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功在沈知秋心裏埋下怨恨的種子,沈知意也沒忘記張寒梅。

第二天,沈建國和沈知行一大早就上班去了。這是沈知行第一天上班,心情難掩激動,沈建國和張寒梅原本還打趣他來著,等到兩人走後,張寒梅看著空****的家,不知為何,心裏登時有點不是滋味兒。

沈知意非常理解張寒梅現在的心情,一直有規律工作的人突然不用上班,生活節奏被打亂,當然需要一段適應期。

而這段適應期,恰好就是她情緒最為不安的時候。

沈知意含笑看著張寒梅失落了片刻,這才上前開口道:“媽,我先出去一趟。”

張寒梅原本有些茫然失措的情緒瞬間化為怒火,對著沈知意就是一頓大罵,“出門出門,你天天就知道出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裏,你可別忘了,你姓沈,不是張家人!”

沈知意歎了口氣,心裏對張寒梅竟然生出一絲憐憫。按照她的邏輯,她這個姓張的,又有什麽立場來說這句話呢?姓張的攔著姓沈的,不讓姓沈的去張家。這個邏輯,誰看了不說一聲別扭。

不過,這也是時代的限製,沈知意也不想和張寒梅爭論這個,反而深深歎了口氣,擔憂地看著張寒梅,一臉“我都是為你好”的表情,緩緩開口解釋,“媽,我去外公外婆家,也是替你著想啊。血緣關係是斬不斷的,你真的樂意讓別人在後背戳你脊梁骨罵你白眼狼?”

張寒梅神情一滯。

沈知意再接再厲,“我是小輩,去和外公外婆還有小舅舅緩解關係再好不過了。你不是經常和我們說,女兒還得靠娘家,我們以後也要指望大哥替我們撐腰。那就更加不能和外公外婆斷了親呀,不然,媽你都沒娘家了,誰替你撐腰?”

這波實屬是用魔法打敗魔法了。張寒梅的表情逐漸變得茫然,繞進沈知意這個邏輯裏根本出不來。

沈知意又歎了口氣,“都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大哥現在頂了您的工作,工資發在他手上,到時候再娶個媳婦兒,您沒工資,天天在家給他們洗衣做飯,不還得看兒媳婦的臉色?”

張寒梅臉色大變,又瞪了沈知意一眼,把不安全化成怒火,憤怒地警告沈知意,“別胡說八道,你大哥這麽孝順,怎麽可能會讓他媳婦兒踩在我頭上?”

沈知意縮了縮肩膀,一副被張寒梅嚇到了的模樣,聽話地點點頭,“媽您別生氣,是我胡說八道。”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沈知意都乖巧道了歉,張寒梅卻覺得心裏更加堵得慌,見沈知意還十分不安地站在原地,一臉不知所措,張寒梅沒好氣地揮了揮手,趕雞崽子似的,“要出門就快點出門,別杵在這裏礙我的眼!”

沈知意嘴角一翹,再怎麽虛張聲勢,張寒梅還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知道自己要去張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阻止。

隔閡的種子已經種下,就看什麽爆發了,反正沈知意不會讓沈知行過得安穩。

秦曼知道沈知意會來,早就準備好了零嘴兒。讓沈知意驚訝的是,桌子上竟然還擺了一些大白兔奶糖,這可是比肉還要難買的東西,沒想到張雲卿也能弄來。由此看來,張雲卿的人脈確實不容小覷。

張仲廉剝開一顆糖遞給沈知意,含笑道:“這奶糖含奶量不錯,你吃了正好還能補點鈣。”

沈知意也沒和二老客氣,笑眯眯地接過糖往嘴裏一塞,口腔登時就彌漫著一股濃鬱奶味兒。

沈知意在秦曼麵前可活潑了,樂嗬嗬顯擺,“我一點都沒偷懶,昨天睡覺前還背了一遍穴位。不信您來考考我,我肯定沒把昨天學的東西又還給您!”

秦曼被沈知意逗得連連大笑,不過涉及到學習的事兒,秦曼就變得十分嚴肅,沈知意把一個穴位按偏了一點點,秦曼都會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錯誤,並嚴肅向她強調,“學醫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旁的東西還能出錯,學醫要是出錯了,那就有可能害了別人一條命!這穴位,一寸都偏不得!”

沈知意下意識地挺直了背,同樣嚴肅地保證,“是,我記住了,絕對不敢忘!”

張仲廉忍不住咳嗽一聲,給秦曼遞了杯溫水,又給了她一個暗示的眼神。

秦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對外孫女太過嚴格。一看沈知意滿臉嚴肅並沒有什麽不滿委屈的樣子,秦曼更是暗暗點頭,看向沈知意的目光更為柔和。接下來教沈知意時,秦曼更是用了十二分的耐心和細心。

好在沈知意學習能力很是強悍,秦曼想盡可能在短時間內把醫術都教給沈知意,換做別人,這二十天能把全身穴位記清楚已經很不容易了,沈知意記住這361個穴位就用了兩天。

這樣的學習速度,一旁的張仲廉都忍不住驚歎,“看來我們知意還是個小天才。”

沈知意不由有些心虛,天才兩個字她還真算不上,勤奮再加上記憶力好罷了。

秦曼和張仲廉看沈知意卻自帶濾鏡,天底下的家長都一個心態,孩子絕對是自家的好。五分優秀都能給放大到八分,更別提沈知意這種本來就有八/九分的實力,在兩位老人眼裏那就是聰明爆表,妥妥的天才。

秦曼很是欣慰,“你把這些穴位都記住了,明天咱們就能學針灸。”

針灸在沈知意眼裏自帶神秘色彩,聽了秦曼這話,沈知意還有些小激動,金針刺穴,那可是絕技呀!等到自己學好了這門本事,以後還能開個養生館呢,一準兒受歡迎。

這麽想著,沈知意的學習動力就更足,回家後,麵對沈知行的挑釁和沈知秋的陰陽怪氣都把他們當空氣,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記人體經絡圖。

沈知行也納悶兒,偷偷問張寒梅,“知意這是轉性兒了?”

張寒梅還因為沈知意那番話心裏對沈知行有點芥蒂,聽了沈知行這話也隻是淡淡地回了句,“知意本來就文靜,這幾天也是被逼急眼了。現在這樣不挺好?”

“那當然好。”沈知行摸了摸下巴,“誰想天天鬧來鬧去地過日子,她消停了最好,我們都能輕鬆點!”

說著,沈知行還樂嗬嗬地對張寒梅提起他接下來的打算,“我也是能拿工資的人了,等我發了工資,就給媽買一罐雪花膏,再和工友們去看一場電影。對了,今天還有跟我說,他們有路子搞來綠軍裝,我也想給自己買一套,精神,體麵!”

這會兒最時髦的就是綠軍裝,誰要是能穿上一套軍裝,那走在大街上絕對能收獲一大批羨慕的目光。

沈知行最是好麵子,有了工資,自然是要給自己添置點行頭。他還想再給自己買塊表呢,以前不敢問家裏要,現在都能自己拿工資了,沈知行哪還會考慮那麽多,早就列了一大堆自己想買的東西。算算價格,一塊手表125塊,還是滬市的高檔貨,戴上多有麵子啊!也就半年工資,買得起!

張寒梅卻聽得心裏堵得慌,腦海裏不住地回想起沈知意先前對她說的那些話,看著沈知行還在那兒念叨著要買哪些東西,張寒梅心裏更加不痛快,嗖的沉下臉,拿著抹布擦了擦桌子,又用力將抹布往桌上一扔,開始發火,“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幹活就沒影兒了,我欠你們的是不是?”

沈知行從來沒有要做家務活的概念,隻當這話是在罵沈知意,完全沒當一回事,還特別貼心地衝著沈知意屋子喊了一聲,“知意,說你呢,快出來幫忙!”

沈知意從屋裏出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沈知行,指著地上放著的菜,笑眯眯地對沈知行說道:“明天可是你的主場,體現你一片孝心的時候到了,趕緊表現表現,明天爺爺奶奶吃的菜,都有你一份功勞,老人家肯定更加感動!”

這死丫頭什麽時候嘴皮子這麽利索了?沈知行咬牙瞪著沈知意,沈知意回以無辜眼神,意思十分明確:孝心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有的,自己動手啊!

沈知行還在瞪沈知意,卻不料張寒梅突然開口給他們安排了任務,“你倆一起幹,知行摘菜,知意洗菜,兩個人的孝心都不能缺。”

沈知行震驚地看了張寒梅一眼,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又想到他剛剛才頂了張寒梅的工作,難得聽話地搬了張小板凳坐下開始摘菜。

沈知意還等著明天搞個大新聞,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沈知行多費唇舌。反正兩個人一起幹活,誰也沒占便宜,那就幹唄!

張寒梅手裏乒乒乓乓的,動作顯然比以往要重,就連沈建國這樣粗神經的人都察覺出幾分不對,忍不住問張寒梅,“你這是怎麽了,吃炸藥了,這麽不高興?”

張寒梅的嘴唇動了動,又忍了下去,按下了心中的不快,手上動作也輕了一點,瞪了沈建國一眼,“我沒事!”

沈建國莫名被瞪,更是摸不著頭腦,這還叫沒事?就差在臉上寫著“別惹我”三個大字了。

沈建國想了想,坐到沈知意身邊,壓低了聲音問她,“你今天又惹你媽生氣了?”

沈知意十分委屈地看著沈建國,為自己叫屈,“你們出門後沒多久,我也出門了,哪會惹媽生氣啊?”

“那就奇了怪了,她現在在家好好的,不用上班,就做幾頓飯,不挺好?還有什麽好生氣的?”沈建國實在想不明白。

沈知意心下冷笑,職業女性突然變成一點收入都沒有的家庭主婦,馬上要過著掌心朝上問人要錢的生活,張寒梅心裏能痛快嗎?

隻可惜,這個道理,沈建國父子,甚至是沈知秋都不會明白。

沈知意當然不會點破這一層窗戶紙,慢悠悠地幹完自己的活就回屋準備睡覺,明天還有一場好戲呢,可得好好養養精神。

第二天,沈爺爺和沈奶奶來得挺快,沈知意抽空去樓下走了一趟,確定陳嬸的親家也來了後,這才微微一笑,從容地上樓回家。

屋裏,沈奶奶先是高興得將沈知行誇了又誇,又關心了一下沈知秋的腿,最後才把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嘴角往下耷拉,刻薄的模樣便再也藏不住,“我已經當過一次惡人,索性再當一次。知意,你爸心疼你,不好開口,那就由我來說!下鄉這事兒,就你去,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