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什麽地方不明白嗎?”楊則也有些不知所措, 麵對萬秋,他一時之間找不到能正常溝通的方法。

萬秋的目光從巨大明亮的房間中,遊弋到楊則的臉上, 好半天才呐呐的回道:“謝謝。”

萬秋理解這裏都是他的臥室了嗎?

那麽是高興嗎?喜歡嗎?

可楊則並沒有找到自己希望看到的情緒, 萬秋好像僅僅就隻是接受了而已。

“現在就要洗澡嗎?”楊則問道。

萬秋抬起頭對著楊則點了點頭。

他的身上有味道,是媽媽不喜歡的消毒水的味道。

巨大臥室的洗手間,燈光將寬闊的空間照的明亮,比起自然又均勻的陽光, 經過細致設計的燈光,將整個空間照耀的如同夢境中才會出現的用寶石雕刻的房子。

萬秋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盯著衛生間。

好幹淨。

要怎麽樣才能打掃的這麽幹淨?

明明家裏的鏡子, 他再怎麽努力擦都不能擦成這樣幹淨的透亮的程度。

如果弄髒了……

他能恢複如初嗎?

站在這樣的地方, 萬秋第一次覺得他的存在就代表著髒。

楊則猜不透萬秋在想什麽,可萬秋現在的緊張, 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

他們一直都牽在一起的手,萬秋的手指僵硬,像是屋簷下的冰淩。

無意識的慌張,卻不懂得掙紮。

“這個紅色的按鈕,摁一下就會放熱水,如果覺得太熱了,可以按這裏藍色的按鈕調整水溫……”楊則試圖給萬秋講解浴室內的水的用法的, 轉移萬秋的注意力,講解過程中萬秋沒有提出任何問題,“會了嗎?”

萬秋站在原地,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楊則給他說過的地方。

“試試看?”楊則提議道。

萬秋伸出手, 按下了熱水的紅色開關。

水流瞬間傾斜而下, 萬秋倒退了一步, 沒有被花灑的水淋濕。

萬秋伸出手, 去觸碰那細細密密的水流,入手的水流極其溫柔,就好像水流卸去了所有的力量,想要用它溫暖的身體去柔和的擁抱人類一樣。

突然萬秋被刺痛了手,反射性的縮了回來,水溫升的過高,入手已經滾燙。

楊則一驚,下意識的張開雙手,卻沒有碰到萬秋:“燙到了?”

萬秋搖搖頭,低頭看手。

在他的手指上甚至連燙紅的痕跡都沒有。

楊則鬆了口氣,看著已經在浴室中散發著灼熱水汽的花灑流下的水流,問著萬秋:“知道怎麽放涼水嗎?”

萬秋按下了藍色的按鈕。

“對,你按一次,就會涼一點。”麵對著明明已經十四歲的弟弟,楊則卻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的孩童一樣。

水的溫適宜後,溫暖適宜的水流纏繞在指尖,手指被衝刷的感覺讓萬秋感到舒適。

萬秋比起在試水溫,倒是更像在無意識的玩水,孩子明亮的眼睛似乎在流水之下被映出了水波。

楊則凝視著萬秋的側臉,鬼使神差的說道:“萬秋,要二哥幫你洗澡嗎?”

聽到了楊則的話得萬秋,抬起頭,澄澈的眼睛裏倒影著楊則。

楊則依稀覺得在這雙眼睛之下,與其說是自己在看著萬秋,倒是更像是在看著萬秋眼睛裏的自己,他的情緒被這雙眼睛照耀的無所遁形。

楊則以為萬秋會拒絕,可萬秋點了頭。

楊則有些詫異。

他的確想和萬秋親近,卻也沒有真的想第一天見麵就要給萬秋洗澡。

隻是抱著詢問的態度,沒想到會得到肯定的回答。

似乎對萬秋而言,戒備和認生隻會短暫的存在,他似乎真的很快就放下了戒備心。

或者說,楊則察覺到萬秋是在楊瀟雨信任他之後,迅速的轉變了對他的畏懼和防備。

“萬秋現在沒辦法自己洗澡嗎?”楊則問道。

萬秋眨了下眼睛,似乎對楊則再詢問一這樣的問題感到迷惘,卻是回答道:“我會。”

楊則沉默了。

那為什麽會讓自己給他洗澡?

是因為他問了?

看著站在原地看他的萬秋,楊則帶著試探性的問道:“要二哥幫你脫衣服嗎?”

萬秋在看他,那雙澄澈的眼睛裏始終倒影著他的影子,萬秋又點了點頭。

凝視著萬秋,楊則的眼神複雜,彎下腰:“把手舉起來?”

萬秋乖乖的舉起了雙手。

萬秋的聽話足夠佐證楊則的猜測——萬秋根本不會拒絕任何要求。

楊則讓萬秋脫衣服,隻是為了查看萬秋的身上有沒有傷口,提早做好處理,傷口泡水會不利於恢複。

萬秋隻穿了很薄的一層夏衣,褪去後幾乎能看得清楚肋骨的身體暴露在了楊則的麵前。

楊則的手中,萬秋的衣服無力的垂落在他的手指間,殘留的萬秋的體溫甚至還比不過他手心的溫度。

看著瘦弱的布滿傷痕的身體,楊則仿佛被突然掐住了喉嚨。

沉默和黑暗卻如同黑色的荊棘,順著他的身體刺入血肉,纏縛住骨頭。

萬秋的身上還殘留著很多擦拭過藥水的痕跡,都是藥水和消毒水的味道,因為過於瘦弱的身體讓萬秋的腦袋看上去很大,簡直就像是連支撐起頭顱都已經非常困難的身體。

十四歲。

楊則清楚的記得萬秋的年齡。

可這怎麽能是十四歲的身體?

“有開放性傷口嗎?”楊則再次尋到自己聲音的時候,卻覺得喉嚨幹澀,心髒深處怪異的情緒盤繞的讓他頭腦發暈。

開放性傷口是什麽意思?

萬秋不理解,沒有開口。

楊則比起之前要低沉的聲線:“萬秋,轉個圈。”

楊則不高興了。

萬秋敏銳的察覺到了楊則的情緒,從並不是很高興變成了不高興。

為什麽?怎麽辦?

不可以逃跑,卻也不知道如何抵禦。

萬秋努力的想要思考出一個有效的辦法,但是他思考不出來。

他隻是張開雙手,在楊則麵前轉了半個圈。

萬秋的睫毛不住的顫抖,掩飾著他的緊張。

“這裏受傷不久嗎?”楊則在萬秋賺到背後的時候,注意到了萬秋手臂外側的一處比較明顯的傷痕,應該是開放性傷口的痕跡。

其他的地方,更多的是青紫和疤痕。

萬秋低頭去看那幾乎已經愈合的傷口處,是前段時間的車禍,當時流血的傷口現在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回答道:“車掛的。”

楊則看著萬秋,最大的疤痕上還留著淩亂的縫合線的痕跡,足以見得這些疤痕有相當多,甚至曾經危急到萬秋的生命。

楊則的手想要去觸碰這些傷痕,然而手卻虛空在半空中,他連去觸碰一下的膽量都沒有。

“萬秋。”看著背對著他的纖細的萬秋,沒有那雙眼睛的凝視,楊則才發現有了膽量去訴說他不敢說的話,“你還記得二哥嗎?”

五歲之前的記憶,能記得的人有多少呢?

為什麽要問這樣的問題,是希望萬秋記得,還是害怕萬秋記得呢?

萬秋眨了眨眼睛。

他回頭,去看楊則。

楊則的眼睛很黑,似乎像其中灌入了濃稠的化不開的墨汁。

萬秋無法判斷楊則想要得到什麽樣的答案。

不知道怎麽回答楊則才是楊則想聽的,在滿滿的‘不高興’之下,萬秋選擇了最穩妥的方法,沉默著。

“抱歉,二哥不問了。”楊則捂住了眼睛,或者說他更希望捂住自己的臉。

不希望自己的神情,讓萬秋緊張。

“沒有傷口,去洗吧。”即便聽說了萬秋的情況,楊則卻發現自己並不能真的平常的站在萬秋的麵前,“二哥在外麵等你,如果有哪裏疼,洗不到,你可以叫我進來。”

楊則關上了浴室的門,佇立在原地,聽著變化的水聲。

無力靠在浴室門邊的牆壁上,楊則卻連歎息都發不出來。

他是慌忙逃竄的。

萬秋身上的傷口和他平靜的仿佛並不在意傷口的神情,都仿佛是在指責他。

那一道一道不知道被什麽人,因為什麽事情留下來的傷疤,都像化作了漆黑凶惡的手指指向他,嘲諷著、蔑視著、指責著……

‘這都是你的錯。’

‘他受到的這一切都是你導致的!’

‘因為你弄丟了他!’

萬秋站在浴缸裏,溫熱的水流衝刷在皮膚上的細膩的感覺很舒適。

為什麽會這樣呢?

是因為花灑不一樣的緣故嗎?

萬秋仰著頭,去看花灑,細細密密的花灑沒有一道被堵住的水流的孔,細密又均勻的落下,萬秋眨了眨眼睛,好像看到那花灑像是綻開的花朵一樣。

萬秋無意識的踮起腳尖,想要更近距離的去看一看花灑。

腳下突然一滑,身體失去了重心,下意識的向著一旁倒去。

手下在無意識的亂抓揮舞,突然就抓住了在一旁設置的安全扶手,然而另一隻手則是無意識的推掉了在浴缸的邊緣放置的洗浴用品。

東西嘩啦啦的撒了一地。

楊則聽到聲音的刹那陡然打開了浴室的門,萬秋此時一隻手握住安全扶手,已經跪在了浴缸裏。

萬秋抬眼看向楊則的瞬間,楊則驟然看到被濕漉漉微長的頭發稍微遮擋的眼睛裏,全都是慌張。

“萬秋……”楊則陡然叫了萬秋的名字,卻見到萬秋陡然閉上雙眼,鬆開了安全扶手。

他蜷縮在浴缸中,雙手都摟住了自己的雙腿,將臉龐埋入了手臂中,全身緊繃、蜷縮,似乎在抗拒著即將到來的什麽。

楊則突然停在了原地。

已經撒了一地的洗護用品,亂七八糟的阻擋在兩人中間。

似乎對萬秋來說,這一地就是他犯錯的罪證。

萬秋沒有顫抖,細弱的手指握的極緊,縮在水流碰不到的角落中。

楊則張了張嘴,卻發現他甚至發不出聲音。

彎下腰,楊則去撿將地麵上洗護用品,一時之間楊則甚至也沒有抬頭去看萬秋的勇氣。

然而一隻細弱的手從浴缸裏伸了出來,在楊則的視野中,也撿起散落的物品。

楊則指尖的動作微頓,抬眸,望向麵前的孩子。

萬秋從濕潤的眼睛在忌憚著什麽一般,睫毛一直在微微的顫抖,如同打翻了貓砂的貓咪,慫成一團,卻又想要挽回點什麽,耷著耳朵湊到了主人的身邊。

明明剛剛畏懼到僵硬,卻還是要親手收拾殘局。

楊則甚至覺得自己收拾的動作,對萬秋而言是不是帶著沉默的威脅意味。

“有哪裏疼嗎?”楊則沒有得到萬秋的回答,重複問道。

萬秋搖搖頭。

楊則看著安全扶手,雖然裝這個是以防萬一,卻沒想到第一天就用上了,倒是……慶幸。

楊則伸出手,拍了拍萬秋的頭頂,然而萬秋卻閉上了眼睛,全身僵硬的宛若石頭。

萬秋發絲中的水珠沾染在楊則的手心,水的涼意仿佛順著手心,竄入他的心髒。

“沒事,繼續洗吧。”

楊則的衣服都被水汽打濕了,灰色的襯衫黏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這種黏膩的、擺脫不掉的感覺。

比起身體,倒是更像是黏在他的血管中,一舉一動全都是阻塞。

萬秋重新回到了水流下,卻睜開眼睛偷偷的觀察楊則。

連睫毛都濕漉漉的萬秋,水珠從眼角流下,軟糯的少年被清水洗濯。

洗去的隻有慌張和畏懼,沒有洗去信任。

“對不起。”

在水流不斷的從耳邊流下的細膩微弱的聲音中,萬秋好像聽到了比水流更輕微的聲音。

萬秋仰著頭,卻被水珠擊打的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不清此時楊則的表情。

萬秋覺得,楊則是一個奇怪的兄弟。

明明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不高興,卻仿佛隻禁錮在那個人形的框框裏,沒有任何要蔓延出來的意思。

楊則背過了身,就像是故意讓萬秋看不到他的臉一樣。

“阿則,萬秋,還沒有洗完嗎?”楊瀟雨突然拍打著浴室的門,清亮的嗓音穿過浴室的門打破了隻有水聲的浴室內,“媽媽能進去嗎?”

“瀟雨。”楚建樹無奈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如果不是因為楚建樹還在,恐怕楊瀟雨此時已經破門而入了。

“萬秋寶貝,媽媽給你拿來了好幾件衣服,出來給媽媽穿穿看好不好啊?”楊瀟雨拍打著浴室的門,顯然有一副不開門誓不罷休的模樣。

楊則歎了口氣,也同樣是鬆了口氣。

扯過白色浴巾將萬秋裹在裏麵,楊則從來沒有覺得浴巾居然這麽大。

萬秋從柔軟的白色浴巾內探出小腦袋,那雙漂亮的眼睛去注視他的時候很可愛。

矮小、瘦弱、一碰即碎。

楚家和楊家的基因都很好,很少能看到矮個子的後代。

想到萬秋這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結果,‘可愛’這個想法就像是在嘲諷楊則的無知。

萬秋裹著浴巾出了浴室的門,過於瘦弱的身體隱沒在浴巾內,乍一眼看過去甚至無法分辨出到底是萬秋穿著浴巾,還是浴巾在穿著他。

楊瀟雨看著洗的幹幹淨淨的散發著水汽的萬秋,突然彎下腰將腦袋埋在了萬秋的脖頸中。

萬秋高高的抬起頭,任由楊瀟雨做著這般親昵的舉動,手臂籠著浴巾,好像鬆開手浴巾就會散開掉落下去。

“我們寶貝,洗的香香的了。”楊瀟雨看著在浴巾內瘦弱的肩胛骨,“媽媽要努力把你養成小香豬。”

萬秋雖然不知道小香豬是什麽,但是知道豬是什麽。

豬是可以吃的動物。

人是不可以變成豬的,也不可以吃。

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媽媽先給你擦藥膏吧?”楊瀟雨半抱著萬秋,去到了沙發處。

楚建樹見到楊瀟雨將萬秋拉到了房間內,才看向在浴室中正在用幹燥的毛巾擦拭濕潤襯衫的楊則。

“這孩子洗澡很鬧騰嗎?”楚建樹瞟了一眼乖巧的萬秋,覺得並不太像。

“隻是個意外。”楊則說道。

“去換一身衣服吧,馬上就要吃晚飯了。”楚建樹提議道。

楊則點點頭,然而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腳步一頓,回頭問道:“爸爸,三弟有什麽忌口的嗎?”

“現在看來是沒有,那孩子什麽都吃。”然而楚建樹想了想,“他很喜歡水果,也許會比較喜歡甜口的東西。”

“討厭的呢?”

然而楚建樹卻輕微的歎了口氣:“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爸爸,我去換衣服了。”

楊則離開了,楚建樹卻沉默了。

作為父親,他察覺到了楊則心情的變化。

回過頭,去看在沙發上正在上藥的兩個人。

萬秋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足以見得遺傳了楊瀟雨的白皙膚色,隻是大概是夏天沒有任何防護的在外麵拾荒,暴露在陽光下的地方都被曬黑了不少。

營養不良,瘦弱,若不是過於優秀的五官,恐怕這個孩子會很難看。

坐在沙發上的少年,仰著頭,明亮澄澈的眼睛在麵對他們的時候,本身總是空曠的,隻是現在卻滿滿的承載著楊瀟雨。

即便十四歲,可萬秋似乎並沒有具備一個正常的人格應有的思維能力,他的本能讓他去依賴一個人,而他對‘媽媽’這個身份,似乎格外的依賴。

第一次見到萬秋的時候,楚建樹也是見到萬秋這般依賴寧巧珍的。

看著此時歡喜雀躍的妻子,顯然已經完全沉浸在丟失的孩子重新回到身邊的喜悅中,完全將萬秋的異常拋之腦後。

媽媽她很開心。

萬秋一直看著楊瀟雨,楊瀟雨的喜悅完全在臉上沒有任何雜色,但是她在給自己塗藥的時候,會有不高興。

楊瀟雨的手停在了萬秋胸口最明顯的那一道傷口上,縫合線留下的印記還清晰可見的傷口,手指撫摸著那傷疤,仿佛穿越了時間,看到了曾經血肉模糊的猙獰模樣。

“當時肯定很疼吧?”楊瀟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疤痕。

萬秋沒有說話,他沒有從楊瀟雨的表情上,看到任何需要他回答的意思。

但是其實,萬秋沒有覺得很疼。

大部分時間都在發燒中度過,昏昏沉沉的。

因為奶奶在一直照顧他,萬秋覺得即便是受著傷,發著燒,也不難過。

“如果以後哪裏受傷了,就一定要給媽媽說,知道嗎?”楊瀟雨看著那疤痕,思索著萬秋現在年紀還小,經過修養和藥物輔助,應該能將這個疤痕淡化到看不到的程度。

“恩。”萬秋記得了。

“來,萬秋,穿這件衣服給媽媽看看?”在所有的疤痕都塗上了藥膏後,楊瀟雨展開了一件衣服給萬秋。

萬秋接過了衣服,然而手中的衣服軟綿綿的,是萬秋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布料。

萬秋捏著衣服,手中不自覺的收緊。

萬秋的手指上有每天長時間握筆留下的繭,有每天出門帶著鐵鉗的時候留下的繭,這些厚實的並不細膩的繭,仿佛很容易就掛壞了這些過於細膩的衣服。

“要媽媽幫你穿嗎?”楊瀟雨見到萬秋的動作緩慢,主動問道。

萬秋抬眸,見到楊瀟雨的表情中戲謔多過認真,搖了搖頭,自己穿上了衣服。

衣服是純白色的,設計比較偏中性,略顯蓬鬆,將萬秋過於瘦弱突出的骨節遮擋了些許,衣服輕飄飄的,蹭在皮膚上非常的舒適。

“我們寶貝看起來還小呢,現在穿這樣的衣服正是可愛的時候。”楊瀟雨的視線卻是落在了萬秋的腿上,萬秋穿著短褲,腿部全部露了出來。

細長,略有弧度,但是並不好看,骨節突出,但是以她對美的欣賞,以後肯定會變得很漂亮。

那些礙眼的疤痕,萬秋還在成長期呢,會在藥物輔助之下慢慢消失的。

楊瀟雨一想起這些疤痕的來曆,就心情不好。

楊瀟雨沉默之間,察覺到萬秋坐了下來。

不僅僅是坐下,而是蜷縮了雙腿,雪白的長袖籠住了細瘦的雙腿,似乎是在有意的遮擋上麵的疤痕。

楊瀟雨一愣,重新去看萬秋,萬秋過於漂亮優秀的雙眼,此時睫毛微微垂下,似乎是在忐忑。

那雙澄澈的眸子,在些許閃爍之後,轉過了眼神看向楊瀟雨。

這一瞬間,楊瀟雨明白了萬秋的動作。

她的在看到傷痕之後的情緒被萬秋捕捉了,他在試圖用讓自己看不到的方法,去緩解她不高興的情緒。

楊瀟雨突然之間明白,自己才是真正影響萬秋的因素。

楊瀟雨苦笑,當媽媽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這麽直白的理解這個道理。

“走,媽媽帶你去吃飯。”楊瀟雨突然站起身,拉了萬秋的手,朝著門外走去。

楚建樹情很少能看到妻子這樣細致又耐心的克製自己的情緒了。

楚家有些壓抑。

這是他們做父母的沒能給家庭帶來一個正麵的導向。

現在再改變,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