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①⑧

妹妹在超市裏逛了很久。

上回幫鬆田把被子收回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被子裏裏外外都被雨水浸透,就算曬幹了之後也還是皺皺巴巴的,有股潮濕的味道。

買一條新的,然後她就可以當做是小禮物送出去,借機去找鬆田君了嘛。

他收到禮物肯定也會回禮,一來一回的接觸不就有了嗎?

[我懂好多哦。]她自信地想。

她拎著購物袋走出商場,夜空灰蒙蒙的,空氣也有點悶熱,因為是工作日,街上走的人也不是很多。她抬起頭看了會兒……總感覺似乎要下雨了。

雖然有包裝袋擋著,但如果雨勢太大的話也沒什麽用。

還是抄近道回去好了。

最佳選擇就是麵前的路,如果沒記錯的話,從這裏穿進去要比走大道要快一些。

她快步走進巷子裏。

路上沒有其他人,略顯寬敞的路走的人有些心慌。妹妹摸了摸胳膊,上麵被凍的起了層雞皮疙瘩。

[身後好像有腳步聲。]

[該不會是我自己走路的回聲吧……]

——好像有人在跟著我。

察覺到這一點後,她慢慢放緩了腳步。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牛毛一樣的細雨落在地麵,皮膚也因為這冷意而微微輕顫,路燈暗黃的燈光被細密如針的雨絲模糊了。

前方不遠處的路口立著一根水泥杆,頂端裝著一麵凸透鏡。這種鏡子一般都放在路口轉角處,擴大視野。

原本不夠高的個子在鏡子裏好像被拉長了,細條條的,泛著詭異的味道。

鏡子裏,一個黑色的、被縮成一個點的影子出現在長條的身後。

她轉過身,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一聲不吭地站在身後。

雖然看不到下半張臉,可眼神陰沉沉的,看上去就不像個正經人。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請問二O橋怎麽走?”

對方愣了愣:“什麽?”

妹妹憋了一下:“就是在成O大道的那個二O橋怎麽走?”

男人古怪地笑了聲,“你很聰明。”

妹妹:“那……謝謝?”

他雙手插兜,唯一露出來的那雙眼睛有些神經質和懷念:“和一個人很像。”

“是女朋友嗎?”

他獰笑著:“沒錯,可惜聰明人一般都活不——”

“原來如此!”妹妹忽然以拳擊掌,眼神犀利,“我知道了!是想玩那種梗吧,等我問和誰像,然後你就說和我的下一個女朋友很像的梗?”

沒用的,我已經看穿你了。

她不打算給對方當捧哏,畢竟這種年頭還用這麽土的土味情話真的好土。不過轉念一想也很正常,遊戲裏的科技水平好像還停留在二十世紀末。這個梗應該還算比較新穎。

原來是錯怪他了。她知錯就改,“其實也不是很土。”

男人的表情漸漸凝固:“……”

他咬牙切齒。

“你還是早點去死吧!”

[原來口袋裏鼓鼓囊囊的東西是硬幣啊,可他為什麽要拿硬幣當犯罪工具?]

而且還是把一大串的硬幣套在絲襪裏,掏出來的時候沉甸甸的,分量很紮實,當凶-器使用沒有問題。

在對方掏出那一堆東西以後,她的世界觀都被刷新了。

莫非是從哆啦A夢的四次元口袋掏出來的……?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他手裏拿著凶-器,動作緊迫地步步逼近她,忽然間神色又莫名有些變化。

像按了暫停鍵,定格的表情和動作顯得有些吃驚糾結。

妹妹眨了眨眼睛,轉頭想去看身後。

“嘩啦”一聲,她眼前陡然一黑,淡淡的煙草味和薄荷氣息撲麵而來,視線被布料徹底遮蓋住。

她伸手想去把頭上的遮蓋扯掉,但被攔住了。

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往身後一帶。聲音還是熟悉的漫不經心,可隱約能聽出一絲怒氣,“這可不是小孩該看的。”

雖然看不到,但大概也聽到了些動靜,乒乒乓乓的,該時不時伴隨著一兩句叫喊聲。

妹妹有些擔心,“不要打得太重了。”

他隨口嗯了一句,但是手下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犯人的慘叫聲還很有節奏感。

“放心吧,我是警察。”

她以為他會說“所以我下手會有分寸”之類的話,結果聽見他說:“揍人這方麵,我可是專業的。”

“……”

哇你這人,她心裏偷偷吐槽:心真的好黑噢。

解決完犯人,她還是老老實實蒙著頭站在那裏。

衣服主人有些無語:“你還想待多久?”

她的手從衣服下麵伸出來,摸到邊邊,“有你的氣味欸。”

“……不要像個癡漢一樣。”

妹妹捏著男人外套的邊緣慢慢往上掀開。

“你看,”她就保持著那個姿勢看他,“這樣像不像蓋頭?”

鬆田陣平:“……那是什麽?”

她那種“你好笨哦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得他青筋一跳,然後解釋,“就是中國結婚用的遮頭嘛,隻有新郎才能看到新娘子的樣子。”

黑漆漆的外套底下露出一雙亮得驚人的小狗眼,在鬱悶潮濕的雨夜中透著輕快鮮活的氣息,就那麽一瞬不瞬地,專注地望過來。

他忽然心悸。

夏季陣雨忽至,雨點很快連成一片,珠簾似地滾落下來,在幹裂的水泥地上砸出一朵朵的水花。

兩個人把犯人扭送到警局,被告知抓到的是這些天連環作案的凶犯,走完程序後還能領到一筆懸賞。

離開警察局,她歎了口氣。

“怎麽這樣的嘛。”妹妹撇了撇嘴,聲音越來越小,“偏偏在那個時候……”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科普完中國婚禮是什麽樣子之後,她覺得氣氛很好,於是想趁熱打鐵。

“鬆田君。”

“……”

“鬆田君?”她拉長了聲音。

他不耐煩地嗯了一聲,“幹什麽?”

妹妹輕咳一聲,因為緊張,臉也有點紅撲撲的,“你覺得,我——”

天上的悶雷忽然轟隆響起,完美地掩過了她的聲音。

妹妹:“……”

一點點,就差那麽點點呢。

回到眼下。

鬆田陣平撐著傘,低頭就看見她懨懨的表情,忍不住手癢,屈起手指敲了一下。

妹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捂著腦袋,好吃驚地說,“幹嘛?”

“我覺得什麽?”他說。

沒頭沒尾的話,但妹妹一下子就get到了他的意思。

竟然還有返場機會。

“你覺得我做你女朋友可不可以?”她大聲打了個補丁。

這聲音嘹亮,在夜晚的巷子裏激起回聲,鳥撲簇著翅膀遠去,餘下嘩啦啦作響的樹葉和曠遠的夜色。

“不可以。”他說。

她很理解地點了點頭,體貼地回答,“這樣啊,沒關係,我過幾天再問。”

鬆田陣平:“……”

預想過對方可能的種種反應,唯獨沒預料到這種。

他忍不住說,“你就這麽肯定我會答應你?”

“不肯定啊。”她隨口說,“但是說不定哪天你喝多了就答應了嘛。”

說完猛地意識過來,懊惱地捂住嘴,“你剛才什麽都沒聽到噢。”

鬆田陣平:“嗬嗬。”

喝多了是不可能的,把自己賣出去更是想都別想。

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並無被冒犯的怒氣。在她麵前,啼笑皆非和無可奈何似乎早已習慣。故作姿態自然惹人反感,但對方偏偏渾然天成。

他嘖了一聲,長腿一邁很快就走在妹妹前麵,“新娘什麽的才不要呢,那種事隻會妨礙我出拳的速度。”

妹妹發現了華點,小跑跟上去:“會被妨礙到的話就說明本身也不怎麽樣吧?”

鬆田陣平:“……”

他抬手又賞了她兩個栗子,“你這家夥個子矮矮,倒是很敢說嘛。”

妹妹是個很講客氣的人,抬起手想把栗子還回去,她動作敏捷地左撲右跳,對方雖然高大,但是正因為如此才缺乏靈活性,她神情嚴肅,利用各種世間失傳身法將對方逼得節節敗退,可惜最終惜敗於敵人太狡猾。

不過在鬆田眼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剛剛把人拒絕掉,再把人欺負哭好像很麻煩,那就稍微讓著一點吧,動作倒是出乎意料得很快,隻不過全都是破綻,好遜……生氣又打不到他的樣子真有趣,慢著,這家夥力氣好像相當大啊,還是不要被打到比較好。

鬆田陣平在最後關頭閃避掉了。

邊躲還邊嘲笑,“好凶,跳起來是想打我膝蓋麽?”

“……”

妹妹瞪了他一眼,也沒有別的動作,運動完後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鬆田陣平也不再惡劣地逗她,把手遞過去讓她拍了兩下。兩人默默地在無光的夜色下行走,偶爾他會走在前麵,擋去黑夜裏黑色的風。

快到家門口,鬆田陣平回頭,妹妹還沒來得及把臉上的笑收去。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明明剛才還在生氣。

“笑什麽啊?”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張口。

妹妹之前確實有點氣憤,但她很會自己哄自己,很快就把自己哄高興了,“因為你下雨來接我啦。”

“……為這種事開心也太遜了吧。”

嘴角卻忍不住上翹。

可意識到這點後,他又很快斂下表情,“別想多了,這是任務,你隻是附帶而已。”

“可你來了。”

她笑眯眯的,沒有一點聽到真相後沮喪的模樣,“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