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①⑦

鬆田到底沒忍住伸出手劈頭賞了她幾個栗子。

他在口頭上很少吃過什麽虧,然而和這個人相處時卻很難占到上風,和厲害不厲害當然沒關係,隻是因為對方的言行完全無法事先預判。

無法預判意味著失控。

他沉默了會兒。

[嗯,畢竟是傻瓜,思路無法被準確預料也很正常吧?]

他說服了自己。

這天以後鬆田陣平在家裏待的時間就多了。

他並非對家裏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沒做防備,比如被突然偷襲之類的(粉色意義上),結果根本防了個寂寞。本以為以對方無孔不入,無縫不鑽的風格,還會有後續,然而等了半天,什麽都沒發生。

[什麽啊,這樣搞得好像我有多在意這件事一樣。]

他本來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索性什麽都不管了。

就當是幫母親照顧這個小鬼而已,應該不會再出現意外,畢竟除了飯桌上的交集以外,兩個人見麵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就算偶有出格行為,對方也並不招人討厭。

再直白點說,他不討厭她。

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從前也被表白過,但對這種事無感的他從來都疏於應付,不是那個人示愛的話就都禮貌地敷衍回去,如果被糾纏還會不耐煩和厭惡,但對她的話多了份特殊容忍,大概因為對方是個很純粹的人。

——或許她確實喜歡他,隻不過那種喜歡和男女無關。

他冷眼旁觀著。

沒有誰比他更明白,年少時的心動太重也太輕,就像一場夢。

等時間長了,大概就醒了。

六七月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裏無雲,轉瞬之際就烏雲遍布,豆大的雨點打在窗弦上,劈裏啪啦地濺起水花,鬆田陣平側身坐在窗戶邊,首當其衝,被濺了一臉的雨。

“哇,小陣平可真倒黴。”

旁邊的人嬉笑著說。

“你好煩。”他關上窗戶,隨手抹了把臉。

他回頭看了一眼。

總感覺這幾天好像被誰注視著,說錯覺也不盡然,他的行事風格總是導致他比普通人更招眼。

耳邊傳來調侃。“哇,你身上好香哦,該不會是有女朋友了吧?”

“……換了新沐浴液而已。”他警告說,“研二,你要是很閑的話,就去把那個任務接下來。”

對方終於閉嘴了。

鬆田陣平在紙上寫寫畫畫。

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還沒有被抓到的酒店連環殺-人-犯,最近又改變了作案風格,從前隻對酒店落單的女性下手,現在地點也不僅僅局限在酒店或者附近了。

更糟糕的是,確有幾名落單的女性被攻擊,還好及時送醫,治療後沒有留下太大的問題。

但凶-犯還沒被抓住,再拖延下去隻會造成社會恐慌。

雨天加劇了壞心情。

鬆田陣平忽然想到晾在臥室窗台上的被子。

手下的桌板微微震動,他吐出一口鬱氣,摸出手機。

[蓮:下雨啦,要我來接你嗎!]

他嗤了一聲,以為是小學生嗎?下個雨還要人接。

[鬆田:不用。]

[鬆田:在家方便的話就幫我把被子收一下。]

[蓮:!!那我進你臥室了哦!]

鬆田陣平:“……”重點居然是這個嗎?

他冷靜思考片刻。

[鬆田:不可以拍照。]

過了一會兒對麵才回複了一個句號。

……果然囑咐是對的。

一邊叫研二的男人湊過來,“你在玩什麽啊?”

“遊戲。”他隨口敷衍。

屏幕對麵發了消息過來,鬆田剛好也懶得理他了,低頭回信息。

[鬆田:怎麽樣?]

[蓮:濕了欸。]

[鬆田:全部?]

[蓮:全濕了……不過因為布料是深色的看不太出來,要拍給你看看嗎?]

[鬆田:不用。]

[鬆田:等我回來。]

他手指飛快地敲完信息回複,轉頭就看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腦袋湊過來的朋友眼中難以言喻的目光。

“萩原研二,”他叫了全名,“你那是什麽眼神?”

“原來是在玩這種遊戲,”萩原研二曖昧地笑了一下:“嘛,小陣平也到了這種年齡了,有需要也很正常,不過沒想到居然會選擇短信py就是了……”

DT還挺多花樣,他嘖嘖,關鍵玩得也挺野。

鬆田陣平皺了皺眉,懶得搭理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手指一頓,忽然察覺要素,轉過頭緩緩地道,“什麽短信Py?”

“你懂的。”萩原研二眨眨眼,抬起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我懂什麽?”

“欸欸?大家都是男人,我又不會說你什麽,再裝傻就沒意思了啊,”萩原研二義正辭嚴地,往周圍看了看,靠近壓低了聲音,“就那個,懂得都懂。”

“……”

萩原研二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是等不及想回去了吧,沒關係,下節課我來幫你答到就好了。”

一副非常講義氣、貼心的樣子。

“……”

這家夥腦袋裏裝的莫非全都是黃色廢料嗎?!

硬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好友,對方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妙的味道,並且想逃跑。

鬆田陣平攔住了他,微笑著活動活動了手腕。

拳頭硬了。

***

風塵仆仆的卷發女人回到家,熱情四溢地給了她一個擁抱。

她很高興地回抱了回去,然後聽見對方在自己的耳邊說:“有進展嗎?”

妹妹:“有的。”

女人有點意外:“比如說?”

以他的冷淡和毒舌,沒讓人折戟沉沙還能有進展,確實出乎人意料。

“他現在都不叫我名字了。”

她麵不改色地吹。

鬆田夫人好奇,“嗯?那叫昵稱嗎?”蓮醬?小蓮衣?

雖然和事實有點出入,不過四舍五入一下也差不多。

妹妹:“笨蛋。”

鬆田夫人:???

鬆田夫人:“……”

這波啊,這波是反向衝刺。

有人做飯之後,妹妹最近比從前要更難見到鬆田陣平。

主動去對方學校——兩個人的關係好像還根本沒到那一步。

沒關係,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她毫不氣餒,充滿幹勁的思考下一步該怎麽做。打定主意,她回房間換了身衣服,充滿豪情壯誌地出門了。

沒過多久。

穿著製服、眼下還有一片深黑色的高大卷發青年推門回到家,隨意地掃了一遍周圍。

“找小蓮衣的話,她剛才好像去買東西了。”

和他麵容相似的女人坐在沙發上頭也沒抬,淡定地翻了一頁雜誌。

[……誰在意這種事啊。]

鬆田陣平仿佛未聞,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明天不用做我的飯,有任務。”

流竄的殺-人犯已經折騰好些日子了,簡直就像一條滑溜的蛇,喜歡在入夜後的街道徘徊,像個幽靈。

他望向窗外。

透明的玻璃不知道什麽時候模糊了起來。

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