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月4日。
這一天,天清氣朗,萬裏無雲,整片天空仿佛被擦拭幹淨的藍寶石,澄澈透亮,沒有一絲陰霾。
雪鷹躺在奈緒的書桌上曬著暖融融的陽光,懶懶地翻了一個身,發出舒適的喟歎聲:“生活真美好~”
人類社會很有趣,食物特別美味,小夥伴對它很好,它一直排斥的每夜巡邏工作也越來越輕省。每一件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它仿佛看到美好的未來在向它招手。
它都有點佩服自己的遠見,當初當機立斷離開奈良縣、賴上小夥伴的決定真是再英明不過。
若非如此,它現在可能還待在奈良縣的林子裏受妖怪們欺負,每天無聊發呆、自己覓食,成天吃著沒滋沒味的昆蟲和植物種子吧?
在逆境時勇敢邁出腳步迎來新天地的自己可真是太棒了!
它在桌上又翻了幾次身,抬眼看了看鬧鍾,有些納悶。
平常這個點,奈緒早該到家了,今天怎麽遲遲未歸?
它覺得有些奇怪,但並不擔心奈緒的安危。
長久的相處讓雪鷹對奈緒的實力產生迷之自信,它相信奈緒一定不會有事。
這不,臥室的門很快就被人推開了。
雪鷹懶洋洋地打招呼:“你回來啦,奈緒。”
“嗯。”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情緒似乎不太好。
“怎麽,我躲懶一天沒有全程陪著你,你就覺得寂寞啦?”雪鷹調侃她,“這可不行,你已經是國中生了……哇,你沒事吧?”
它一個激靈蹦了起來,飛到奈緒麵前。
隻見奈緒校服上血跡斑駁,臉上染著血痕,看起來狼狽不堪。
“別提了。我走在路上,樓上突然掉下來一個人,肚子上被人開了個洞。我把傷者接住送到醫院,人已經及時搶救過來,沒有生命危險,但還在昏迷中,得等他清醒後才能指認凶手。”奈緒咂了一下嘴,“嘖,真想給凶手兩棍子。竟敢傷人性命?”
雪鷹在腦海中勾勒出當時的場景,傻眼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空手接人?”
“沒有,那是一處小巷子,除我以外沒有旁人。凶手可能以為沒有人才把他扔下來的。”
奈緒很不爽,她其實有看到凶手。
在接到傷者的一刹那,她抬頭看向上方,看到七八層高的建築頂樓上的天台邊緣有個人正探出頭往下看,手上拿著疑似刀具的反光物品,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可惜她抬頭時剛好迎著光,沒看清凶手的長相,隻見到一個黑影。
要不是傷者性命重要,她非要跑上樓揪出那個凶手不可。
“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以我的視力,就算是逆光,也不至於連凶手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為什麽當時隻看見了黑影?”奈緒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角度問題,陽光剛好晃到你眼睛了吧?”雪鷹猜測。
奈緒晃了晃腦袋,把疑惑甩出去:“算了,可能真是那樣。大概是因為有一陣子沒遇上案件,我鬆懈了警惕心,都沒留意周圍環境,看來以後要加強戒備。”
雪鷹已經躺回書桌上:“這是突發的意外情況,你不用對自己要求這麽苛刻。你看,經過這些年的努力,米花町的治安已經好了不少吧?你該多學學我,安穩度日有什麽不好的?生活就該有張有弛,勞逸結合。既已成為人類,你不妨學學人類享受享受人生?”
奈緒一臉驚訝:“我不是一直在享受人生嗎?抓捕那些罪犯不僅為民除害、有益身心健康,還能活動筋骨,一舉三得呀。”
雪鷹:“……”
她們的價值觀存在太大差異,聊不到一塊。
奈緒凝視著外麵如洗的碧空:“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是我多心了。”
她的第六感發出的預警被主人置之不顧。
但沒過多久奈緒就明白,下午的事情僅是不祥的開端。
晚上,一人一妖照例巡街,發現已經寂靜了許久的夜晚重新喧鬧起來。
不法分子們仿佛彼此間約定好了似的,一茬接一茬在米花町冒頭,格外默契。
奈緒才剛把一個想要夜訪珠寶店的小賊放倒,雪鷹就疾飛而來:“奈緒,那邊情況危機,有個人正威脅訛詐另一個人,被勒索的那個人眼神不太對,我看到他摸了摸褲兜,裏麵放著一把折疊刀。”
受害者和被害者的立場即將對調,奈緒顧不上昏倒在地的小賊,趕往雪鷹引導的下一個地點。
她戴著遮掩麵孔的狐狸麵具,躲在暗處觀察兩人,見他們越吵越厲害,目前的受害者已經把手伸進褲兜,疾步衝上前一人一棍全部打暈。
她一隻手各自拖著一個人,把他們和小賊放在一起,整整齊齊地擺在人行道上。
奈緒剛走進電話亭拿起電話,雪鷹又飛了過來:“不好了,那棟樓的天台上麵兩個男的剛才在打架,一個人躲閃間不小心翻過欄杆,另一個人想抓住他,但身體沒站穩,也跟著滑出欄杆,現在他們吊在欄杆上快摔下樓了!”
奈緒順著雪鷹的羽翼看向那棟樓,拋下地上排排躺的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過去。
那棟樓房大約六層高,旁邊沒有建築擋住光線,隱約可以看到最頂樓有一個人一隻手緊抓欄杆,另一隻手拉著另一個人的手臂,兩個人懸空掛在大樓外側,搖搖欲墜。
更危險的是他們身體下方沒有任何遮擋物可以進行緩衝,若直直墜落下來,大約會直接摔在樓下的水泥地上。
普通人的身體脆弱得很,這樣摔下來十死無生。
奈緒奔跑間看到抓著欄杆的那個人往下滑了一點,似乎是單手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手上沒了力氣無法抓牢的緣故。
“啊——”兩聲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晚。
奈緒背後驟涼,猛地加速,以世界短跑冠軍難以企及的速度奔向兩人正下方,堪堪在兩人掉下時及時趕到,一手一人硬接下來。
兩人本身的體重、重力加速度、奈緒伸出援手時稍微過重的力道,三個因素疊加,導致墜樓的兩人肋骨撞在奈緒胳膊上,發出“哢嚓”的響聲,好像是胸骨斷裂的聲音。
斷幾根肋骨總比失去性命好。
在被驚叫聲嚇到跑出來看情況的人發覺前,奈緒迅速把因劇烈衝擊力陷入昏厥狀態的兩人送到其他三人身邊,小心放好。
她有點看不懂兩人的行為。
能在危機關頭不放棄對方性命、甚至跟著一起墜樓,怎麽看都是不離不棄的好兄弟,為什麽大半夜要在天台上打架?有什麽矛盾不能好好溝通非要動手呢?
奈緒打了一通報警電話,給五個人安排好去處。
三個人進了警視廳,兩個人進了醫院。
奈緒剛緩過一口氣,雪鷹妖未到聲先至:“奈緒!”
奈緒不待它開口,說道:“哪裏有情況,直接帶我去就行。”
她趕場子似的跑了一處又一處地方。
米花町長期處於安定狀態,究竟是何原因導致不法分子卷土重來?
東京各處的警視廳同樣不解。
一夜之間冒出如此多案件,其中是否存在某種關聯?
是否有一個類似莫裏亞蒂的存在在暗中操控,才導致犯罪行為一夜激增?
現世的他們不知道,彼世的奪衣婆和他們一樣深陷加班地獄。
“大家都排好隊,不要亂擠,有六文錢的到這裏重新排一隊。”奪衣婆大聲嚷嚷著,“現世發生天災人禍了?今天的死亡人數怎麽比往日多許多?喂,你說說,現世發生了大地震?火山爆發?還是恐怖襲擊?”
排在最前麵的男子大腹便便,一臉富態,看著就知道他養尊處優慣了。
他被奪衣婆揪著衣領,不悅地拍開她的手,把衣領整好:“我是被人殺害的。那個混蛋,虧我平常待他那麽好,可憐他是個孤兒,還把自己女兒許配給他,要培養他成為下任社長,他竟敢對我下殺手!狼心狗肺的東西!”
“還有我,我是被人毒死的!那個毒婦每天靠我出門拚了命掙錢養家,才能在家裏舒舒服服過日子,居然敢向我水杯裏投毒!呸,早知道平常就不該那麽疼惜她,聽她多喊幾聲痛就放輕動手的力道!”
“我是被人從樓上推下來摔死的。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做的,等他下了地獄,我一定要給他好看!”
……
社長起頭說起自己的死因後,後麵的許多人也跟著嚷嚷起來。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亡者中大部分人居然都死於非命。
奪衣婆從一個個亡者身上剝下衣服掛在三途川邊上的衣領樹樹枝上秤量其罪行:“你走江深淵,你走江深淵,你走山水瀨,你走江深淵,你直接過橋,你走山水瀨,你走江深淵,你走江深淵……”
奪衣婆發現不對。
好家夥,今天亡者數量暴增,但其中好人的人數居然和平常差不多,多出來的亡者大部分罪孽深重,罪孽較輕的人數隻占其中一小部分。
“現世到底怎麽了?罷了,和我沒關係。喂,你們動作快一點,醜男人自己把衣服脫下來給我,帥哥的話,我親手幫忙哦~等我拍完寫真集後送你們一本~”奪衣婆紅著臉朝亡者中的帥哥拋了個媚眼,聲音**漾。
亡者中少數的幾個帥哥彎下腰幹嘔。
現世中。
因不法分子太多,奈緒自動延長了巡邏時間,忙了一整晚上。
第二天,剛躺下沒多久又被迫起床的奈緒難得有些精神萎靡:“雪鷹,今天要跟我來嗎?”
雪鷹沒有回答,雪鷹還窩在鳥巢裏睡覺,鬧鈴和奈緒的聲音都沒能吵醒它。
奈緒看了看睡得天昏地暗的雪鷹,打著嗬欠下樓洗漱。
她一個人去上學。
放學後,奈緒拐到工藤宅。
昨晚看到許多罪惡,她需要看點美好的事物洗洗自己的眼睛。
然而,按了許久門鈴,工藤宅依然緊閉著門,沒有人從裏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