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北方的冬天,幹燥又蕭瑟,光禿禿的虯枝延伸在半空中,沒有半點枯葉飄搖的蹤跡。冬寒凜冽,不似南方那般濕乎乎的滲進五髒六腑,而像利刃劃過皮膚,每一道都生疼。

宋菩菩猛地打了個冷顫,抬手扯緊領口的係帶,腳下的步伐又快了幾分。

緊挨著頤和園的院子,占地頗廣,迎門就是一對鬱鬱參天的梧桐。往裏的每一進皆是灰瓦白牆的房屋,棕色的窗框上雕著吉祥寓意的圖案,古樸又雅致。

可宋菩菩此時卻無心多看。

她回憶著幾分鍾前的問路,閃身拐入主屋左側的石拱門,往後院走去,眉間卻蹙了起來,眼底閃過些許疑惑。

指路的製片老師說,衛生間是第三間還是第四間來著?

直到站定在門口,宋菩菩鬆了口氣,適才的糾結豁然消散。

相鄰的兩扇門,左邊的門關得嚴實,上麵昭然掛著一把碩大的鎖,紅銅色的鐵鏽一看便知閑置已久。而另一扇門隻是掩著,罅隙中穿出幾道風來。

沒多想,她徑直推門而入,卻倏地身形一僵,握在門把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門裏有人。

男人。

還是很好看的男人。

房間裏的人背門而站,薄光自他身前落下,將頎長的輪廓暈得模糊,卻又勾勒出平直寬闊的肩線和精瘦得不見一絲贅肉的腰身。

身上的外套殘存著室外的寒氣,宋菩菩卻察覺幾分莫名的熱,烘得臉上燒起來似的,喉口一滯發不出聲來。

視線再一掃,男人尾骨兩側的腰窩深陷,兩處陰影一晃,她頰邊的紅暈驟然傳至耳尖。

男人早已聽見身後的動靜,卻以為是給自己送衣服的經紀人,繼續埋頭翻找衣物,赤/裸的上身被涼風吹得瑟縮了下,開口催促:“快進來,把門帶上。”

聲線微沉,帶幾分清冽,竟很是好聽。

宋菩菩心神一恍,鬼使神差地就照做了,手上的力道沒控製好,生鏽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旋即砰地撞上邊框,又彈了開。

原來,門不是沒關,是壓根關不上。

撞擊聲入耳,將她飄散的神誌喚了回來,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宋菩菩咬了咬唇,麵上懊惱盡顯。

現在出去還來得及嗎?

“襯衫呢?”男人將領口撐開,精心打理的發型仍是被勾亂了些,他放緩動作,一邊朝身後的人說道。

房間裏悄然無聲,似乎連空氣都凝結成玻璃窗上參差的霜,隻能聽見軀體和衣物摩擦出的窸窣聲響。

遲遲得不到回答,沈陸一擰眉轉過身,看見門口漲紅著臉的不速之客心下一驚,驟然放大的瞳孔裏滿是詫異。

原本隻能看見光潔的後背,可對方一轉身,春光乍泄。

胸口和手臂有肌肉起伏的線條,腹部也被斜照的光線畫出了幾塊明暗,膚色白皙卻不陰柔,反而有幾分美感。

宋菩菩連忙挪開視線,耳朵上的小血管不聽使喚的透出了顏色,連帶耳根都是一片絳紅,然後便聽見男人的質問:“你是誰?”

沈陸一等著她的回答,動作卻不停,拋開手裏的衛衣,抽了件格紋西裝往身上套,指尖靈活地轉了幾下便將紐扣係上,幹脆利落。

宋菩菩暗自歎了口氣。

逃跑是來不及了,解釋又有些無力,他要是真把她當成女色狼可怎麽辦?

她略一想,清了下喉嚨:“那個,我是你媽的PD。”

沈陸一太陽穴抽了抽,眉眼間滿是肅色。

這話怎麽聽都不太得勁吧?

她忙又補了句:“我是程卿姐的PD。”

沈陸一沒說話,環胸倚在洗衣機邊,冷眼看她,西裝下的線條因為動作愈加明顯。

宋菩菩垂著頭,將視線定在腳邊的磚縫上,察覺對方的視線灼灼落在自己身上,隻好硬著頭皮解釋:“我在找衛生間,看門沒關就進來了,我真不知道裏麵…”

未出口的話被門外的聲音打斷,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騷包的男聲:“陸一寶貝,襯衫給你拿來了哦。”

這下可好,經紀人都來了。

宋菩菩欲哭無淚,她不會真要頂著“偷看男明星更衣的女PD”這種名號,自此令人聞風喪膽吧?

沈陸一直起身稍一思索,沉聲道:“你別動。”

宋菩菩真就不動了。

房間本就狹窄,地上又有零碎的東西擋道,沈陸一堪堪擦過她身邊,帶起的氣流撲在耳畔,宋菩菩莫名覺得耳根有點癢。

沈陸一將她掩在身後,拉開半扇門,抬手伸向對方:“襯衫給我吧。”

“靠,你怎麽穿成這樣?”門外的人驚呼。

沈陸一沒接話,取過衣服,神色淡淡:“你不用等我了,我換完衣服自己進去就行。”

語罷將門再次掩上。

門外的聲音漸遠,沈陸一還站在她身後,宋菩菩有些不自在,小聲說道:“要不,我先出去吧?”

沈陸一抖開襯衫,聲音仍有些冷:“不用,你別回頭。”

宋菩菩噤了聲,旋即看見右手邊的板凳上丟過來一件西裝,正是沈陸一套在身上那件。緊接著是布料在空氣中劃過的聲音,衣角恰好在她背上擦過。

身後不絕的聲響讓她突然有些無措,宋菩菩斂下眸,磨蹭著手上的倒刺,暗自在心裏數著數。

數到九十三時,沈陸一再次回到她的視線裏,衣衫齊整,領口的紐扣直直扣到凸起的喉結下方。

“我好了。”

沈陸一攏了攏換下來的衣服,挽在臂彎,見她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繞過她走出房間,還幫她掩上了門。

宋菩菩僵直的背驟然一鬆,鼓著臉長長地吐了口氣,又拿手心捂了捂兩頰,微涼的手襯得臉上愈發滾燙。

可沒過幾秒,她又不禁皺眉。

想上衛生間門卻關不上,這可怎麽辦?

屋裏的擺設完全是90年代的風格。

牆麵有些斑駁,掛在牆上的熱水器和放洗漱用品的置物架都落滿了灰,老式洗衣機占據了房間一角,旁邊的木頭凳子上麵還擺著塑料臉盆。

宋菩菩沒轍,隻好搬動置物架和凳子把門頂上,提心吊膽地留意門外的動靜,太陽穴突突地跳。

擔驚受怕的時間拉得老長,物歸原位後,宋菩菩如釋重負地推門而出,步伐卻生生一滯。

他還在。

北方的夜色來得早,僅剩的幾縷天光覆在他身上,身姿俊朗,側顏清雋,沈陸一就那樣抱著衣服,斜倚在石拱門邊,有幾分疏離感,卻莫名讓她心頭一暖。

沈陸一聽見聲響,循聲抬眼看,見她站在十步開外便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肩膀,轉身往外走。

身影漸行漸遠,西裝筆挺,腰背亭然,絲毫不會淹沒在人潮裏。昏黃的天色越發濃重,色調像膠片電影的畫麵,模糊的,有道不明的繾綣。

宋菩菩站在原地怔愣了幾秒,適才撞見的畫麵走馬燈一樣忽明忽暗地在她眼前晃,臉上被風吹散的熱度又糊了回來。

她默默在心裏啐了自己一聲。

一把年紀的人竟然被臊的跟情竇初開一樣,真沒出息。

///

穿堂風呼呼地刮,再燥熱的情緒也會敗下陣來。

宋菩菩才進屋,就被秦潼勾肩攬到一邊,秦潼一臉嘚瑟的模樣,像是得了天大的八卦:“噗噗,你猜沈導的驚喜是什麽?”

不巧,她已經和“驚喜”打過照麵了。

宋菩菩抬著下巴往走道盡頭挑了挑,笑聲回:“我又不瞎。”

遠處的沈陸一站在會客室外,弓著腰,任由造型師往他領口添上一個暗紅色的領結。角落投來的視線似乎被他察覺,他側過頭,正好撞上的她的視線。

宋菩菩被他的目光掃得心跳快了兩拍,抬手散下耳後的頭發避了避,左胸裏砰砰的跳動還在撒歡。

“我跟你說話呢。”秦潼拿手肘拐了拐她。

“我們先進去吧。”宋菩菩壓根沒聽清秦潼說了些什麽,隻覺心神散亂。

她也沒做什麽,幹嘛要心虛?

“謝謝。”沈陸一朝造型師道了聲謝,造型師笑了笑撤身離開,沒等他轉身,身前便晃過兩道迅疾的人影,匆匆一瞥,隻看見四散的長發,和某人白皙的臉上有些不真切的紅暈。

沈陸一挑了挑眉。

他都沒追究,她緊張個什麽勁兒?

會客室裏已經在錄製,宋菩菩貓著腰躲到攝像機後麵。

攝像機的畫麵裏燭光幽幽,桌上幾道菜肴,沈歌和程卿相對而坐,脈脈低語著回顧往昔。

正在錄製的這檔節目叫《煙火氣與你》,不同於遊戲競技類真人秀,這是一檔以故事為線索,由食物來串聯,意在描繪人與人之間不同情感關係的節目。

煙火氣是百態人間裏情感留存的印記,也是灶台鍋邊平常卻溫暖的氣息,而這些鮮活的生氣統統與“你”有關。因而,在節目尾聲,第一人稱的“我”將為“你”做些什麽。

沈歌作為享譽全球的導演,內裏卻更像文人風骨,舉止做派頗為內斂。參加節目於夫婦倆而言,都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可即使這樣,沈歌也不過將心意融進了親自準備的滿室繁花和一桌佳肴。

當然,他還偷摸著召回了在外拍戲的兒子。

不知說起什麽,沈歌起身走到程卿身後,從口袋裏取出了絲絨盒子,裏麵是一抹翠綠。

“那年在溫哥華,你曾說起搬家時弄丟外婆留給你的一對翡翠耳環,甚是遺憾。我一早就想著把遺憾給你補回來,隻是尋找材料和設計耗了太久。”

黑發初相識,攜手至白頭,歲月和生活沒能磨滅深情,卻釀出了韻味悠長。

宋菩菩是個旁觀者,可身體裏卻湧起了一股勁兒,橫衝直撞進了鼻腔,眼底溫熱。

閱盡過半人生後,驚喜和價值都不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但能有那麽一個人,他將你的一字一句收藏妥帖,他視你人生的完滿為自己存在的意義,要有多難得。

///

牆壁被黑布遮滿的房間裏,宋菩菩和程卿麵對麵坐在燈光下,熾亮的光線烤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宋菩菩低頭掃了眼手機上提前寫好的提綱,開口問:“那麽,您認為婚姻關係的防腐劑是什麽?”

“崇拜和疼愛。你仰望一個人,哪怕道阻且長,也像是穿行在雲霞繁花裏;你心疼一個人,會想伏低一些再低一些,連她踮起腳的力氣都不舍得。”

程卿眉眼帶笑,眼邊起了溝壑,深深的眼角恍然是院子裏梧桐梢上細長的月牙。歲月催人老,容貌變化不可逆,但卻沒在程卿身上留下美人遲暮的唏噓。

她很喜歡程卿。真誠,高配合度,像是溫潤的帶著水頭的美玉,耀眼卻覺察不到鑽石切割的銳利。

宋菩菩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收拾東西從備采間裏退出來,才踏出房間便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過來。”執行總導演韓力從另一個房間探出半個身子,火急火燎地招呼她。

宋菩菩腳下挪著步,心裏卻暗自推測。

按理說,跟拍編劇隻負責自己跟拍的藝人,她隻要做完程卿的部分,工作就算完成了。韓力這麽急著找她,十有八九是要給她加派臨時單。

“你快些。”韓力扯著宋菩菩的手臂,略一用力就把她帶進房間裏。

宋菩菩踉踉蹌蹌地穩住,乍一抬眼,正好對上沈陸一明晦難分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沈兒童:你對我一見鍾情吧?

宋姐姐:別瞎說!

沈兒童:哦?

宋姐姐:我隻是喜歡鮮活的肉體。

當晚 戰況慘烈 (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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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開個房。”

“標間還是大床?”

“住你房間行嗎?”

“滾。”

“那,你的心房還空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