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片兒可以,戀愛免談。

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一夜歇得晚,孟珩這一覺睡得格外舒服。他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還沒走出臥室就聽見外麵孩子的嬉笑聲。

到客廳一看,兩個小家夥正坐在地毯上拚樂高呢。

他環顧四周,沒看到謝澤,昨晚**自始至終也就他自己,這一點淺眠的孟老板還是確信的。

孟珩也到地毯上盤膝坐下,隨手呼嚕一把謝億嘉的頭發,問:“吃早飯了嗎?”

“嗯嗯,孟哥哥早上好。”謝億嘉手上動作不停,抬起頭給他一個笑臉。

確認兩個小家夥可以自己玩,他又跑去洗漱,之後直接進廚房找飯吃。

出門躲懶的人還算有良心,料理台上放著半個賣相極不錯的三明治,就連咖啡機旁都放著空杯和牛奶,一看就是刻意準備的。

孟老板一邊享受著自己的早餐,一邊倚靠在桌子旁擺弄手機。

孟珩:【你在哪兒呢?早餐味道不錯。】

那邊幾乎是秒回——

謝澤:【臨時有事,你回家告訴我,我讓小飛去看孩子。】

謝澤沒說是什麽事,孟珩也就不打聽。

他吃完早飯後刷幹淨杯子和機器,信息知會謝澤一聲,又簡單打掃了洗手間,擦幹手的時候門鈴正好響起。

陳小飛還是一頭的錫紙燙,因為謝澤的緣故,孟老板這一個月也跟他混了個半熟。

他倚在門框上笑嘻嘻地打招呼:“孟哥,小嘉交給我就行了。”

寒暄兩句,孟珩帶著孟梓童和他們二人告別。兩個小孩還是依依不舍的,但也知道凡事有度,不情不願地分別了。

等電梯的間隙,孟珩輕撫著孟梓童的腦袋,“童童,你不開心嗎?”

孟梓童垂著腦袋,過了許久才搖搖頭。

電梯來了,叔侄倆進入密閉空間。

周末的早上沒什麽人出門,電梯裏隻有他們。

忽然,一聲小小的抽泣在安靜的電梯中發出,格外刺耳。

“童童。”孟珩蹲下身,正色道,“到底怎麽回事?”

這話他已經憋了一晚上想問,現在看著小孩的狀態這麽不對勁,實在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孟梓童紅著眼眶,哭哭啼啼半天才說明白是什麽事。

孟珩有些哭笑不得,牽著他的小手走出電梯,走進車庫。

空曠的環境下,將孟珩娓娓道來的話語修飾得更加柔和。

“爸爸媽媽當然會喜歡即將到來的新寶寶,可是他們也喜歡童童呀。大家都會像從前一樣疼愛你,甚至更愛你。”

童童甕聲問:“更愛?”

“是啊。從前在家裏,隻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和小叔愛你,但是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多出一個弟弟或妹妹,他們也會愛你。”孟珩說。

“會嗎?”孟梓童猶豫道,“可是我聽小羽說,他有了弟弟之後,爸爸媽媽就不喜歡他了。”

車停的有些遠,孟珩幹脆把孩子抱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們永遠愛你。”

“那如果,弟弟妹妹比我更聰明呢?”

“嗯...”孟珩問他,“那如果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叔叔,他比我聰明,也比我在家裏的時間長,他可以接送你上下學,陪著你去公園和遊樂場,你會喜歡他嗎?”

孟梓童默聲思考半晌,極小聲地說:“...會。”

孟珩了然一笑,繼續問:“那童童喜歡他,就會不喜歡小叔了嗎?”

這次懷中的小孩沒有猶豫,幹淨利索地搖搖頭,“我最喜歡小叔了。”

“所以——”孟珩把他放下,“愛沒有總數,不是給了一個,就要從另一個身上收回。”

他蹲下身,幹脆換了一種更直白的說法:“童童會喜歡別人,但不會因此減少對我的愛,是嗎?”

“嗯!”

“那我們也是一樣,我們會愛弟弟妹妹,也會愛你。”孟珩垂眸道,“比從前更愛你。”

明媚的太陽光線打在新長出來的翠綠樹葉上,映在地上的樹蔭斑駁又富有美感。

叔侄倆手牽手站在一幢小洋樓的門口。

來開門的是一個優雅精致的老人,孟珩隻來得及笑笑,就被旁邊的小家夥搶先開口。

“姥姥!”

“童童寶貝來啦。”老太太彎腰捏了捏外孫的臉,讓他進屋去找爺爺。

孟珩禮節性地問了安,準備告辭,卻聽她道:“小孟,陪我給花鬆鬆土?”

孟珩是貴族禮儀下教導出的孩子,他知道不該拒絕一位長輩,更知道這樣一位長輩開口留下他絕不隻是為了給花鬆土。

“好。”他陪著老太太坐到花園的藤椅上,誰都沒有提起那些有專人打理的花朵。

少頃,老太太開口問:“還在畫畫嗎?”

這便是和他母親最不同的地方,如果今天坐在這裏的是孟老太太,那問出口的話就一定是夾槍帶棒的。孟珩將思緒從記憶中拉回,回答道:“是,順便開個小店。”

老太太沒繼續追問是什麽店,擺明是知道不適宜問的。為什麽不適宜呢,孟珩用膝蓋想都知道,肯定是兩家聚會的時候孟老太太說的。

他在腦中設想當時的情境會是什麽樣的——他高貴優雅的母親一定會狠狠皺著眉,語氣盡是怒其不爭。

一定是的,畢竟自他十五歲後,母親再提起自己時就隻有這一種神態。

“畫畫很忙吧?”老太太問。

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沒有接話。

老太太也是精明人,他們這樣的家庭,沒有幾個是不會看人臉色的,可她終究還是仗著長輩的身份開了口:“該回家看看了,你媽媽前陣子還提起你。”

人一定是會成長的。孟珩忽然想到,去年有人勸他回家的時候他還會皺皺眉,前年有人勸他向母親服軟道歉的時候他還會厲聲反駁,可是現在,他隻是彎一彎唇角,“我不懂事還勞您掛心,真是不該。怕再晚堵車,我先回去了。”

孟珩站起身,微微彎腰道:“您二老保重,我改日再登門,告辭。”

孟珩慢悠悠開車晃**出了別墅區,然後漫無目的地繞著附近一處自然公園轉圈。

童童姥姥的話或多或少會觸動他一些。孟珩的母親強勢,年輕的時候在工作上不甘落後於男人,結婚成家的年紀本就比別人晚,又在他哥出生的六年後高齡生下他。

如今,老太太雖然依舊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強勢不服輸,但確實已經不再年輕了,別人的兒女都承歡膝下共享天倫,隻有她,還要日日為了不上進的小兒子操心費神。

孟珩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到超市買了盒煙。

剛撕開封條,又注意到附近遊玩的小孩子們,於是鬱悶地回車裏點上。

煙霧繚繞間,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自己明明過得很好,為什麽母親就是不相信呢。

不,她是相信的。隻是孟珩不肯按照她預設的軌道生活,那就算過得再好,她也依舊不會滿意。

香煙被掐滅,孟珩嘲諷般輕扯唇角。

郊區,摩托賽車場休息區。

謝澤仰著脖子一口氣灌進半瓶涼水,又將剩下的半瓶順著頭頂澆下。

失策了。

他在陽台吹了一宿的冷風,不光沒想明白該怎麽拒絕孟珩,還把自己的心想亂了。

所以天亮以後,他趁著孟珩還沒睡醒,哄著兩個小孩吃完飯就趕緊逃出家門。

誰的生活沒點兒煩心事呢,謝澤以前每次心裏不暢快,都會來郊區車場痛痛快快地跑上幾圈,什麽亂七八糟的煩惱就都煙消雲散了。

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他摩托排氣管都要跑冒煙了,心裏卻還是憋悶煩躁。

一定是上次那個十一神,二話不說就給他一腳,害得他現在對這地方有陰影,玩都玩不痛快。

十一神?別再讓老子看見你!

跑也跑不痛快,謝澤幹脆到椅子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滑動手機屏幕,卻好幾次點開孟珩的微信。

消息還停留在上午九點五十——

孟老板:【小飛到了,我們走了。】

大腦順著孟珩的手繪頭像想到昨晚。

昨晚謝澤其實回了臥室的,大概是三點半,或者四點?

他進去的時候孟珩睡得正香,規規矩矩地躺在裏側,把大床外側的一半地方留得正好,連被子都鋪得整齊。

謝澤之前也和陳小飛一起擠過一張床,那小子睡覺特別不老實,明明睡著之前還待在自己那一半地方,睡著之後卻先搶走被子又抱著謝澤的腰,整個就是把他當成了超大抱枕,扒拉都扒拉不動。

隻那一宿謝澤就怕了,後來他們這群哥們別管是誰,都休想和他謝小霸王“同床共枕”。

他站在門口看向孟珩,孟老板是個規矩人,一定不會和陳小飛一樣。

可他硬是站了十分鍾,最後輕輕關上門,繼續滾回陽台坐著了。

從昨晚到現在,謝澤滿腦子都是孟珩。

他想要找到一個既不傷害孟珩又能體麵拒絕他的方法。

可許久不思考的大腦已經習慣了安逸,任他怎麽暴躁也不肯配合著動一動。

半晌,他拿出手機打給老怪:“最近和你女朋友怎麽樣?”

老怪正要上班,讓他有屁快放。

謝澤囁嚅一陣,最終還是被“想要挽留住孟珩這個朋友”的想法占據上風。

他問:“我有個朋友...愛上我了。你說,我該怎麽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拒絕他啊?”

電話另一頭,原本還因為著急而暴躁的老怪瞬間溫和下來,跟打探兒子情感狀態的老母親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追問沒完。

謝澤不想告訴他,也懶得編謊,直接說道:“你就說怎麽拒絕就行了。”

“拒絕?!”老怪的聲音順著手機傳來,“你都母胎單身二十五年了,好不容易有個姑娘願意收了你,你還想拒絕人家?!”

謝澤想說是個姑娘就好了,是個姑娘我還用這麽糾結?可感情的事終究隻能靠自己,更何況他是真的對談戀愛沒什麽向往。

說來也奇怪,上大學的時候他也和同寢的室友們一起看片兒,大家那方麵的欲望誰也不比誰少,可謝小霸王向來都是看片兒可以,戀愛免談。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痞氣帥哥是不缺姑娘喜歡的,壞就壞在謝澤這人是真不懂情趣。

人家姑娘好一通打扮,約他一起吃晚飯,他說晚上要回家照顧兩歲的幼弟和癱瘓多年的老父親。人家姑娘在晚會上唱歌給他聽,他直接九十度深鞠躬說謝謝唱得真好但我不配。

用陳小飛的話說,他澤哥是憑實力單身的。

其實謝澤是知道該怎麽討人歡心的,他不就把孟老板討好得一套一套的嗎。關鍵孟珩他媽是個男人啊,他又想,孟珩如果是個姑娘...那他大概真的不會拒絕。

果然,單身太久了。

之前老怪在喝醉酒之後也問過謝澤,這麽多年到底為什麽不肯談戀愛,是不是受他爸媽失敗婚姻的影響。

謝小霸王悶聲幹掉半瓶啤酒,啞著嗓子道:“就憑他倆,還能影響我?”

這也是實話,謝澤從來都不覺得倆人在一起是個多可怕的事兒,他不談戀愛隻是因為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自由自在也不用顧及別人。

帶著女朋友還能賽車嗎?帶著女朋友能進深山老林玩野外嗎?帶著女朋友還能隨隨便便和哥們嗨整夜嗎?

就為了那麽點兒生理欲望,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不值當的。

但是孟珩...孟珩會玩戶外,也能跟陳小飛他們打成一片,至於賽車...看孟老板那個樣子應該也不是接受不了吧?

操!

謝澤看一眼手機,他連老怪什麽時候掛的電話都不知道,“完蛋了,魔怔了。”他怎麽什麽事兒都能想到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