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涼雨,郊區賽車場。
此話一出,店裏又陷入一片寂靜。
孟珩的手還搭在謝澤的肩膀上,微微施力讓人無法忽視。謝澤喉結滾動兩下,頗為艱難地出聲問:“什麽?”
“你看起來不太直。”好像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會給他帶來多大的打擊似的,孟珩無比直球道。
“你他媽…”除了剛認識的那兩天,謝澤之後已經很少這樣直白地對著孟珩爆粗,可眼下他實在顧不得了,孟珩這是什麽意思?一邊勾搭小姑娘,一邊還想著勾引自己?
孟珩收回手,淡定道:“你還是自己想想吧。”
“該想想的是你!”謝澤見他想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孟珩打掉他的手,抬起眼皮直視他,“為了確保你的直男人設沒有崩掉,你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情感問題,別總在店裏混日子。”
……。
謝澤沒說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孟珩以為他是聽進去了,在思考自己的話,沒想到電腦還沒打開,就聽著他說:“你趕我?”
“就因為那個女的?你趕我?孟珩,咱倆說好了誰也不談戀愛的,你現在要趕我?”
孟珩的手僵在開機按鈕上,隻覺得謝澤此刻的難以溝通程度堪比他媽,“你是小學生嗎?還玩拉勾上吊那一套?”
他自己心裏本身就亂糟糟的,想不明白他和謝澤這樣到底算什麽。
謝澤是個雛,可他不是。日子一天天過著,他能明顯感覺出二人之間有什麽東西在悄悄轉變,他不像謝澤那般遲鈍,也不屑做個逃避的人。
趁著一切都沒有發生,就該讓直男趕緊滾去戀愛,走回正軌。
直男可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一心認為他背叛約定,隻想興師問罪,“你想去和小姑娘談戀愛,是吧。”
孟珩扶額,語氣帶著些不耐和疲憊:“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在意高婷?”
“這不重要!”謝澤擺擺手,繼續自己的話逼問,“你就是喜歡她了,是不是?”
“這他媽很重要。”孟珩的聲音不大,卻很鄭重,“謝澤,這很重要。”
他的語氣太認真,謝澤也怔住了,過了半晌啞聲道:“這哪兒重要了…你就是想轉移話題。”
“我是個gay,你現在這副樣子,我會多想。”孟珩說。
謝澤還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皺眉走到他身邊,大馬金刀地坐下,問道:“什麽意思?你不喜歡那個女的?”
孟珩深吸一口氣,擺明一副懶得跟他多說的樣子。
就跟好奇的孩子一樣,越是得到模糊的答案越要刨根問底,謝澤伸手扒拉他的頭發,問:“是不是不喜歡啊?”
“嗯。”
“真的?”
“真的。爪子拿走。”
“噢。”謝澤收回手,眨眨眼繼續問,“那我還在店裏待著?”
孟珩低頭調試手繪屏,幾縷頭發垂在臉側,語氣沒什麽起伏,“隨你。”
沒一會兒,又感受到那隻無聊的手抬上來,捏著他散落在頭繩外的頭發輕輕打轉。
碎發在旋轉中偶爾會擦過臉頰,癢癢的,讓人意亂。
今天這幅稿子還在勾線階段,明明是重複上千次的畫法,卻死活找不準線條的弧度。來回修改了幾次,孟珩終於沒了耐心,向後一靠把筆扔在桌上。
他煩躁地吐出一口氣,心中的鬱結卻沒有半分疏散。謝澤在他停筆的時候就收回作亂的手了,可他仍然覺得被拂過的臉上還是癢癢的。
“怎麽了?”謝澤試探地問。
孟珩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想朝他撒氣,站起身子示意他讓路,“我出去抽根煙。”
謝澤知道他抽煙,但孟珩一向沒什麽尼古丁依賴,平時一禮拜也不見得抽上一根,今天好端端要抽煙絕不正常。
“我陪一根唄。”他死皮賴臉跟著一起出去,兩人站在店門口你一根我一根。
孟珩本意就是為了離他遠點,哪怕是短暫的三分鍾也好,結果這人還厚臉皮跟出來。
鬱火更盛了,甚至要從心頭燒到嗓子眼兒。
隔壁小賣店的老板出來倒垃圾,碰上謝澤和他打招呼,倆人談天說地聊起來了,孟珩在一旁聽著,隻覺得心煩,想一腳把他倆都踹得遠遠的。
煙也抽不下去了,剩下多一半就被掐滅,孟珩招呼都沒打一聲,扭頭就回了店裏。
白霧升騰間,謝澤瞥見他漂亮的側臉,還有微微皺著的眉間。
他打發了隔壁老板,進門後卻沒在櫃台後麵的電腦前看到孟珩,一轉眼才看見人仰在躺椅上,闔目養神。
他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個貓爪抱枕,走過去抬起孟珩的脖子,給人放到腦袋下麵。
孟珩閉著眼睛,思緒卻飄得很遠,連被人抬起脖子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謝澤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他才恍然回神。
謝澤這個電話接得很長,長到他回來的時候孟珩已經在腦子裏幻想他們如果戀愛會是什麽樣的荒謬場景。
“想什麽呢?”謝澤推了推他的肩膀。
孟珩嗽嗽嗓子,道:“沒什麽,你有事?”
“啊——”謝澤含糊應了一聲,說,“我回家一趟,下午不來了。”
他神色不太正常,但動作上又不急躁,孟珩不知道是什麽事,按理來說謝澤不說,他是不會主動去試探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硬是跟了一句“有事找我”。
謝澤走得很快,不像平常似的還要賴下逗一會兒嘴。孟珩最開始沒太在意,本想正好借著這個時間去思考兩人的關係。可越想越亂,又忽然聽到劈裏啪啦的聲音。
睜眼一看才發現下雨了,炎城的夏季一向多雨,玻璃窗與大自然合作,奏起劈劈啪啪的樂曲。
他看向牆上的掛鍾,已經下午四點了。
孟珩編輯一條信息發過去,問他忙完了沒有,要不要幫忙接孩子。卻沒等到回信。
他停頓一下,還是撥了電話,結果一直等到自動掛斷,也沒聽到謝澤的聲音。
心裏有些揣揣的。
謝澤的朋友他認識的不多,猶豫幾分鍾後又給陳小飛打電話。
這回倒是有回信,陳小飛說謝澤中午的時候就拜托他下午接孩子,孟珩細問時間,正好是從他店裏出去之後不久。
“他沒說去哪兒了?”孟珩問。
“沒啊,但我估計就這麽幾個地兒,你等我給你問問其他朋友。”
這麽一等又是十幾分鍾,陳小飛問過後都說沒有,沒人知道謝澤去了哪裏。
孟珩跟他道謝,準備掛斷電話繼續打給謝澤試試,就聽陳小飛說:“其實澤哥平時也就那麽幾個地兒,我剛問了都沒有,估計就是在郊區賽車場吧。”
“南邊郊區那個?”孟珩皺眉。
“對。”
淅瀝的細雨裹挾著涼意,空氣中泛起的潮氣附著在人身上,揮散不去。
孟珩一路大開雨刮器,整整半個小時才開到郊區賽車場。
大雨天的,沒有幾個二傻子玩車,所以賽道上唯一的那個二傻子就變得格外顯眼了。
謝澤沒有任何技巧的馳騁在賽道上,擺明就是純粹的發泄。
孟珩坐在車上,皺緊了眉頭。
明明上午還好好的,他不知道那通電話究竟說了什麽,能讓謝澤這麽個還算得上恣意的人如此燥亂。
謝澤隔很遠就注意到了他的車,先是震驚了一下,接著心情就變得晴朗明媚。
他不關心孟珩是怎麽找過來的,總之孟珩過來了,就在他眼前,光這樣已經足夠撫平縈繞在他心頭一下午的煩亂了。
他騎過一圈回來,停靠在孟珩車旁,彎起手指敲敲玻璃。
郊區的雨比市區更大些,孟珩不想被雨沾身,隻打開一個很小的縫隙,勉強能讓謝澤的聲音傳進來。
雨滴落在玻璃上的聲音大得吵人,謝澤連頭盔的風鏡都掀開了,卻還是得扯著嗓子喊,“有事找我?”
孟珩顯然比他聰明多了,也懶得跟他隔窗對著喊,連嘴唇都沒動,先是伸手指指他,又拍了拍副駕駛,兩分鍾後謝澤就坐上來了。
他一身的水汽,從上到下滴滴答答地落著,最後全部匯集到皮質座椅的溝壑裏,還不等孟珩說話,他就先主動說:“回去我給你洗車。”
到嘴邊的不滿沒發泄出來,孟珩忿忿偏過頭,不再搭理他。
車主是個講究人的好處就是,謝澤輕易在後座的物品箱中找到了手帕和毛巾,給自己擦了個舒服之後才顧上說話,“你怎麽來了?”
“你手機呢?”孟珩反問。
他這麽一說,謝澤立馬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在那個…裏麵口袋,沒聽到。”
市區到郊區要跑一段山路,就因為他沒接電話,搞得孟珩大老遠冒著雨過來,謝澤有些沒底氣,又不知道該埋怨誰,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
孟珩倒沒計較,他來都來了,要真覺得麻煩就不會跑這一趟,他瞥了一眼蔫下去的謝澤,問:“你怎麽來的?”
“它啊。”謝澤對著不遠處遮雨棚的摩托努努下巴。
等了二十分鍾不見雨勢減小,最後倆人終於耐心告罄,開著一輛車回去了。
擔心他沒開過山路,謝澤主動要攬過開車的任務,卻被孟老板輕飄飄一眼硬定在原地,原本要去開門的手僵在空中。
“安全帶。”孟珩說完利索地掛擋,衝破連綿的涼雨,行駛進盤山公路了。
這地方他來的比謝澤次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