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一神,老男人。

原本還叫囂著罵罵咧咧的謝澤瞬間偃旗息鼓。

大概靜了得有五六秒,他才不敢相信地彎腰低頭,“…孟?!”

“我操!”邊把孟珩攙起來,邊絮絮叨叨認罪,“我認錯人了我操,對不起對不起…你,你沒事兒吧?”

孟珩瞪他一眼,上半身疼得不能完全直起來,佝著腰到旁邊坐下。

謝澤給他脫衣服,急得手直抖,“要不要去醫院啊?我以為你是…唉算了。”

孟珩打掉他要掀起裏衣的手,結果他又重新抓起衣服,嘴裏還振振有詞:“別鬧了,趕緊讓我看看。”

衣服掀起來,白嫩清瘦的皮肉傷通紅一片,剛踹完還看不出青紫,主要是謝澤也不清楚這一腳的力度,他踹的時候就為著報仇去的,力度肯定比之前十一神踹他要大得多。

“不然還是去醫院吧?”他手想附上去揉,又怕碰疼了孟珩,一時間進退兩難。

孟珩自己低頭看了一眼,又輕輕扭了扭胯,確定沒傷到骨頭。

涼風一吹帶得**在外的皮肉發冷,他把衣服放下去,順手打理好褶皺,才皺眉開始質問:“你一天天的到底抽什麽風?”

謝澤估計是理虧又愧疚,連旁邊有空位都沒坐,就蹲他跟前仰著腦袋:“真不去醫院嗎?”

孟珩說不用,又聽他說:“你不知道,就他媽前幾個月,有個傻逼老男人在這兒給了我一腳,當時他也戴你這個頭盔,我剛從後麵看以為你是他呢,我就——”

說著說著抬手摸了摸鼻子,愧疚道:“對不起啊。”

這話要是說到這兒孟珩還不明白也是奇怪了,這麽算起來,他當時踹了謝澤一腳就走人了,人家現在遇見才還給自己,也不算過分。

但是他思緒一頓,問:“…老男人?”

“啊你不認識,是個玩摩托的,好早之前成名的呢,算算年紀可不是老男人。”

“你是說……十一神?”饒是得到這個稱號這麽多年,要孟珩親口說出這麽非主流的名字他還是不太自在,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喲?你也知道他?!”謝澤感歎道,“這麽火麽?都出圈了?”

親自爆馬這種事孟珩做不出來,況且他當時還仗著自己披馬甲不由分說就踹了人家,這會兒緩過勁來,他重新拿起頭盔,“去換衣服,上賽道。”

謝澤還擔心他的傷,反複確定沒問題之後才一步三回頭走了。

又剩孟珩一個人在原地,微風拂過,卻帶不走他的煩躁。

早知道有今天,他幹嘛非踹那一腳?哪怕是在店裏想到這茬,他也能找個理由不來啊。

想了半天,最後怪在謝澤頭上。

都過去三個月了,這人怎麽這麽記仇?小肚雞腸的。

賽道入場口會麵的時候,謝澤就算再遲鈍看見那輛鈴木隼也明白孟老板是懂賽車的。

誰家好人在市區用鈴木隼代步啊,這一看就是個懂車會玩的。

臨放下風鏡的時候,他勾起唇角調侃道:“深藏不露啊孟老板,你要不是新手我可就不放水了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預想不到接下來的場景。

整整八圈,別說不分上下了,他連孟珩的摩托屁股都沒追上。

其實第一個彎道壓彎的時候他就驚了。

孟老板那小彎壓的,就他媽差跟地麵親密接吻了。他以為該減速的點人家不加速就不錯了,第一圈下來,他後背嚇出一身冷汗,生怕孟珩這種不要命的玩法玩出事故來。

等到第二圈跑完,大概是確定了孟珩對自己的技術有把握,他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重點不再放在擔心上,他開始欣賞起孟珩的技巧,這一欣賞不要緊,他越看越覺得熟悉,就一股說不出來的熟悉。

他幾乎住在賽車場,十分篤定近兩年這邊都沒有什麽騎鈴木隼的高手,那到底為什麽熟悉——目光忽然落在紫色頭盔上。

荒唐又大膽的假設蹦出來。

原本約好的十圈,他第八圈跑完就在出口熄火等著了。

他不玩了,孟珩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跟著過來了。剛摘下頭盔還沒來得及問,就聽見謝澤說:“踹我的是你吧?”

還沒想好怎麽狡辯,就聽他開始控訴:“我跟你打招呼你還踹我?踹完我你轉身就走?孟珩我發現你心是真硬啊!”

他越說越委屈,正在發泄的勁頭上被孟珩打斷:“你剛不是踹回來了嗎?”

“對!就他媽直到剛才,你都沒跟我說你是十一神!”可算是讓謝澤占了一回理,他死抓著孟珩的小辮子不鬆手。

孟珩給摩托熄了火,連帶著頭盔都摘下來掛在了車把上,“得了,沒完沒了的。”

要麽說謝澤好打發呢,被孟老板那雙含情眼帶著嗔怪的一瞥,他魂兒都給勾走了一半,恨不得現在就追在人家屁股後頭當舔狗。

倆人停了車,約著在這邊隨便吃兩口。一路上,他追前追後纏著人家。

“就你剛才那個彎道,你都快貼到地上了你知道嗎?”

“誒,當年說一夜連贏十一場是真的假的?”

“大神,你看我這個技術怎麽樣?我感覺我最近幾個月到瓶頸期了,很難提升自己啊。”

“你現在怎麽不玩車了?我感覺——”

孟珩被他擾得心煩,驟然停下腳步,“安靜一點,填飽肚子再說。”

謝澤本來就聽他的話,現在再加上偶像buff,聽話得跟條狗似的,乖乖閉上嘴跟著人走。

才吃了甜品沒多久,現在誰也吃不下主食,隨便點了幾份小菜就在餐廳坐下了。

中午孟梓童放學看到了孟珩上午發給他的消息,剛好回了語音過來。

沒帶耳機,孟珩就把音量調低點開聽,工作日餐廳幾乎沒人,謝澤坐在對麵還是聽見了歡快的童音。

孟梓童親自選了餐廳,又好奇叔叔送了自己什麽禮物,孟珩賣了個關子,又陪聊了幾句,等小孩要去吃飯,他放下手機一抬頭,就對上一道帶著幽怨的目光。

“?”他不明所以。

“你跟我說說話啊。”謝澤瞪他一眼。

孟珩覺得好笑,逗他道:“行,說什麽?”

他一鬆口,謝澤明顯來了精神,往前湊著腦袋道:“賽車呀!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玩的?就你之前打我那天,你的那場炫技我看了,帥死了!什麽時候教教我?不如就下午吧?你先吃飯,吃完飯咱倆就去!”

服務生來上菜,打斷了謝澤的滔滔不絕。

孟珩有一嘴沒一嘴的吃,留個耳朵聽他說話。

其實說來說去也就賽車那點兒事,他先是拒絕了下午繼續玩的提議,然後挑揀著回答一些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謝澤問,“你為什麽這兩年不玩車了?”

說真的,這是孟珩最害怕的問題。

倒不是說有什麽隱情,主要是這種回答說出來謝澤肯定不會相信,就跟兩年前的他自己一樣。

大小夥子玩兒心重,覺得自己能把世界踩在腳底下,你在這個時候跟他說一些現實問題,隻會叫人覺得空泛又無聊。

謝澤的眼睛實在太亮,孟珩慢慢放下筷子,“兩年前,我朋友把手摔斷了。”

又陷入那場回憶,他的聲音漸漸低緩:“不是在這兒,是在來這兒的路上。山路壓彎,車被護欄攔住,人直接摔出去了。”

“救護人員在山下麵找到他的,防護到位,人命也大,內髒都沒什麽問題,他掉下去的時候用手撐了一路,其他地方都是挫傷。”

看出了謝澤眼神裏沒藏住的那抹不以為意。

確實,就算不玩賽車,男孩子湊在一起打打籃球,骨折都是易發的,無非是疼上兩個月,骨頭長好了還不是該玩玩,仿佛隻要生命沒有受到威脅,誰先放棄就是認慫了一樣。

但是——

“他是一名牙醫。”

“骨頭長好後做了半年的複健,但還是恢複不到之前的靈活程度,隻夠日常生活。”

“我們當時都覺得他倒黴,這麽多人手骨折都好好的,怎麽偏偏趕上他斷骨的位置那麽刁鑽。”

“但是冷靜下來再想,這些年身邊朋友出事的不少,包括我自己——”說到這裏,他看見謝澤微微往過欠身,整個人都緊張了。

“我之前也出過事故,不嚴重,就沒當回事。可是沒人能永遠走運,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我喜歡畫畫,打心裏害怕自己以後都拿不起畫筆,所以就不怎麽玩了。”

“最開始看著他們發的視頻也心癢癢,但這東西就跟戒煙似的,過一陣子不想也就想不起來了。”

他說完,謝澤默默了許久。

孟珩嗤笑一聲,反問道:“是不是很失望?以為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故事?”

謝澤撓撓腦袋,實話實說:“有點兒吧…主要是我覺得,在該玩的地方玩,出了賽道就好好騎車,別整花活。我最看不上那些在大馬路上炸街壓彎的人了。”

雖然沒有正麵反駁,但話裏的意思明顯就是不認可。孟珩早就料想到這種情況,也不勸他,隻是點頭同意道:“那你出了賽場也做好防護,別騎太猛。”

“你放心吧。”謝澤已經拿起筷子開始吃飯,估計用不了半個小時,就會把他的一番話忘到九霄雲外。

孟珩有時候真覺得看他就像是看從前的自己。

說稀罕吧,真稀罕。說氣人吧,也真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