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未來
如果要問亞彌斯哪個學院的考核最不具觀賞性,魔法陣學院必然名列第一。
甚至在許多人的偏見裏,魔法陣學根本不能算作一種魔法學。拿支筆寫寫畫畫,就能算作魔法師啦?他們嗤之以鼻。
黑魔法學,白魔法學,元素魔法學,這三類大陸主流魔法學,均是研究魔法的提取、掌控、運用。
唯獨魔法陣學,並不研究魔法本身,而是琢磨如何通過符文、法陣,輔助魔力的流動,甚至增強其力量。
簡單來說,就是提前開陣,給友方上buff。
當下魔法在大陸的普及,少不了魔法陣學的盛興。大到遠程通訊、異地傳送,小到日常生活用品,都能看到魔法陣的存在。
曾有人說,魔法陣學真正讓魔法走入了民間。
它是如此的隨處可見,卻又往往不被人看見。
就像作戰時,人們注意力的焦點會聚集於放大招的人,聚集於拿下人頭的人,卻很難聚集於默默在後麵輔助的人。
進入亞彌斯的學生們,很少有人甘願去學魔法陣學,每天坐在桌前對著文獻幹瞪眼。
一杯茶,一支筆,坐一天。
一輩子成為“幕後人員”。
如果說黑魔法學院是因對天賦的極端要求,將一眾普通人避之門外;白魔法學院是隻招收體質特殊的珍稀人才,自娛自樂。
那麽人數同樣稀少的魔法陣學院,便是反過來被學生們嫌棄的“書呆子聚集地”。
任何大型活動都難見他們活躍的身影。
——除了賺錢的時候。
典禮進行到第四天。
希爾諾坐在觀眾席上,見到不少人昏昏欲睡,或者聊天打發時間。
台上,綠袍子的學生們逐一上前,介紹自己假期所設計出的魔法陣。
屏幕上的魔法陣要多清晰有多清晰,觀眾席上的哈欠要多悠長有多悠長。
就連魔法陣學院的學生們自己,也都捧讀得相當敷衍。
對他們來說,魔法陣展現出來,便已經將什麽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內行的人根本不需要別人講解,外行的人說幾千字也根本不懂。
一切都隻是走個過場,反正院長是按照魔法陣打分,又不是按講稿打分。
希爾諾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這些圖案。
他心下忽然產生一個念頭。
要是開學考核第一的學院會獎勵經費,隔壁學院這群學生恐怕會做得比誰都起勁。
這倒不是偏見,畢竟魔法陣學的燒錢眾人皆知。
能讓這群甘願沉下心來坐冷板凳的學生們,去摩拳擦掌主動拚命掙錢的,也就隻有那流水般嘩嘩消耗的昂貴材料了。
等漫長的考核結束,希爾諾回到宿舍,用完魔法人偶送來的午餐,便繼續昨天的功課。
一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希爾諾意猶未盡地抬起頭,窗外暗淡的暮色倒映起他伏案的身影。
打開通訊,友人們已經在催促。
今天是正式開學前的最後一日,晚上會有慶典。
希爾諾回了句馬上就到,伸了個懶腰,熄滅水母台燈,帶上門走入街道。
這片宿舍區名為“十字街”。
中央是一片巨大的方形淺水池,橫豎兩條水上長廊呈拱形架於其上。水池邊是雜灰色方磚鋪就的小廣場,一座座單層小屋環繞廣場散落。
街道兩旁,細瘦的黑鐵路燈直直向上穿刺,細碎的亮光像是從星空中掰下來,撒在燈尖上。
白天的十字街顯得陰冷空曠,到了入夜,高高的路燈仿若頂著天幕發亮,遠遠望過去,不知是星光還是燈光,別有一番趣味。
水麵倒映著天上的月亮,隨著晚間的微風**漾。
希爾諾踏在磚塊上,踩出噠噠響。
水中的月亮,天上的月亮,被屋簷分隔開來,眼眸對望著眼眸。
走出十字街,便逐步從清冷走向了熱鬧。
學校主幹道上,人群湧動,流向同一方向。
結束了為期四天的考核,今夜的中央演練場裝點得多彩。
環繞著主舞台的懸浮觀眾席全部拆開來,分成一片片遊動的拚圖。
拚圖在空中緩慢移動,有時撞上其他拚圖,連接成一大片,有時又從大片拚圖中分離出來,流向相反方向。
學生們可以隨自己喜好站在拚圖上,在各個角度欣賞今晚的慶典表演。
這回不再按照學院劃分座位區域,學生們可自由走動,與朋友結伴,或者結識新的朋友。
希爾諾很快找到了友人們在通訊中留下的方位。
“這邊!”麗茲遠遠看見了希爾諾的身影,伸長胳膊招手。
旁邊,萊恩手上拎著一大袋烤串,腳下放著幾罐飲料。默文則蹲在地上鋪起餐布。
他們所站著的拚圖不算太大,四個人在上麵剛剛好。
從清冷走向熱鬧,從獨行走向朋友,希爾諾勾起嘴角。
吃著烤串,喝著飲料,欣賞著台上載歌載舞,旁邊偶爾靠近的拚圖上傳來各種八卦。
萊恩坐到希爾諾旁邊:“比在宿舍裏悶著要有趣得多吧?”
希爾諾笑笑。
待到吃飽喝足,節目也接近了尾聲。
麗茲將垃圾裝入袋子裏收緊,見到台上作為收尾的煙火表演,感慨著:“不愧是學校準備的煙花,可比咱們那個簡陋的小玩具華麗多了。”
“你之前對你那個煙花不是挺驕傲的嗎?”默文把幾個垃圾袋捆到一起。
“什麽叫我的煙花?那是我們四個人的煙花!結合了我做的特效,你設計的圖案,萊恩做的煙花棒,和希爾諾打的‘廣告’!”麗茲笑嘻嘻說。
一聲長鳴,最後一束煙花劃上了夜空。
學生們仰著頭,看到夜空中五顏六色的光芒散開,最終凝聚成六芒星的圖案。
那是亞彌斯的校徽。
熄滅的中央熒幕再度亮起,出現校長先生的臉。
掌聲掀起。
希爾諾放下清理垃圾的手,一同鼓掌,向這位先生致以最真摯的敬意。
亞彌斯魔法大學的校長,克裏斯托弗先生,同樣是也是魔法委員會的首席。
“各位同學們好,我很榮幸代表亞彌斯,歡迎你們的到來。感激你們選擇了亞彌斯,作為你們未來無盡旅途的起點。
“曾幾何時,魔法是一種自由的存在。學徒跟隨著導師,遊曆大陸,見證奇觀,將數不盡的神奇魔法傳承。那是魔法的黃金時代,也是我們回不去的家園。
“直至兩百年前,深淵中的魔族爬上大陸,人類麵臨著從未有過的嚴峻考驗。數不盡的大魔法師犧牲於此,無數珍貴的魔法失傳於此,那是人類難以忘記的黑暗歲月。
“亞彌斯軍事委員會便是在這個危難的時刻成立,我們以亞彌斯這塊大陸中央浮島作為根據地,終於在全人類的努力下擊退了魔族。”
克裏斯托弗收起了輕鬆的笑容,語氣轉而嚴肅起來。
“可危難卻並未就此消亡。北境通往冥界的深淵仍敞開著大門,被擊退至南邊的魔族餘孽仍蠢蠢欲動,我們的同胞之中甚至產生了對魔族的崇拜……
“為了挽回戰時的損失,為了修複失傳的魔法,為了培育新的人才,為了時刻做好戰鬥的準備迎接魔族的卷土重來,亞彌斯軍事委員就此改建重組,成為了你們所熟知的魔法委員會。
“亞彌斯魔法大學便是肩負著這一使命而成立。‘亞彌斯’在古魔法語中,是希望的意思。同學們,你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曾是上一代人拚死抵抗的最後陣地,也是承載著無數希望的人類的未來。
“這是一所毋庸置疑的軍事學校,傾注了全大陸之力,隻為保留有人類最後的火種。未來你們或許不會走上戰場,或許會成為我們平凡中的每一個,用自己的方式給這個大陸貢獻自己的力量。
“我希望在亞彌斯的這五年,帶給你的不僅僅是魔法的傳承。希望你走出亞彌斯時,仍能堅定你為之奮鬥的理想……”
克裏斯托弗的這番話在寂靜的夜裏回響,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裏。
為之奮鬥的理想。
希爾諾默念著這句話。
麗茲仰頭望著月亮:“未來啊……真難以相信,我們竟然已經在這裏度過了四年。還有一年我們就要分開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真難想象那一天的到來。”
“麗茲不想畢業嗎?”希爾諾問。
麗茲搖頭:“我努力了這麽多年,為的可就是最後的那張畢業證書。有了它,我才可以去參加見習魔法師的考核,然後再跟隨導師曆練一年,獲得委員會認可,最後成為我夢想中的大魔法師!”
說到後麵,她眼中閃閃發亮。
大魔法師,是一名魔法師的最高級稱號。
當前大陸僅存的大魔法師僅有兩百多名。
一個人想成為大魔法師,首先需要先從亞彌斯畢業,拿到畢業證書,再通過每年由委員會統一舉行的見習魔法師考核。
最後找到一名願意帶學徒的大魔法師作為導師,跟隨其曆練至少一年,得到其承認,方能被委員會授予大魔法師的稱號。
在兩百年前,沒有什麽魔法大學,也沒有什麽統一考核。
學徒想要學會魔法,便得找上一位願意帶自己的前輩。人們把這種師徒關係稱為親傳導師與親傳學徒。
到現如今,魔法的學習更加體係化、效率化,這種稱呼卻也流傳了下來,延續至今。
萊恩補充道:“其實見習考核的那段時間,我們也可以組隊報名,一起參加。隻可惜我們四個都是不同學院,不然之後還能找同一名導師。”
“真要是一個人同時帶四個學徒,導師會哭的。”默文開玩笑說。
帶學徒這種苦差事,除了某些樂於帶後輩的魔法師,基本上沒人願意做。
委員會不得不每年發放一定額度的福利,以此鼓勵大魔法師們踴躍收徒。
即便如此,也有某些個別人常年稱公務繁忙,不肯收徒,比如大魔法師尤珈。
這位大佬肯進亞彌斯當老師就已經驚掉了一批人的下巴,不願意收親傳學徒這種事才更符合人們對他的印象。
希爾諾吹著晚風,坐在拚圖邊緣,兩隻腳懸掛下來晃悠。
耳邊是友人們輕鬆的閑聊,頭頂上是絢麗的煙花和皎潔的明月,正前方是校長先生振奮人心的演講。
未來啊,未來。
尤珈老師十八歲進入亞彌斯,二十歲畢業,二十一歲成為亞彌斯建校以來最年輕的大魔法師。
此後十年,從未收一名親傳學徒。
他憑什麽能夠讓老師破例?
憑什麽能讓老師對他正眼相看?
又憑什麽……能夠站在他的身邊?
這很難。
很難。
難到有時候希爾諾會覺得,哪怕自己拚盡全力了,也還是觸碰不到一點。
自己這點努力,這點成果,完全無法獲得老師的認可。
所以自己必須更努力,更優秀。
直到畢業那天,他可以堂堂正正挺直腰站到老師的麵前。
對他說:“我想成為您的學徒。”
頭頂的煙花簇地在空中漫開,消散,落下火光,隱入寂靜的夜。
像是一株綻放的美夢。
第二天七點,希爾諾準時醒來。
新學期的第一天,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案】
《九尾狐是九命貓的崽》
下山前,小狐狸的祖母告訴他,城裏的狐狸可隻有一條尾巴,務必要將多出來的八條尾巴藏好,否則是要被道士捉了去剝皮的。
路途遙遠,小狐狸小心翼翼把那八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揣進兜裏。他此行要投奔的,是祖母一千多年沒見的閨蜜。
“她可是位大美人,你一眼就能認出來,記得要叫姐姐。”
那確實是位樣貌非凡、氣質出眾的長發大姐姐。
尤其是對方身後明顯是精心保養過、絲綢般順滑的九條雪白長尾巴,讓山裏沒見過世麵的狐狸崽,直接看呆了眼。
……
薑溪最近心煩得很,這個月的漫畫怎麽修改都不合心意,編輯部那邊日日催夜夜催,而他的“狐朋狗友”們還天天喊他出去玩。
“害,我們也知道你宅,可別人宅在家裏起碼還會養隻貓貓狗狗,你這人也不見寵物也不養的,日子久了心裏要憋出病來的。”
嗬,我要是在人群裏呆久了,才會突發惡疾——資深死宅薑溪冷漠地掛斷電話。
滿世界旅遊的母親前幾日說過,這段時日會有朋友家的小孩來借住。各種熊孩子摔手辦的新聞在腦海中如走馬燈浮現,薑溪隻覺得這間屋子命不久矣,而他本人也是大限將至。
那隻赤色九尾狐崽子摁門鈴時,他正躺在沙發上做這周的尾巴保養。
也許是因為緊張,對方藏在幻術裏一看就十分好摸的蓬鬆尾巴不自覺地晃來晃去,令薑溪聯想到了樓下寵物店裏的那隻明星布偶貓。
他心中正鬆動了幾分,就聽到對方脆生生地問:“姐姐,為什麽您不把那八條尾巴藏起來呀?您這麽好看的皮毛,要是被剝了該多可惜。”
薑溪八條尾巴一緊:壞了,碰到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