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夜降臨, 這也是萬秋的第一個回到家中的晚上。
在偌大的、據說是他的臥室的房間中,一個人躺在那張巨大柔軟的**。
床真的很大,躺下來之後, 好像都看不到床的邊緣, 無論如何張開手腳都不會再懸空在床邊。
黑夜太過寂靜了,寂靜到萬秋有更多的機會去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後知後覺的,萬秋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了一個他新的家。
白天聽到的很多的話,絮絮叨叨的在耳邊響起, 可萬秋想要回想到底是什麽內容,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發生的一切, 完全超出了萬秋的理解範圍, 甚至讓他無法記得重要的信息。
現在他不僅有爸爸媽媽,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
爸爸媽媽和鄰居關係非常好, 鄰居還會給他們做飯,今天的晚飯就是鄰居做的,非常好吃。
他有了自己的臥室,這個很多很多個以前的臥室那般大。
明明繁重的不能理解的東西,仿佛在他身上壓了一塊巨石,可剩下柔軟的床鋪卻讓他像是睡在雲朵上。
新的爸爸媽媽,是新的需要萬秋去探索的目標, 可萬秋連如何探索,探索的方法都找不到。
空氣很清涼,空調一直在運轉, 打敗了夏夜的燥熱。
這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可對萬秋來說, ‘陌生’卻是一個熟悉的體驗。
記憶重新被拚接, 在紛雜繽紛的碎片中, 萬秋找到了自己活過來的那一段記憶。
他在溫暖的被窩中醒來, 在昏暗的,對當時的他來說非常廣闊的屋子裏。
蒼老的老人麵容上全是褶皺,睡在他的身邊,被褥裏所有的溫度都來自於老人。
他的手腳冰冷、僵硬、沒有知覺,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能勉強動一動手指。
老人說,她是他的奶奶。
老人呼喚他的名字——萬秋。
得到了這個名字,萬秋才知道原來人是有名字的。
可萬秋無法回憶起在死之前,自己叫什麽名字。
他叫怪物嗎?
身體重新恢複了正常的溫度,萬秋感覺很奇怪。
一直蔓延在身體裏,骨頭裏,細細密密的如同被蟻蟲撕咬的身體全部都消失了,非常的輕鬆。
清晨,他看到了陽光,光芒居然不會刺痛他的眼睛。
萬秋第一次下床,他站了起來。
那也是萬秋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自己站了起來。
他的手腳是可以和媽媽一樣伸直的,身體沒有疼痛。
輕鬆到做任何動作,毫無滯澀。
昏暗的,陽光無法照射進來的土房子,那是萬秋在那時知道的最大的房子。
萬秋眨了下眼睛,從柔軟的床鋪上側過頭,看向被籠罩了遮光窗簾的巨大的落地窗。
從黑暗中翻起身,去了窗戶邊,將那厚重的窗簾拉開了一道可以容納他一人的縫隙。
當明亮的白色的光芒突然灑進來的時候,萬秋看到的仿佛是比土房子中照耀進來的陽光還要明亮的月光。
廣闊的沒有任何髒汙痕跡的落地窗,在外有漂亮的地板磚,能遙望到漂亮的樹林,還有木質的桌椅安放在陽台。
不是雞圈,不是農具,也沒有坑坑窪窪、一下雨就滿是濘泥的院子。
陌生又奇特的,仿佛打開了他內心狹窄的縫隙,填充進一個更開闊的空間。
這是爸爸媽媽給他的地方。
萬秋第二次被拋棄,是奶奶死亡的時候。
那時候他隻知道自己無法叫醒冰冷的奶奶。
當時村子裏的人絮絮叨叨時,他坐在奶奶的身邊,試圖給奶奶喂下剛剛煮好的米粥,可卻打不開奶奶的嘴。
奶奶很容易生病,但是如果不吃,就會一直生病。
他被從奶奶的身邊拉走,珍惜的米粥撒落在地麵上,碗被摔碎了,萬秋恍惚間似乎看到躺在地麵上的奶奶怒罵著站起身來抽打他。
可是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奶奶平靜的躺在地麵上,一動不動,沒有抽打,沒有疼痛。
“瘋婆子帶這個傻子,現在瘋婆子死了拋下傻子在這兒,咋辦?讓他媽帶走嗎?”
“不帶走還讓我們養著嗎?肯定讓寧巧珍那死丫頭帶走啊,自己留的種自己不照顧還讓別人照顧嗎?”
“寧巧珍那丫頭怎麽還不回來,都放臭了。”
萬秋始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看到村民將奶奶帶到樹林中滿是土包的地方,埋在了土裏。
那時候他才清楚的意識到奶奶再也不會回來了。
村民說,奶奶拋下他走了。
是因為他沒有照顧好奶奶,所以奶奶拋下他走了嗎?
奶奶走了,萬秋又失去了他和奶奶賴以生存的土地。
大家說,奶奶死了,地就沒了。
他什麽都沒有,在土房子裏,好像隨時都會和奶奶一起,消失在土裏。
直到他被寧巧珍帶回了家,回到了陌生的、更加明亮的樓房裏。
就像現在一樣。
萬秋從麵對著窗口,回過身,看著本身被黑暗籠罩的,卻被月光照耀的明亮的臥室。
經曆了三次,萬秋終於學會了思考和回憶。
萬秋也察覺到,被拋棄的感覺越來越讓他難受,比疼痛還要難受,像是透過皮肉,抓住了心髒,貼著、捧著,一點點收緊,撕扯。
在一個人的夜晚,萬秋蜷縮起了身體,捂住了脆弱的胸口和腹部,雙手抱住了頭。
沒有人撿走奶奶,有一天也會沒有人撿走他。
萬秋努力的思索著,寧巧珍是在什麽時候討厭他的呢?
從混亂的記憶碎片中尋找自己被討厭的記憶,可和寧巧珍在一起的所有的記憶,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萬秋也覺得是幸福的。
如果不讓現在的媽媽討厭,就不會被拋棄吧。
不知道為什麽會被討厭,那就想想怎麽做才會討人喜歡。
首先……要做不會被討厭的事情才行。
然後呢?
萬秋的腦海中浮現出小學課本中教育的內容,想到他的老師。
要懂禮貌,要學習好,要漂亮,要……變得聰明一點。
變得聰明,不會做壞事,然後學習好、懂禮貌。
聰明是什麽樣子的?
萬秋想不到。
這裏好安靜,安靜的好像那些在腦海中被深刻記住的聲音不斷的在徘徊著。
爸爸媽媽在哪裏呢?是不是又會很長時間不回來呢?是不是因為他總是和寧巧珍分開著,所以寧巧珍討厭他了呢?
現在連爸爸媽媽的床,都不會再他的臥室附近嗎?
是不是證明現在的爸爸媽媽,比以前的要更討厭他呢?
睡不著。
仿佛閉上眼睛,黑暗就會吞噬他。
萬秋從地麵上爬起來,環顧了四周,站在了空調底下。
想要關掉空調,節約用電,可萬秋沒有開過空調,沒用過遙控器,更何況在陌生的、黑暗的大房間中找不到遙控器。
在房間裏轉了一圈,萬秋卻並沒有觸碰那些陌生的東西,即便二哥說這些都是他的,卻依舊小心翼翼。
明明是他的房間,但是和萬秋所認知的房間天差地別。
打開了房間中的一扇門,裏麵的自動燈立刻亮起,萬秋眯了迷眼睛適應了燈光,想要關燈卻找不到開關。
整個房間中全部都是各式各樣的衣服,琳琅滿目的就像是搬來了一家服裝商店,全部都是符合萬秋體型的衣服。
想要換掉身上天藍色的短袖短褲睡衣,可突然想到他的媽媽已經不是要求他穿長袖長褲的寧巧珍了。
現在的這一套睡衣,是媽媽給他穿的。
試衣間的盡頭有一麵幹淨透亮的鏡子,和寧巧珍的租房的半身鏡和梳妝鏡不同,這麵鏡子巨大、明亮、清晰的照耀出在鏡子裏的反轉的世界。
而萬秋看著鏡子,是第一次這樣清晰又大方的在明亮的燈光下看到自己的模樣。
他很醜陋。
在華麗的鏡子中,他醜陋的像個怪物。
和爸爸媽媽一點都沒有相似之處,爸爸媽媽僅僅是站在那裏,就仿佛被陽光偏愛,耀眼到閃閃發光。
萬秋低下頭,逃避看向自己裏的自己,可鏡子裏的他好像目光還凝視在他的身上,肆無忌憚的嘲笑著他。
萬秋離開了試衣間,沒有再推開任何一扇不知道通往哪裏的門。
萬秋走出了房間。
突然身後的門緩緩的自動關上,萬秋立刻按住了即將關閉的門。
搬來了臥室內的凳子擋住了大門,也許現在的爸爸媽媽也不喜歡他鎖門。
萬秋轉身下樓,沒有注意到在不久後在他的隔壁的房門被打開了。
順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餐廳。
萬秋想要找到冰箱。
冰箱裏是否有食物,對萬秋而言是最重要的事。
如果爸爸媽媽記得填滿冰箱,那他可以不用太著急撿垃圾賺錢。
這附近的人太少了,會扔垃圾的人也少,在農村撿垃圾是沒有意義的。
萬秋找了一圈後,才確定那個巨大的,是他家以前的冰箱的三四倍大的巨大的門,是這裏的冰箱。
萬秋打開了冰箱。
冰箱裏明亮的光芒瞬間照耀了萬秋的雙眼。
新鮮的、被填滿的、種類繁多的食材,呈現在萬秋的眼前,就如同生命的精靈,在明亮的冰箱世界裏跳躍著豐收的舞蹈,將喜悅的魔法施在萬秋的眼睛中,看花了萬秋的眼。
“噗——”
突然一聲短促的笑音,打破了萬秋的專注。
萬秋回過頭,看到了半依靠在門口,半掩著唇,眼角露出笑意的楚憶歸。
楚憶歸的房間在萬秋的隔壁,在聽到了萬秋的門鎖的聲音後跟了出來。
瘦弱的背影在寂靜又寬闊的走廊之中,悄聲無息的像是深夜出來遊**的幽靈,如果不是看到萬秋清明的眼神,楚憶歸甚至會猜測萬秋是不是白天壓力太大,晚上在夢遊。
楚憶歸和萬秋相處的時間最長,知道萬秋不會主動探索周圍環境,一旦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不會更改。
而現在的萬秋處於完全陌生的環境中,沒有求助他人,自己去了解。
楚憶歸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去矯正萬秋的性格,可腳步卻跟了過來。
直到看到了這一幕。
萬秋看著冰箱內滿滿的食材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金光閃閃的金幣山的幼龍,就差沒流個口水表達自己的垂涎了。
楚憶歸忍俊不禁。
見到萬秋看過來的眼神,楚憶歸說道:“看到這些,就這麽開心嗎?”
萬秋的眼睛一瞬不移的看著楚憶歸,這是很罕見的,見到楚憶歸‘輕鬆的笑容’。
是萬秋很熟悉的開心,嘴角上揚,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淚花,笑聲清澈好聽。
可是萬秋,卻感覺不到楚憶歸在高興。
萬秋望著楚憶歸,茫然的,不知所措的。
楚憶歸在萬秋的眼神下,笑意漸漸消失。
在萬秋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睛中,楚憶歸看到的倒影出的自己,仿佛一個不會動,不會笑的泥塑。
楚憶歸伸手,指向萬秋的眼睛,可萬秋卻睜著眼睛眼睜睜的看著楚憶歸的指尖即將碰到自己的眼珠,卻根本就沒有要閉上的模樣。
楚憶歸在即將碰到萬秋眼珠的時候停了手。
他隻是不想讓這雙眼睛看著他,並不想傷害萬秋。
“別欺負我啊。”楚憶歸無奈。
楚憶歸無法欺騙萬秋,他的謊言立刻就被看透了。
在被那雙眼睛凝視之時,萬秋似乎始終在看著楚憶歸真實的最底層。
可萬秋卻緩緩睜大了眼睛。
他欺負了楚憶歸?
“對不起。”萬秋立刻低下頭,眼神向下,手指在收緊,道歉聲細若蚊呐,而萬秋也怕楚憶歸聽不到,用更大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楚憶歸看著萬秋,三次對不起中,聲線一次比一次要更加顫抖。
“這麽不安嗎?”楚憶歸歪了歪頭,萬秋的緊張過於明顯了。
萬秋低著頭,無法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問題。
“你餓了嗎?我可以給你做飯。”萬秋問道,晚上會出現在廚房,楚憶歸應該是餓了吧。
偶爾寧海半夜回來,也會抓他起來做飯。
“不,我隻是在看你。”楚憶歸站在了萬秋的身邊,側過頭,“睡不著?”
萬秋很緊張。
楚憶歸越是靠近,萬秋更是緊繃。
萬秋低著頭,突然抬眸:“弟弟。”
第一次聽到萬秋這般叫他弟弟,比萬秋高了很多的楚憶歸半彎下腰,凝視著萬秋:“怎麽了,哥哥?”
“我絕對不會欺負你,絕對。”
楚憶歸認為他能理解萬秋的想法,現在卻好像又一次跟不上了。
“剛剛隻是在開玩笑。”楚憶歸說道。
“弟弟。”萬秋認真的,發自內心的承諾著,“我不欺負你,若是我欺負你,你打我。”
楚憶歸的神色逐漸有了細微的變化。
萬秋抱住了手臂:“我記得痛,我就記得不做欺負你的事。”
楚憶歸看著萬秋,仿佛看到了脆弱的琉璃是進入了名為混亂的氣泡,將原本細細密密的堅固的琉璃,撐出裂痕。
楚憶歸伸出手,將萬秋低著的頭抬起來,手心拖著萬秋的下巴,仿佛在看一隻無措的犬類幼崽。
濕漉漉的,澄澈又信賴的眼睛,倒影著他,也隻倒影著他。
“我知道了。”楚憶歸如此說道,他無法猜測萬秋說這句話的內心想法,但是卻知道應該緩解萬秋此時不安的情緒,不僅僅是安慰,還需要提出方法,“那就更親近我一點吧。”
萬秋感覺的到楚憶歸手心的溫度。
楚憶歸的聲音,在深夜之中仿佛融入在了自然的氣息中,霧散在萬秋的耳邊:“隻要足夠親近了,欺負就不會存在了。”
為什麽親近就不會欺負了呢。
萬秋不知道。
但是既然是楚憶歸說的,那就是正確的。
楚憶歸的手在輕輕的撫摸著萬秋的下巴,萬秋微微側著頭,前傾了身體,親近著楚憶歸的手。
楚憶歸將抬著他下巴的動作,轉變為輕輕的捏了捏萬秋的臉頰。
萬秋蹭了楚憶歸的手指,滿是親昵的小動作。
平靜之中,萬秋被楚憶歸的手轉移了注意力。
難過的,仿佛無法呼吸的不安,似乎都因為這不經意的小遊戲而消散了。
“平靜下來了嗎?”楚憶歸問道,萬秋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在逗弄一隻睡眼朦朧的小奶狗。
萬秋眨了眨眼睛,乖巧的抬眸。
楚憶歸察覺到了萬秋的放鬆。
“弟弟。”大概是依賴,也大概是被允許了親近,萬秋想要變得聰明一點,就學習更聰明的楚憶歸,“我需要做什麽呢?”
萬秋認為,自己和楚憶歸是兄弟,他們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楚憶歸一定是被喜歡的,萬秋想象不出來楚憶歸不被喜歡的樣子。
那麽楚憶歸就是他的榜樣。
“哥哥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嗎?”楚憶歸顯然立刻就看出了萬秋的擔憂。
萬秋乖巧點頭,他因此迷惘的無法入睡。
“恩……”楚憶歸托著下巴,像是努力思索一般的想了想。
萬秋在全然陌生的環境裏,他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和價值,和曾經的家庭完全不同的環境,讓他很迷惘。
“平時,我會做我想做的事。”楚憶歸的話,顯然隻會讓萬秋更加混亂。
萬秋沒有任何想做的事。
撿垃圾是為了在沒飯吃的時候,有錢買菜,寫作業是因為是老師布置的內容,上學是因為大家都在上學。
楚憶歸顯然有更好的引導的方式,可卻依舊選擇讓萬秋混亂。
混亂,才會思考。
萬秋最終移開了眼神,看向冰箱。
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能做的事,就是給家裏人做飯。
而楚憶歸立刻就明白了萬秋的打算。
“不需要你做飯。”楚憶歸說道。
被否定了。
“但是如果你是因為想做飯的話,可以試試。”
楚憶歸在萬秋的眼神之下,提醒道:“家裏有廚師,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萬秋眨了眨眼睛。
“就像你去飯店吃飯,飯店會有廚師給你做飯一樣,爸爸媽媽花了錢請來了廚師,讓他給我們做飯。”
楚憶歸的緩慢的引導著,用萬秋能思考和理解的語調。
“今晚的飯很好吃,對嗎?那就是廚師做的。”
萬秋張了張嘴,理解了這句話:“那是廚師。”
“對。”楚憶歸點頭。
“這裏是飯店。”萬秋又問道。
楚憶歸微微垂下雙眼,萬秋在詢問他了。
萬秋在無意識中,正在請求他的幫助。
楚憶歸露出微笑:“這裏不是飯店,是家。”
萬秋很是茫然。
“你還記得白天你看到的大門嗎?高高的,白色的,有好長的柵欄。”楚憶歸得到萬秋肯定點頭,繼續說道,“從那裏之後,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家。”
萬秋反複的咀嚼著楚憶歸的話語,突然迷惘的睜大了眼睛。
“我們現在站著的地方,是家裏的廚房,我們吃飯的地方,你睡覺的地方,是你的臥室,我的臥室在你的旁邊,爸爸媽媽也有他們的臥室,也在這一座房子裏。”
這一段話很長。
但是楚憶歸卻是用重複的,最簡單的話語,最合適的語速,幫助萬秋去理解這件普通人根本不需要去多加介紹的事。
萬秋眨了下眼睛,重新看向了廚房的外圍,巨大的餐廳和客廳,花園和綠樹,在記憶中不斷的盤旋著。
他的巨大的可以住下很多人的地方,隻是臥室。
家的概念,不斷的在萬秋的腦海中放大,再放大,仿佛擴大到了星空中,重新看著星星點點連成線,圍繞出一個新的家庭。
萬秋終於說出了,第一個他理解了這裏的話:“好大的家。”
“是啊,好大的家。”楚憶歸帶著淺淺的笑音,回應道。
萬秋是驚訝的,在接觸到一切之後,卻最終隻是由楚憶歸帶給了萬秋驚訝。
“那爸爸媽媽去了哪裏?”現在他看不到爸爸媽媽,不是因為他們走了,而是因為他們去了自己的臥室?
楚憶歸聽懂了萬秋的迷惑,應道:“哪裏都沒有去,爸爸媽媽現在在家,他們在臥室。”
突然之間,原本空****的什麽都沒有的巨大的空間,因為這裏是家,他還和爸爸媽媽甚至是哥哥弟弟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而不再那樣冰冷寬闊了。
突然很放心,不是爸爸媽媽討厭他所以住得遠,而是家太大了,所以遠。
看著萬秋的眼睛中因為理解而產生的點點喜悅,那是楚憶歸讓萬秋品嚐到的喜悅。
萬秋凝視著楚憶歸,依稀之間感覺到在楚憶歸的情緒裏,有一種獨特色調的情緒,絲絲縷縷的從楚憶歸的身上牽繞過來。
萬秋想到了白天。
回到家裏後,楚憶歸一直都不曾在他的身邊。
透明的、灰色的牆壁拉開了他和楚憶歸之間的距離,萬秋無法透過昏沉的牆壁看清在牆壁另一側的楚憶歸。
可隻要楚憶歸卻能輕而易舉的突破牆壁,在萬秋最需要的時刻,來到萬秋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