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停/02
“夏樹——”
身後夏油傑的聲音。
名島惠子聽到夏油傑開口，她不由產生了一種得救了的慶幸感。
她將希望放在了夏油傑身上，軟聲開口：“夏油君……你讓夏樹放開我吧。”
七裏夏樹扯了個笑，漂亮的眉眼笑得很淡：“你不求我，求夏油傑？”
她大概想通了，笑得燦爛了一些。
隨後，側頭，問站在自己身後的夏油傑：“那，學長，你要替她求情嗎？”
夏油傑說：“夏樹，先放開她吧，會被宮村老師看到。”
七裏夏樹一怔，有些意外：“你這話聽起來，怎麽不像是給她求情，更像是怕我在宮村老師麵前露餡呢？”
他不置可否，眼底有笑：“我不是很擅長對宮村老師說謊，所以別讓我太為難。”
“……”
七裏夏樹忽略掉心髒裏片刻的跳動。
她揚起輕飄飄的笑，聲音清脆，“那行吧，聽你的，暫時放過她。等改天找個沒人的小角落，再好好收拾一頓。——是吧，惠子？”
名島惠子因著她最後的半句話再次騰起慘白的臉色。
但是七裏夏樹已經放開了她，她不敢再多嘴討價還價，生怕她反悔，幹笑著撤開跟她的距離：“那、那我先去下麵的操場了，你們也趕緊下來集合吧。”
說完就快步跑了。
直到名島惠子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裏，七裏夏樹才嗤笑一聲，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
她回頭，對夏油傑笑道：“你說這些人可不可笑，明明討厭我這個異類，恨不得把我扔到垃圾桶裏，可是又害怕我，一句話都嚇得腿軟。”
“真是沒用。”
“這些沒用的東西，早點毀滅就好了，說不定這個世界還能清靜一些。”
“——嘶。”七裏夏樹的馬尾辮被夏油傑拽了一下，腦袋因此微微後仰，她就著仰頭的動作看著夏油傑：“夏油傑，你的小動作怎麽這麽多啊？”
夏油傑隻是輕輕拽了一下，並沒有用力。
他看著七裏夏樹順勢仰過頭來的誇張動作，有些無奈地笑，鬆開了手，說道：“是我不好，我下次盡量輕一點。”
七裏夏樹翹起嘴角，囂張地眨眼：“這還差不多。那你拽我辮子是想說什麽？”
“夏樹。”
“你說你說。”她眼角彎彎，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夏油傑說的話卻沒如她願，他淡笑著，“明知故問也是小孩子才有的幼稚行為。”
“——嘁。”
七裏夏樹嘴角一撇，轉過身繼續往樓梯上走，“又想勸我不要說毀滅世界的那種話對吧？”
“嗯。”夏油傑在身後跟著她，“為什麽不願意嚐試著去接受呢，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值得你去喜歡和期待。”
視線裏，七裏夏樹束成馬尾的長發，隨著她的腳步，在腦後優哉遊哉地晃著。
像她漂亮的眼睛，貓一樣的倦懶和囂張。
忽然，馬尾辮在眼前一晃，七裏夏樹轉過頭來。
笑眼彎彎地看著她，微微仰著頭，輕快的語氣滿不在乎：“我才想問你呢。”
“你跟我一樣，能看到那些別人看不到的醜陋的東西，還有著可以利用它們的奇怪力量，應該從小沒少被別人嫌惡吧？”
她停在他的麵前，說話時，笑眼燦爛，好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甚至還帶著幾分惡劣的嘲諷。
可她的眼睛還是很漂亮，是澄澈的藍，笑起來時燦爛恣意。
她站在走廊的位置，右側是走廊的玻璃窗，早上的陽光在此時已經收進了雲層，厚如陰翳，將灑向人間的光線收斂得愈發暗淡。
但她笑起來時很好看，絲毫沒有被那昏暗的天色影響，明亮，囂張，滿不在乎。
七裏夏樹微仰著頭，與他對視，笑得隨意：“不被別人接受，不被別人喜歡，明明這個世界容不下你，你還要去喜歡這個世界嗎？我才想說呢，夏油傑，你是傻子吧？”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說是因為你有一個想保護的人，希望她能永遠快樂。那你倒是去找她啊，非要來管我的閑事？”
說這些話的時候，莫名覺得胸口沉悶。
尤其是夏油傑始終安靜看著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惱火，這讓她更覺得沉悶，像是有什麽揪著自己的心髒，無法喘息。
她下意識去摸包裏的煙盒，又驀然想到馬上就要到下麵的操場集合，身上沾了煙味不好解釋。
於是又作罷。
“……”
在她說完之後，走廊裏靜了下來。
而後，是遠方的天際傳來雷聲，遙遠，並不吵鬧，但是預示著一場雨即將到來。
七裏夏樹覺得更煩躁，率先打破了沉默：“怎麽不說話？”
隨後她仿佛自己想通了什麽，哦了一聲，笑得輕蔑而燦爛：“我說的話傷到你了？——覺得我討厭，你可以走，像名島惠子一樣，隨時都可以走，倒戈相向都可以。”
她晃著馬尾，笑得愈發燦爛：“我隨意，我都行，我無所謂，我說過，就算短暫的願意接受我，最後也會變得跟別人一樣，你也不是例外。”
她說完就走，沒有去看夏油傑，腳步很快，像是想要快一點逃離。
又是一聲雷鳴。
比剛才那聲更近了一些。
最後，她幹脆是小跑的速度，回到了教室。
拉開座位的椅子，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來——
回教室是為了放一下夏油傑打印好的卷子。
既然她甩下了夏油傑，那她還回教室做什麽，她應該直接跑下樓去操場啊。
……自己真是腦子有病。
她隨手把椅子又推了回去。
朝著教室外麵走，一抬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夏油傑，大概是要下雨了，光線昏暗，他的身影也添上了柔和的沉默。
七裏夏樹別開視線，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外麵走。
在經過他身側的時候，胳膊被他攔了一下。七裏夏樹目不斜視，淡淡地說：“放手。”
夏油傑沒有鬆開她的胳膊，“等我一下可以嗎？我們一起下去。”
七裏夏樹微怔，側眸：“你在說什麽？”
“等我一下，放個卷子很快，我們一起下去。”他鬆開了手，朝著座位走過去。
天際再次傳來雷聲，比之前都要明顯。
七裏夏樹站在靠近教室門框的位置，聽著夏油傑拉開書包拉鏈和打開書桌的聲音，窸窸窣窣，心卻莫名安寧了下來。
原本應該直接一走了之。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臂，似乎還殘留著夏油傑手掌的餘溫，在夏油傑放卷子的這片刻時間裏，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卻還是他低聲詢問她可不可以等他一下。
但是好像有一點久。
七裏夏樹靠在了門框上，看向夏油傑：“不是放個卷子嗎，怎麽還沒好？”
靠窗的座位旁，夏油傑瘦高的身影站在那裏，長發束起，從側臉弧度依稀可見他抿著唇線。
聽到她的聲音，他表情緩和了一些，恢複如常：“沒事，我放好了，我們下去吧。”
“？”七裏夏樹皺了皺眉，直接走了過來，“是少印了幾張嗎？”
夏油傑還在試圖掩飾，收拾著桌子上的東西，在她走過來之後溫和微笑著：“沒有，隻是看錯了。”
“要是被我發現你在騙我，我第一個揍你。”七裏夏樹直截了當地把他正在收拾的那一疊書本搶到自己麵前。
這一搶，力氣有些急躁。
那疊原本應該堆疊整齊的作業本，頓時雪花一般碎裂，飄飄洋洋，在兩個人之間散開。
“……”
夏油傑看著七裏夏樹冷下來的臉色，明顯可以感覺都她忽然升起的怒意，怕她出什麽事，連忙溫和說道：“夏樹，我們先去操場，休息時間再……”
“我去殺了他們！”
七裏夏樹根本沒有聽進去，她不知道自己的憤怒從何而來。
那一刻理智崩塌，唯一清醒的認識裏隻有那一攤被撕毀的作業。
夏油傑的作業。
七裏夏樹掙開夏油傑，眼底發紅，“我一定要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