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漂亮哥哥”
就在孟老板以為自己的生活成功步入正軌,擺脫了屁事一堆的監察和上綱上線的房東,正準備出去大吃一頓的路上,再次印證了人不能高興得太早這句俗語。
今天又是沒有生意的一天,不過白天的時候有五個來找他約稿的小姑娘。他查了一下時間,發現要排到半年後,瞬間就嚇跑了倆。
沒辦法,誰讓他好吃懶做又不思進取,別的畫師太太一周能交的稿子他往往要定在兩周,前陣子很流行的DDL簡直就是孟珩的噩夢,他最討厭那種被催促著鞭策著做事的感覺,藝術的創作是需要好心態的,整天一拿起畫筆就跟開了個倒計時器一樣還怎麽放鬆心態。
所以擅長放鬆和享受的孟老板,今天在四點鍾提前打烊,就是想要錯開用餐高峰吃巷口的那家魚。
剛走到巷口還沒拐進去,就聽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別哭了,大灰狼最喜歡吃你這種愛哭的小孩!”
孟珩無語,在心裏默默翻個白眼,心想當謝澤的便宜弟弟真可憐。
他本來不打算管的,好不容易這兩天謝澤不纏著他了,他可不想湊上去找罪受,可是小孩哭得實在太慘了,那聲音說是撕心裂肺都不為過,誰讓他孟老板人美心又善呢。
“誒。”他往前走兩步,抱臂看著謝澤,“賣小孩啊哭這麽大聲?”
謝澤看見他的瞬間眼睛亮了一下,忽然想到這人脾氣暴躁又沒素質的德行,估計也救不了自己,眼睛又黯下去了。
“怎麽回事?”孟珩自來熟地問。
謝澤穿著一身黑色的雜牌衣服靠在牆上,指著旁邊哭哭啼啼的謝億嘉說:“小屁孩姥姥回澳洲給他辦手續去了,把人丟給我,我哪會帶孩子啊,哭哭哭個沒完!”
關於他們家的事,孟珩當初主持葬禮的時候就了解的八九不離十了,自然也知道這小正太就是謝澤的私生子弟弟。
小孩子犯了錯還可以怪大人教養不善,可大人犯的錯跟小孩子有什麽關係呢。
孟珩走過去蹲下身,彎眼對著小正太一笑,“你叫什麽名字呀?”
淚眼婆娑的小正太抽噎著看他一眼,半天隻打出個哭嗝,別的啥都沒說出來。
謝澤在一邊看得膽戰心驚,生怕孟老板不耐煩勁上來,一腳踹飛了他的便宜弟弟。
他身強力壯的挨得住,這小家夥可受不了啊!
“不著急。”孟珩將手遞過去,邀請道,“你想和哥哥去吃漢堡包嗎?”
謝億嘉沒有馬上拉住他,孟珩也不急躁,就把手伸在半空等著。
半晌,小正太怯生生地攥住了他的食指。
謝澤從孟珩那隻手伸出來的時候就有些看懵了,和他的臉一樣,這隻手也稱得上女媧所造之藝術品,修長白皙的手背看得清藍紫色的血管,指甲被修得整齊幹淨。
他下意識想要和記憶中女生的手去做對比,可搜遍大腦的每一個角落,所有關於手的圖片都被麵前的這隻代替。
感覺怪怪的,他必須得說點什麽。
於是,剛剛從恐懼中脫離的謝億嘉小朋友又聽見了他哥哥的咆哮——
“謝億嘉!你學校老師沒告訴過你不許隨便和陌生叔叔走嗎?”
孟珩感覺攥住食指的力度驟然增大,埋怨地瞪了謝澤一眼,剛想說你別嚇唬小孩,就聽見小正太乖巧道:“陌生叔叔,不行。漂亮哥哥,沒有。”
孟珩失笑,努力解讀這是什麽意思,隻說了不能跟陌生叔叔走,漂亮哥哥沒有說不可以?
他知道自己長什麽模樣,這麽多年因為這張臉也沒少被男男女女搭訕,可成人和孩子往往不同,要他們直接說出我被你的外表吸引而產生好感這種話,仿佛就會顯得他們是個膚淺的人。孩子就不同了,童言童語的說出來,隻會讓人從心底開心,不會帶有歧義或是別的目的,就是單純的喜歡而已。
孟珩看向謝澤的時候,眼底的笑意還沒有消散,“這附近有什麽西式快餐店嗎?”
兩大一小溜達著去了附近的漢堡王,孟珩在給小正太拆番茄醬的時候突然感慨,隻要遇到謝澤他就一定會被打亂計劃。
小正太埋頭苦吃,全然不顧兩個大人之間的尷尬。
謝澤摸了摸鼻子,開口破冰:“今天謝謝你了啊,不然我真搞不定他。”
孟珩搖搖頭,嘬了一口可樂,沒說話。
謝澤喉結一動,繼續道:“要不一會兒出去我再陪你吃點別的?”
“不用。”孟珩勾唇一笑,把手放在小正太的脖子上捏捏,“我小的時候也喜歡吃這些。”
“我怕你吃不慣。”謝澤誠實說。
孟珩疑惑地抬頭看他,散落的幾根發絲垂在臉頰的一側。
謝澤解釋說:“就是…感覺你應該還挺講究的。”
他這話剛說完,就見孟珩抓起紙巾就著手讓小正太擤鼻涕,然後把紙巾團起來塞進空盒裏,放在桌子角落。他看向謝澤,意思是你看我講究嗎?
快吃完飯的時候陳小飛來了,連哄帶抱地把小正太搞上了車,又跟謝澤他倆打個招呼後開車走了。
孟珩覺得這孩子看著還沒謝澤靠譜,麵露擔憂問:“他能行嗎?”
謝澤倒是挺心大,隨便一擺手,“他弟弟就是他帶大的,這事他熟。”
說完,又想起什麽,扭頭盯著孟珩說:“倒是你啊孟老板,今天真是讓我佩服。”
孟珩解釋說自己也是因為有個小侄子,所以對付小孩得心應手一些。
謝澤卻不認同,“別謙虛了,孩子這種生物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你今天要是再不來我估計都要有街坊報警了。”
孟珩知道他是說笑,整條街都認識他謝澤,誰會報警?
謝澤仰頭看天,又低頭看地,墨跡了好一會之後,說:“我真佩服你,兩句話就把謝億嘉哄好了。”
說完怕不夠真誠似的,補充道:“我輕易可不佩服人。”
孟珩瞧他這模樣有趣,跟學校裏的半大小子似的,讓人想要逗弄,於是他含笑問:“是嗎?你還佩服誰?”
謝澤瞬間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說了你也不知道,是個玩摩托賽車的…我本來特別喜歡他,結果前幾天剛跟他說兩句話,就被——”
他忽然閉嘴,不肯再說了。
孟珩忖度著他應該是嫌丟人,任誰被喜歡的偶像平白無故踹了一腳不糟心啊。
孟老板非常罕見地心虛了。
人一心虛,說話就不過大腦,“如果小孩哄不好,你可以帶到店裏來。”
孟珩說完之後又解釋道:“但是我的店賣什麽你也知道,要是忌諱的話就算了。”
“這有什麽忌諱的。”謝澤隨意地擺擺手。
孟珩當時以為這是一套社交性的說辭,可此後的一周裏,謝澤身體力行地向他證明,這人是真的不忌諱。
整整一周,小正太每天放學後都會被謝澤送到店裏,一大一小的哥倆要一直待到晚上九點半,等小正太困得直點頭,謝澤才肯把他抱上車拉回去。
就這樣,中間還有一天回家後打視頻給孟珩。
孟珩剛接通畫麵,就看見對麵孩子帶著淚痕的花貓臉,原來是謝澤關門的聲音大了,把小孩吵醒了,夜裏醒的孩子最難哄,小正太哭著鬧著要找孟珩,謝澤沒辦法隻能打給他。
這天,下午四點半店門口還沒有那輛熟悉的大G出現,孟珩有點納悶,連手下的筆都拿得別扭,往日熟悉的線條今天死活都畫不出來。
嗡嗡——
手機震動。
他抓起來一看,是謝澤。
“孟老板,你能不能幫我接一下小孩?我今天跟小飛進山了,大雨趕不回去。”謝澤的聲音聽起來挺急的,還有伴隨著急雨砸向車窗的聲音。
他這麽一說孟珩才注意外麵的天氣,炎城市區倒是沒下雨,不過也已經陰上半邊天了。
他答應下來,問了學校地址,又讓謝澤別著急,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避雨要緊。
孟珩掛了電話抄起鑰匙就出門了。
緊趕慢趕到學校,門口的休息室還是隻剩下謝億嘉一個人。
奶呼呼的小孩獨自一人的時候還能苦苦忍耐,可一旦見著親近的人就繃不住了,眼淚成串的往下掉,攬著孟珩的脖子哭唧唧地叫“孟哥哥”,死活不肯撒手,連著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了他那件範思哲襯衫上。
小孩委屈得要命,孟珩依著他吃了個冰激淩,兩個人又和烏雲賽跑。
整個天穹被烏黑色籠罩,濃暗的陰雲壓得極低,伴隨著呼嘯的風聲營造出洶湧氣氛。
銀灰色的轎車一路穿過無人的小巷,跨越錯雜的立交橋,終於在滂沱的驟雨中開進小區。
地下停車場最近正在重修,已經封禁了好長時間,所有的業主都把車停在小區門口或者地上車位。
孟珩的雨傘在店裏,他之前出來的著急忘了帶,反正大雨天也沒有路人,他脫下襯衫包裹住謝億嘉,又給他把小書包頂在頭上,把車停在單元門口,抱起小孩往裏麵衝。
五六米的距離對於一個成年男人來說也就用時幾秒鍾,他把小孩放到家裏,又要下樓挪車。
謝億嘉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一看就是還沒從放學的陰影中走出來。
樓下的車還沒熄火,孟珩耐著性子哄了兩分鍾,小孩才勉強同意他離開。
他急匆匆下樓,在小區裏繞了一圈都沒位置,隻能把車停到小區外麵的停車位,剛才擔心小孩等不及,他連雨傘都沒拿就出來了,現在隻能再淋著雨回去。
到家之後怕小孩感冒,抓緊給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撥通了謝澤的視頻給他,讓一大一小聊著天,孟珩這才去泡澡。
熱水驅寒解乏,他閉眼享受著就忘了時間,直到謝億嘉在外麵喊他,小孩費力地轉動門把手,噠噠噠跑過來遞手機。
“哥哥找你。”
孟珩接過手機,隨手拉過浴缸上的小支板,把手機放在上麵,眯起眼繼續舒服地享受。
浴室水汽氤氳,暖黃色的燈光烘托得氣氛柔和繾綣。
謝澤聽說孟珩淋了雨,本來是要關心一下,現在看著他秀頎的脖頸,驀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
“嗯?”孟珩不想說話,懶洋洋地發出一聲鼻音。
謝澤回過神,隻覺得這人實在漂亮得不像話。
“小屁孩說你淋雨了,要不要緊?”
孟珩還是不想說話,輕微地搖搖頭。
他平時就是一副漫不經心懶洋洋的樣子,謝澤也摸不準到底感冒沒有,隻想著明天去店裏看看他。
孟珩聽他又寒暄幾句,依舊是懶得搭茬,隻裝作沒聽見,謝澤也看出來了,笑著數落他幾句,就把視頻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