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是說, 打架,**的那種。”

宋菩菩動作一頓, 紅著臉繼續整理他的衣服,小聲嘟囔:“想得美,誰要跟你打架了?”說完也不等沈陸一回答, 閃身躲回鏡頭後。

沈陸一輕笑了聲,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 心情大好。

全程圍觀的小池默默調了調焦距,鏡頭切成臉部特寫, 張了張嘴對身側的人說:“宋導…”

“嗯?”突然被點到名字,宋菩菩有些疑惑。

“咳, 下次可以捂下麥。”小池扭捏地指了指攝像機上的凸起的黑匣子, “我這裝了監聽。”說完尚嫌不夠,小池一臉正直地指向遠處帶著耳機的人,補道:“還有音頻老師和場記…”

“.…..”

宋菩菩悻而望天, 她竟然沒有關麥。

她的臉呢?丟哪去了?

設備就緒,攝像們再次開機,沈陸一拎上行李, 邁步往院子裏進。宋菩菩目送他進了院門, 腳下轉了方向,往一牆之隔的另一個院子走去。

石塊混泥砌成的門框不太平整,木門虛掩, 門板因風雨侵蝕而布滿腐朽的縫隙,圓環形的門扣上鏽跡斑駁。推門而入, 木門咿呀作響,宋菩菩扶住門沿,側身進了院子。

院子似乎荒廢了有些時候,院子裏的板栗樹生得茂密,地上卻落滿枯黃的樹葉,被人匆匆掃了幾下,成堆地摞在一旁,角落裏散落的木柴上甚至長出了傘狀的菌菇。

宋菩菩四下打量著走到屋前,把門簾一掀,一股刺鼻的酸腐混著塵埃闖進鼻腔,嗆得她咳了幾聲。

屋裏坐了不少人,聽見門口的動靜望了過來,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又是一個被嗆的,”先一步進門的韓力笑道,伸手拍了拍身邊的矮凳,“過來坐。”

宋菩菩應了聲,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悶聲問道:“怎麽找到這房子的?就隔著一道牆,還挺方便。”

“現成的。”韓力掏了瓶紅牛,見她拒絕又換了瓶礦泉水,“這房子也是他們家的,老人住在隔壁,兒子媳婦帶著孩子住這裏,大人出事之後,老人就把孩子們都接到隔壁住,這裏就空出來了。”

宋菩菩了然,抬頭抿了口水,呼吸間滿是灰塵的感覺略有好轉,繼而問道:“這房子不打算收拾嗎?”

“早收拾過了!”躺在一旁的行軍**休憩的攝像忍不住插話:“你是沒見過這房子本來什麽樣,嘖,那可真是…”攝像眯著眼,想起第一次踏進這間房的場景,神色複雜。

宋菩菩默默掃了眼房間,一時語塞。

裸/露在外的紅土牆紋理清晰,凹凸不平的顆粒仿佛風一吹就能揚起簌簌落灰,隻剩半頁的窗扇用透明的防水紙糊了起來,屋頂的橫梁上纏了幾圈電線,發黃的鎢絲燈泡顫巍巍地懸在半空。

韓力順著她的視線往半空瞥,指了指窗邊的兩塊監視屏,歎了口氣:“監控差點就沒安上,供電線路老化太嚴重,又負荷不了這麽大功率,最後還是聯係了縣裏的電力局幫忙。”

宋菩菩又抿了口水,眉心微蹙,視線投向監控屏。

節目組修繕過的房子都這麽破敗,沈陸一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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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陸一才踏進院子,眼前便疾閃而過一道黑影,不禁往後撤了半步,手中的箱子磕在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房間裏的人似乎聽見了動靜,十二三歲模樣的男孩往外探了探,回頭朝裏喊了一句:“奶奶,有人來了。”

不多久,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便走了出來,脊背佝僂,瘦骨嶙峋。

院裏的雞鴨撲騰著翅膀亂竄,沈陸一繞過它們快走幾步迎了上去,伸手扶住老人:“奶奶好,我叫沈陸一。”

“好好好。”老人打量了他半晌,神情很是歡喜,眼尾的皺紋湊在一處,“隻聽說要來個男娃娃,沒想到長得這麽俊。”說完又在沈陸一手上輕拍了幾下,引著他進屋:“知道你要來,飯都做好了,就等著你。”

沈陸一彎腰避過門框,跟在陳奶奶身後進了屋。

屋內隻亮了盞燈泡,光線昏黃,老舊的家具都落了漆,布罩上也滿是補丁。房間正中的桌邊圍坐著兩個孩子,除了先前的男孩,還有個年紀稍小的女孩,兩人湊在一處,不時偷偷打量新來的客人。

“走了一路餓了吧?”陳奶奶從灶台邊端出幾道菜,擺在桌子上。油菜,白菜,絲瓜,翠綠的一片,不帶葷腥。

“家裏沒什麽好東西,委屈你了。”最後一道菜用盤子反扣著,陳奶奶把蓋子一掀,色澤金黃的煎蛋飄散出油香,“等下次趕集,奶奶給你買肉吃。”

“您別這麽說,是我給您添麻煩了。”沈陸一擺了擺手,餘光瞥見身旁的孩子盯著金黃的雞蛋咽了咽口水。

“老四呢?”陳奶奶四下尋了眼,朝身邊的孫女說:“老三,喊你妹妹吃飯。”

原本坐在桌邊的女孩起身進了房間,磨蹭了半晌,麵色為難地走了出來:“奶奶,睿睿不肯出來。”

“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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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可不行,”韓力指間夾著半根煙,用力嘬了一口,手指點了點屏幕上蜷成一團的身影,“我們來了這麽些天,老四都是見人就躲,躲不過就縮著不說話。”

宋菩菩略一思忖,試探著問:“她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怕生?”

“怕生吧,平時跟家裏人溝通沒什麽問題。”韓力想了想,繼續道,“等他們吃完飯,你過去試著跟老四聊聊,總得有人能跟老四溝通才行。至於沈陸一和老四的關係,不管好不好後期都能剪成看點,隨他們去吧。”

“嗯。”宋菩菩應了下來,視線隨著屏幕上清雋的身影而遊移。

四周盡是破敗,沈陸一卓然的身影愈發格格不入,高大的身影和矮小的板凳對比分明,修長筆直的腿屈在身前,手裏端著的瓷碗邊緣甚至缺了口,監控的特寫定格在碗中的飯菜,清貧得令人唏噓。

可他卻一副無所察覺的模樣,動作裏帶著一貫的矜貴優雅,低頭吃著飯,不時和桌邊的老人聊上幾句,話雖不多,卻沒有丁點架子。

宋菩菩莫名有些情緒泛酸,他身上的傷才恢複,又上趕著來這裏吃苦。

“差不多了。”畫麵裏的人開始收拾碗盤,韓力用手肘碰了碰她,“明天的拍攝內容在群裏,記得跟沈陸一溝通好。”

“好。”宋菩菩起身跺了跺腳,邁步往外走,臨到門口又扭頭確認了遍,“今天還有要補拍的鏡頭嗎?”

“沒了沒了,走吧。”韓力催她。

宋菩菩過了兩道院門,跨過門檻進了屋,沈陸一正彎腰擦桌子,手裏捏著的抹布反複沾了汙漬,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你怎麽來了?”沈陸一側頭看她,眉梢微挑。

“又不是來找你的,”宋菩菩翻了包濕紙巾,挪了兩步塞進他口袋裏,“消毒的,擦手用。”

沈陸一哼了聲,唇角一勾,臉上的梨渦在燈光下暈成一小塊陰影。

宋菩菩轉身朝房間裏走,三兄妹正鬧作一團,見她進來驟然消停,半人高的小不點一閃身躲在了哥哥姐姐身後。

她略微一怔,緩步向前邁了些,半俯下身子和孩子們平視,柔聲道:“嗨,我叫宋菩菩,是外麵那個哥哥的跟拍編劇。我們認識下好不好呀?”

老二骨碌地轉了幾下眼珠,看著她臉上漾起的笑,撓了撓頭略帶靦腆地接過話:“我叫陳思哲。”又指了指旁邊的妹妹,“這是三妹思琪,老幺思睿。”

宋菩菩探了探頭,正好捕住一雙靈動澄澈的目光,可對方很快便像受了驚的小鹿,挪開視線躲了個嚴實。

“思睿是怕我嗎?”

陳思睿蹲在櫃子邊,身影蜷成小小的一團。宋菩菩也蹲下身子,試著伸手握住她細藕般的胳膊,卻被大力掙了開。

“姐姐不碰你了。”宋菩菩撤回了手,環抱著膝蓋,側臉貼在關節上,細細打量身旁的小不點。

小不點的五官很標致,瓜子臉,小鹿眼,鼻尖挺翹。眉色和發色都有些淺,細軟的發絲才及耳,少了幾分柔美,多了些頑皮。

“思睿蹲著腿不酸嗎?”

“.…..”

“我同事說你都不跟他們說話,為什麽呀?”

“.…..”

“你什麽時候打算和我說話呀?”

“.…..”

“思睿聽過一個故事嗎?以前有個人總喜歡蹲在角落裏,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直到有一天,來了另一個奇怪的人,一動不動地蹲在他旁邊。”

“這個人終於說話了。”

“他說,你也是蘑菇嗎?”

“.…..”

半倚在門欄上的沈陸一輕聲笑了笑,視線落在在她翕合的唇瓣,輕緩的語音從中娓娓道出,像安謐的睡前故事,聽得人心裏的鬱結都散了。

宋菩菩聞聲往門口望去,正撞上他深邃的眼神,浩瀚如海的眼底似有暗流湧動。她轉了轉腳踝,發麻得失了知覺,暗自歎了口氣,準備起身換個姿勢時袖口卻被人扯了扯。

“我不是蘑菇。”小不點一本正經地看向她,黢黑發亮的眼眸好似要看進人心坎裏。

宋菩菩略微怔愣,眼底溢出驚喜,神色明媚仿若乍暖的四月天。抬手碰了碰小不點微嘟的臉頰,假意正色道:“對呀,哪有你這麽可愛的蘑菇。”

……

玩了好半晌,小不點撲在**沉沉睡去,宋菩菩掖好被角,掩上房門退了出去。手還搭在生鏽的門把上,身後便有人貼近,高大的身影覆在她身前,將她的影子罩了個嚴實。

“可算輪到我了?嗯?”沈陸一彎腰湊近她,貼在她耳邊沉聲道。

他的氣息落在她耳後敏感的區域,她後頸一酥,顫栗從背上蔓延開,直到指尖也顫了顫,她咽了兩下嗓,聲線不太平穩:“說得好像你排隊了似的。”

“去我房間。”沈陸一勾了勾她後頸的領口,轉身邁步走,走了幾步見她還楞在原地,回頭催了聲,“還傻站著幹嘛?”

“來了。”宋菩菩甕聲甕氣地應了聲,埋頭跟在他身後,頰邊緋紅。

他勾她領口的時候,平整的指甲劃過她凸起的頸關節,力道很輕地劃過一條線,恰好戳在她不為人知的敏感處,體內才緩下的動**又是一波餘震,內裏的血液翻騰湧動,一波波漾了開。

不同於有劇情設定的其他節目,《浮生記》是半自由式的體驗真人秀,節目組隻預設了大概的節目走向,卻不限定具體發生的事件。不需多久,宋菩菩便把明天的內容對了個大概。

“明白了嗎?”她抬眼瞥了瞥倚在花棉被上的人。

“明白。”沈陸一正了正身子,挑眉問道:“今天算拍完了嗎?”

“算。”她如實地答。

沈陸一挑了挑眉,直起身走在監控前,抬手對著鏡頭晃了晃:“我要換衣服了,麻煩回避下。”

寂靜了幾秒,鏡頭嘎嘎響了幾聲,晃向了牆邊的死角。沈陸一略微思索,又找了件T恤蓋上去,才轉身對她說:“我換衣服,你先出去吧。”

“好。明天開拍前我再來找你。”宋菩菩理了理肩上的背包,起身往門口走。

沈陸一跟在身後,語氣平靜得聽不出情緒,“明天見。”

宋菩菩才觸到門把,手肘上倏然傳來的力道迫使她回過身,眼前光線驟轉,懷裏多了一抹溫熱。

沈陸一半含著身子把她納在懷裏,輪廓分明的臉龐貼在她頸窩,耳後仍餘暗香,絲絲竄進他鼻息,勾得他呼出一口重氣。

他壓了壓體內流竄的火,偏頭在她耳下的頸肉上吮了吮,薄唇在滑膩的雪肌上流連。

橫梁上悠悠晃**的燈泡暈出一抹抹搖曳的昏黃,宋菩菩隻覺得視線模糊,頸邊的灼人燒得她喘不過氣。

“嘖。”唇瓣抽離時,微微的水聲作響。

她下意識地往他胸前一搭,掌心死死扣住球形的麥克風,指間不留一絲縫隙。

然後便聽他在耳邊沉著嗓說:“誰讓你走了?那是騙他們的。”

“宋菩菩,你很適合當幼師。”

“有沒有考慮生個幼兒園?”

“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