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珩愛上他了。

四個人一起回了謝澤家。

家在一個年輕業主居多,主打小麵積低首付的新樓盤。孟珩進來的時候微微詫異,他以為謝澤會是那種喜歡住在煙火氣更重的居民樓裏的人。

謝澤仿佛他肚裏蛔蟲,邪笑道:“我小時候一直住在大院。”他又想到什麽似的,解釋說,“就老頭子葬禮那兒。後來我跟他決裂,就搬出來了。”

孟珩不是個愛窺探別人家事的人,隻是略略點頭,沒有多問。

停好車,上了樓,兩個小家夥交給孟珩帶去洗澡,謝澤跑出浴室偷懶。

孩子們乖巧,也沒費多大力氣,孟珩想著自己要不要也洗個澡,結果沒吃晚飯的饑餓感湧上,一時犯懶就作罷了。

“好香!”是孟梓童脆脆的童音。

謝澤家做的是半開放的廚房,他不經常做飯,難得今晚想露一手,還忘了開抽油煙機。

香氣在家裏的每個角落蔓延。

“吃兩口,孟珩?”他端出兩個印花瓷碗,又從冰箱裏拿出一聽客廳。

孟珩走過來看,見碗裏是鋪著芝士和海苔碎的火雞麵,“外賣?”他問。

謝澤“嘁”一聲,道:“煮個麵還用外賣?”

兩碗麵賣相屬實不錯,也不怪孟老板這麽以為,謝澤身高馬大地往這兒一戳,誰能想到他會做飯。

噢,是會的。

孟珩想起來,他還喝過謝澤做的排骨湯呢。

“我先換件衣服,你這兒方便嗎?”孟珩剛才給兩個孩子洗澡,胸前的襯衫被水浸了一大片,濕嗒嗒地貼在身上不好受。

謝澤惦記著他不愛喝可樂,正低頭擺弄家裏猶如擺件的咖啡機,聞聲隨手往裏一指,“最裏間,衣櫃裏都是幹淨的,隨便穿。”

孟珩抬腳往裏去,聽見他在身後叮囑:“快點出來啊,麵涼了。”

謝澤的房間是很典型的男生風格——空曠中帶有雜亂。

孟珩在心裏歎一口氣,繞過地上歪扭的地毯,直奔衣櫃。

他在衣櫃前糾結了好幾分鍾,摸完左邊摸右邊,實在是沒找到可以當作睡衣來穿的麵料。孟珩此刻隻想衝出去問問餐廳的謝澤,他是有多皮糙肉厚才能穿著這樣的衣服睡覺。

正想著,隻聽到一陣輕淺的開門聲,孟珩轉頭去看。

隻見隨手虛掩的房門被打開,謝澤斜站在門口,“你好墨跡啊。”

孟珩咬牙,問:“你家有沒有,睡衣?”

“睡衣?”謝澤說,“我睡覺都不穿衣。”

孟珩:……。他現在帶童童回家還來得及嗎?

“啊,你穿格子架上疊起來的衣服吧,那衣服軟和。”謝澤摸摸鼻子,指衣櫃的側邊。

格子架上是兩套素白的棉衣,做工不太精細,但起碼料子舒服。孟珩點頭道:“好。”

謝澤見他要換衣服,轉身走了。

嘭呲——

謝澤剛走出兩步遠,就聽見臥室內傳來一陣響動,最後是東西碎掉的聲音。

他趕緊回去查看。

“怎麽…了?”謝澤推門問。

孟珩剛剛正準備脫掉襯衫,白日緊扣的衣扣都已經被解開,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暗紋的襯衣,現在翩躚的黑色衣擺更襯得人胸前白皙細嫩。

謝澤不可避免地想到上次在視頻裏,他看到孟珩閉著眼坐在浴缸的樣子。

那時候孟珩的膚色也和現在一樣白,甚至還帶著些蒸熱的粉。但又和現在不一樣,上次他隻是看到了鎖骨下麵的一點點,可現在,之前隱沒在水中的肌膚都**裸地暴露在眼前。

他被孟珩用衣服輕抽一下,回了神。

“把你香水打碎了,回頭賠你個新的。”孟珩說。

謝澤根本不用香水,他也不知道孟珩是從哪兒打碎的,可他也不想問,他現在隻想離開。

他明明不想冒犯孟珩,可又在心裏唾棄自己的聯想不夠磊落。

孟珩看著他有些倉皇的背影,勾起嘴角脫下襯衣,又盯著衣櫃旁半滿的髒衣筐看了一會兒,然後將衣服輕輕搭了上去。

他早不是什麽純情大男孩了,謝澤剛才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他一眼就明白。

半大的小子嘛,精力正旺盛,遇上個什麽風吹草動都要有點兒反應,偏偏又讓他帶著個孩子,成天幹點兒什麽都不方便。

孟珩能理解。

他也是男人,不會真往心裏擱。

餐桌上比孟珩離開時多了一杯咖啡,拉花拉的奇奇怪怪,看著還挺可愛的。

謝澤已經捧著另一碗吃了許久,孟珩動筷的時候他剛好落筷。

孟珩抬眼道:“放下吧,一會兒我洗。”他吃了人家的麵,又住在人家家裏,怎麽也不好真做個飯來張口的少爺。

謝澤也不跟他客氣,答了一聲就哄著兩個小家夥睡覺去了。

孟珩淺啜一口咖啡,奶泡打發的不夠,喝起來口感怪怪的。

孟珩洗好碗,正好見謝澤輕手輕腳從次臥出來。

抽了張紙巾擦手,孟珩問:“都睡了?”

謝澤點點頭,他的心思不在這裏,眼珠子死盯著沙發。他本想著讓孟珩和他在主臥擠一擠,可下午那句“我是gay”始終縈繞在耳畔,久久不散。

“你也早點歇吧,給我拿床毯子。”孟珩把紙巾扔到垃圾桶裏。

“什麽?”謝澤問。

孟珩朝沙發努努嘴,“我睡沙發。”

謝澤皺起眉頭,他猶豫歸猶豫,卻也沒真想分開睡。再說了,孟老板身嬌肉貴的,就算是睡沙發也不能讓他睡啊。

“回屋裏睡,那麽大個床還擱不下你?”謝澤說。

孟珩挑挑眉,倒也不矯情,“行,那我歇了。”說完往主臥走。

臥室裏還殘留著濃重的男士香水味道,他墊著紙撿起碎片,又把地上的**一點點吸幹,邊做還邊回憶著,確定謝澤平時都不用香水後,他再看向垃圾桶的目光帶著些揶揄。

小女朋友送的啊?

謝澤簡單洗漱一番也往臥室走,一進去差點熏個大跟頭。剛打碎香水的時候他注意力都在孟珩那片胸膛上,沒注意到迅速蔓延的衝鼻香氣,現在遽然進來,鼻子就有些受不了了。

“太嗆了,睡不了吧?”他問。

孟珩還蹲在地上擦拭地板,聞言向上瞥他一眼,沒好氣道:“誰讓你把香水藏衣櫃的。”

“衣櫃?”謝澤不解。

孟珩指著格子架說:“就放在那兒,我拿衣服沒注意,就給碰掉了。”

“噢。”他這麽一說謝澤就想起來了,這衣服本來就是謝澤他媽買的,估計當時放的時候順便把香水也塞一起了,他穿不慣睡衣,就一直沒動過,也不知道衣櫃裏還藏著瓶東西。

孟珩將最後一團紙巾丟進垃圾桶,站起來悄悄扭動有些僵硬的腰椎,“味道太大了,你百度一下。”

謝澤皺眉,“哈?”

“百度,快速除味,懂?”孟珩撇嘴。

謝澤低頭折騰一會兒,篤定道:“開窗,酒精。”

倆人又分工行動,搞了十幾分鍾後雙雙癱倒在客廳沙發。

“其實,我們家沙發也挺軟的,還夠大。”謝澤閉眼仰躺在沙發上說。

孟珩睜開一隻眼看他,確定他沒有開玩笑,沉默片刻後妥協道:“你家附近有沒有酒店?”

謝澤怎麽知道有沒有酒店,再說了,大半夜的就算有酒店他也不能讓孟珩一個人去住酒店啊,他坐起身子,認真道:“百度說了,噴上酒精散味兒很快,再等等。”

客廳掛鍾的時針隱隱指向十一,孟珩很少熬夜,他是真的困。

半晌,他開口問:“有煙嗎?”

散碎的群星圍繞著弦月,共同點綴夜幕。

兩個人頗有素質的坐在開放式的陽台吸煙,兩把搖椅中間的矮幾上放著半杯盛了水的紙杯。

孟珩往裏彈煙灰的時候還是很不適應。他抽煙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用這麽簡陋的煙灰缸,關鍵是他們明明在謝澤家啊,一個常年抽煙的人家裏竟然連個像樣兒的煙灰缸都沒有,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謝澤悠哉哉也點上一根,叼在嘴裏含糊不清道:“我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一掛呢。”

孟珩掀起眼皮看他,示意他繼續說。

隻聽他道:“果然啊,人都是有欲望的。”

孟珩嗤笑一聲,心想要不是你家睡不了覺老子至於大半夜的在這兒抽煙提神嗎?可嘴上卻隱秘地嘲諷他,“我們搞藝術的都這樣。”

謝澤吐煙圈的動作一頓。

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那些在網絡平台上公然承認自己的性向為同性的人,好像也是搞藝術的居多...

孟珩也是因為搞藝術才...這樣的嗎?

“想什麽呢?”孟珩戳他,指間已經沒了煙支,隻有紙杯的水麵上孤零零地飄著半根煙頭。

孟老板抽不慣他的煙,這是謝澤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然後才是那句想什麽。

“沒什麽,味兒估計散了,你回去睡吧。”他說。

孟珩問:“你呢?”

謝澤說不困,還要再等一會兒。

孟珩搞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但困倦帶來的大腦缺氧卻催促他回去睡覺,於是孟珩點點頭,轉身離開之前捏了捏謝澤的肩膀,“那我先睡了。”

這一晚,孟老板身子挨上床的瞬間就去見了周公,而一牆之隔的客廳外,謝澤摩挲著肩膀坐了半宿。

孟珩捏他?還是摸他?

是一種不輕不重的力道,比小時候他爸打他的力度要輕上許多,又比他媽每次拍他的力道重些。

主要是那隻過分漂亮的手,並不像姑娘似的柔弱無骨。在停頓的短短幾秒裏,他清晰地感受到屬於男人的骨節擱在自己的鎖骨上。

那是孟珩的手停留在他身上的感覺。

謝澤想了半宿,隻得出一個結論——

孟珩愛上他了。

不過也說得過去,畢竟像他這樣有錢不亂搞,年輕又靠譜的好男人不多了。可他終究是要流入異性市場的,謝澤後半宿一直在想該怎麽委婉地讓孟珩接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