獨自開了一家花店。
原因很簡單,不想搭理謝遠山了。
謝遠山當然也著急,但是沒辦法,工作太忙,研究所每個月給他的那點拮據的假期根本不夠他哄好妻子。
每一次過去林意都對他視若無物,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禮物也不肯收,花賣別人一百,賣他就要一千。
而且還給他缺枝少花。
謝遠山束手無策,隻能靠這個方法曲折地上交工資,禮物也不敢親自送了,回回都拐彎抹角以兒子的名義送。
謝遠山:“你媽最近怎麽樣?”
“一切都好。”謝洵意說,說完停頓稍許,又補了一句:“進了許多新花,很貴。”
謝遠山為難:“可是最近都忙。”
謝洵意:“不是下周的假?”
謝遠山:“之前一直觀測的一顆行星爆炸了,要求盡快找到體積質量相似的下一顆。”
謝洵意:“......”
最後答應了父親幫忙訂花的請求,父子結束通話。
然而就這一通電話的時間,青輝重振旗鼓又來了。
【青輝】:老謝,遊會兒戲?
【青輝】:最近案子太多了忙得頭昏,都沒怎麽放鬆過,來玩會兒遊戲調整調整狀態,頭腦清醒工作效率更高!
【謝洵意】:不教訓你侄兒了?
【青輝】:哎氣大傷肝,他一直拆家,我總不能一直生氣吧,我和小顧都在,來不來?
謝洵意不知道,就在他打電話的功夫,吃人蟹黃灌湯包嘴軟的青輝已經把兩人的聊天記錄一字不漏轉發給了小顧。
小顧依靠女人敏銳的觀察力,硬是從謝洵意簡短的兩句話中嗅出了不對勁。
以及謝律師今晚心情很好,適合被八卦!
月上柳梢,閑來無事,於是兩個閑人一合計,準備狼狽為奸了。
謝洵意把【不來】兩個字輸入了打字框,物品撞擊的聲音吧嗒聲響傳來。
他掀起眼皮,謝薔已經整個趴在桌上了,鼓著腮幫滿麵痛苦地盯著作業本,手指彈得筆帽上的筆夾噠噠響。
小老外很絕望。
好難,不會做,根本不會做。
想要摸出手機悄悄作弊的心蠢蠢欲動,良心又過不去,想要老實承認不會,麵子又過不去——
“抬頭,眼睛別離書那麽近。”
“喔。”謝薔直起背還不忘捂著本子,偷偷瞄一眼謝洵意,生怕他看見。
謝洵意收回目光看著青輝的消息,指尖無意識敲了敲鼠標,忽然改變了主意。
玩笑歸玩笑,小姑娘最近學得廢寢忘食確實辛苦,是該放鬆一下。
他刪掉已經打好的兩個字,重新抬頭看向謝薔:“寫完了?”
謝薔如臨大敵,立刻把本子捂得更緊:“沒,沒,還有一點點!”
謝洵意:“寫不完就不寫了。”
謝薔:“啊?”
謝洵意:“要不要玩遊戲?”
謝薔:“啊?!”
“不會也沒關係。”謝洵意邊說邊給青輝敲回複:“我朋友在,讓他們帶你玩。”
作者有話說:
斷章一直寫不完!先發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