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豪門?

他們不會自稱豪門,萬秋是從誰那裏得知他們是‘豪門’?

寧海和寧巧珍?

凝視著萬秋,楊瀟雨眉眼依舊柔和:“是的,我們萬秋是豪門的孩子。”

萬秋敏銳的察覺到了楊瀟雨感情上的細微變化,‘不高興’的感情正在悄然占據高峰。

“但是不僅僅是爸爸,媽媽也是豪門哦。”楊瀟雨揉著萬秋的發絲,誘導性的說道,“萬秋高興嗎?告訴萬秋這件事的人也高興嗎?”

楊瀟雨的眼睛明亮,可萬秋卻注意到在這雙眼睛裏的‘高興’在一點點消失。

‘不高興’的影子,悄然無聲的從昏黃燈光下的陰影中蔓延、擴大,籠罩萬秋。

萬秋企圖沉默,可楊瀟雨需要他的回答。

萬秋無意識的緊繃了身體,踮起腳尖,蜷縮身體,試圖保護住自己。

之後才緩緩說道:“媽媽不是叫楊瀟雨嗎?”

楊瀟雨:“?”

兩個人對視。

——爸爸他叫豪門嗎?

楊瀟雨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問道:“你的意思是爸爸的名字叫豪門嗎?”

萬秋點頭。

楊瀟雨一愣,看著萬秋空****沒有被任何顏色浸染的眼睛。

當普通人聽到豪門的時候,會有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在這個社會上大部分人都會被‘豪門’兩個字所吸引。

作為豪門之女的楊瀟雨,清楚的知道這被眾人趨之若鶩的光鮮。

但是在看到萬秋的眼睛的時候,楊瀟雨突然反應過來,萬秋是不一樣的。

這個孩子的智商不高,也更為純粹。

楊瀟雨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孩子能回到自己的身邊,卻也不是沒想過萬秋是什麽樣的性格,可能會貪婪、頑劣、毫無克製。

可現在,就仿佛天空將雨夜之後的最後一滴雨滴滴入她的手中,凝結成清涼的毫無雜質的透明寶石。

萬秋在單純的年齡離開她,還能再單純的回到她的身邊。

“你爸爸不叫豪門,叫楚建樹。”楊瀟雨靠在萬秋的腦袋上,忍俊不禁,這是一件值得被記錄的趣事。

“那豪門是什麽?”記憶中,這兩個明晃晃的字,萬秋卻不理解。

“不要在意,這兩個字沒有任何意義。”楊瀟雨揉著萬秋的發絲,能聞到在萬秋發絲裏的肥皂的味道。

失而複得,人生幸事。

然而萬秋卻疑惑了。

豪門沒有意義,那虐待這兩個字,是不是也同樣沒有意義?

萬秋隱約覺得好像除了這段話之外,還有很多很多事,隻是他忘記了。

楊瀟雨給楚建樹打了電話,知道消息的楚建樹愣了好一會兒,才展露笑顏:“太好了。”

電話那頭的楊瀟雨對萬秋說道:“來萬秋,叫一聲爸爸。”

“爸爸。”沒有變聲的少年軟糯的聲音幾乎是直接戳穿了很久都沒有真正激動過的楚建樹的心髒,楚建樹動了動嘴,最後隻是淺淺的應了一聲。

以楚建樹的學識,居然沒辦法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孩子說更多的話。

萬秋再一次見到了楚建樹,高大儒雅的俊秀中年男性,站在萬秋的麵前。

萬秋呆愣了很久,曾經見過的叔叔突然變成了爸爸。

一大一小對視著,沉默。

楊瀟雨從身後抱著萬秋,對失而複得的寶貝不肯撒手。

楚建樹的聲音,輕柔的像是在對待某個大聲一點就會應聲碎裂的瓷器:“爸爸媽媽帶你回家。”

萬秋卻很遲疑,說:“我家裏沒地方給爸爸媽媽睡了。”

楚建樹神色一頓,和楊瀟雨對視一眼,沒理解萬秋在說什麽。

萬秋解釋道:“大臥室的床我不能用,我的朋友在睡我的小床,爸爸媽媽如果要去,沒有地方睡。”

楚建樹下意識皺眉,卻想起麵對的是萬秋,鬆開眉頭,溫和道:“我說的不是那個家。”

萬秋歪歪頭:“我隻有那個家。”

這一時間,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不是的,萬秋,你聽媽媽說,你要和媽媽爸爸回家,不是回你養父母家。”楊瀟雨直接拉過了萬秋,讓萬秋麵對著自己。

“我得回我自己家。”萬秋很小聲的,對這件事做出了反抗。

這一時間,楊瀟雨和楚建樹理解了萬秋的思維。

萬秋承認他們是他的父母,卻不承認他們是他的歸宿。

“這是不對的,是你的養父母搶走了你,那不是你的家,我們的家才是你的家,你是我的孩子,你該回到我身邊。”楊瀟雨無法不焦躁,喜悅變成了懊惱。

萬秋不理解這些彎彎繞繞,他隻知道自己隻有一個家。

但是他隱約知道現在楊瀟雨不高興。

是他,讓楊瀟雨不高興了。

楚建樹低著頭,看著萬秋:“你不願意回爸爸媽媽的家嗎?”

萬秋被楊瀟雨抱在懷中,可他卻依稀之間覺得這個懷抱正在升溫,變得灼熱。

楊瀟雨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不開心’的氣息,萬秋越是接近,虛無的疼痛感就越是放肆的侵襲萬秋的身體,焦灼萬秋的心髒。

萬秋站起身,掙脫了楊瀟雨的手臂,脫離了陌生的親生母親。

萬秋站在不遠處,遙遙的望過來,沒有排斥也沒有厭惡,可這被拉開的三步的距離,仿佛堅定的代表著萬秋的拒絕。

“我要回家。”

“為什麽一定要回家呢?”楚建樹的聲音低沉,“跟爸爸走不行嗎?”

“爸爸媽媽說,我必須要回家。”

楊瀟雨似乎還想要反駁什麽,可卻被楚建樹攔住了。

楚建樹注意到萬秋在倒退。

很小的一步,卻足夠將他們剛剛才建立起來的薄冰一般的聯係踩出裂痕。

“知道了,不逼你。”楚建樹立刻開口,安撫著萬秋,“但是爸爸媽媽經常來看你,可以嗎?”

萬秋仰著頭,在觀察楚建樹。

楚建樹任由萬秋打量,他要傳遞給萬秋‘想要’的意思。

最終萬秋點了頭。

僵硬的氣氛,因為萬秋的同意而緩解。

在離別之時,萬秋提著楊瀟雨給他打包的一大堆食物。

萬秋迫不及待的想把食物放回家,冷藏,等著爸爸媽媽,還有他的朋友吃。

楊瀟雨半彎下腰,注意到萬秋已經被裝著沉重食物的塑料袋勒的通紅的,仿佛會斷裂的纖細手指。

可她卻沒有再靠近萬秋,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微笑道:“和媽媽爸爸說再見。”

萬秋乖巧開口:“媽媽爸爸再見。”

萬秋拉著小拉車,背對著他們,不回頭,直到消失。

“萬秋的狀態不太一樣。”楚建樹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直接將他帶回去的效果不會好,還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楚建樹知道妻子心情不佳,連續兩次都不能帶孩子回去,恐怕本身就脾性不好的楊瀟雨已經快到達極限。

楊瀟雨也知道楚建樹說的是事實。

麵對自己失而複得的孩子,楊瀟雨隻是多少有點情緒化,也知道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至少他明白我們是他的父母,就是這一次最大的收獲了。”楚建樹將妻子摟在懷中,安撫道,“我們等了很久,不會再等很久的。”

如今的萬秋不理解親生父母這個詞語的重量。

萬秋沒有得到過親情的疼愛,他隻是作為一個孩子,依賴著在他現階段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不是他們,而是寧巧珍和寧海。

對於任何事都接受的萬秋來說,卻隻有這兩個人的要求是絕對的。

要矯正萬秋的思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們要將萬秋帶回去之前,首先要做的是要對付那一對把孩子當做道具使用,沒有分享愛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