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奈何江湖故人多
晨光微熹,按張三的計劃,這一天他們就會到達她口中所說的綠洲。
姬冰雁醒來時,胡鐵花還在呼呼大睡。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副詭異的畫麵,戴著麵紗的少女閉著眼,睡夢中不知夢見什麽,眉頭微蹙。
她的腦袋下麵,赫然枕著的,竟是楚留香的腿。而那個男人,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向他點頭問好。
姬冰雁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你?”
話到嘴邊,他發現自己竟無話可說。姬冰雁不清楚昨晚的睡意是怎麽回事,但既然他能醒來並且安然無恙,就足以證明張三並沒能做什麽手腳。
然而單看眼前的情景,他所能猜測到的所有情況,似乎都無法自圓其說。
張三的眼睛緩緩張開,她那雙明媚的眼眸,轉動著看向姬冰雁的方向。如果眼睛會說話,此刻說的應該就是“早上好”。
“你們,難道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姬冰雁深吸一口氣,一張冷臉崩得很緊,但決不會比他腦子裏那根神經崩得更緊。
卻聽張三淡淡地說道:“我想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兩個秘密,就連親兄弟也不必知道的。”
她的腦袋仍一動不動地枕在楚留香腿上,話雖是對姬冰雁說的,一雙眼卻一絲不錯地瞧著離她最近的男人。
楚留香便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他覺得這件事解釋起來既麻煩,又沒有十分的必要。恰好,張三也是這麽想的。
“秘密?什麽秘密?”胡鐵花一個翻身坐起來,簡直被他們親密無間的動作嚇了一跳,立刻驚呼一聲,“媽呀,你怎麽躺在老臭蟲腿上!”
不等楚留香回答,張三搶在他前麵說道:“誰是你的媽?”
“呸,你又占我便宜!”胡鐵花哭笑不得地站起身,好似已將昨夜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走到張三麵前想把她拉起來,“這老臭蟲渾身都是臭的,你當心粘了他的臭氣。”
他的手還未碰到張三,就聽她說道:“別碰我!”
在胡鐵花錯愕的眼神中,張三幽幽解釋道:“我的經脈受傷了。”
“是昨天受了傷麽?”胡鐵花縮回手,關切地說道,“你傷了哪條經脈,我們三人合力,療傷很快的。”
張三眨了眨眼,她甚至連搖頭都做不到,隻雲淡風輕地說道:“全部,都傷了。”
誰能想到被真氣衝刷後的經脈不堪一擊到直接斷的斷,阻塞的阻塞呢?反正她是沒想到。打工人常用鹹魚躺平來形容自己,但現在她才是真真正正的鹹魚,連動一根手指都困難。
楚留香的眼神也嚴肅起來,說道:“這下你總算知道她為什麽躺在我腿上了。一個經脈受重創的人,我真怕她在夢中斷了氣。”
三人麵麵相覷。他們現在再次麵臨一個難題——張三這副樣子,他們要怎麽到達綠洲呢?
以他們目前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帶著一個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人上路。
張三沉默了一陣,似乎讀懂了他們的眼神交流,理智讓她提議說道:“我還是可以跟你們詳細講講去綠洲的路線……”
她還沒有說完,話就已經被人打斷。
“你莫忘了,上一次說這句話的結果。”楚留香瞪了她一眼,語氣硬邦邦地提醒道
“你凶什麽凶!”張三可不是什麽大眼萌妹,別人瞪她一眼,她至少要瞪他兩眼。所以她更用力地瞪回去,說道:“我想你如今應該可以背著我走到綠洲了。”
她當然沒有忘記他說的後果,歸根結底她如今經脈盡毀,起因也都是那一次掉坑裏。
為什麽她能篤定楚留香有能力背著她走到綠洲?
這個問題姬冰雁已經不想追究了。隻因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一夜未眠的楚留香,竟比進入沙漠之前還要神采照人,元氣充沛。
“好,那我們走。”
楚留香回答得很快,但他的動作更快,好像生怕她突然反悔似的。張三還沒回過神來,下一秒已經被他穩穩地背在了身後。
張三百無聊賴地低聲說道:“搞快點,也許還能看到大姑娘洗澡呢……”
她又回憶起了任務流程,想到觸發下一階段的劇情需要,楚留香會先脫隊。而等待他的,是琵琶公主出浴,他偷看被抓個正著,然後加入龜茲王的晚宴。
這句話說得十分低聲且含糊,正是她吐槽同事不是人時的常用音量。原本楚留香是聽不清的,可惜她說話的距離實在太近,而他如今的聽力又好得驚人。
“你又在說胡話了。”
楚留香雖不解其意,卻怕她中途猝死,於是執著地嚐試和她建立對話。他的眼神既溫柔又有力,連帶著話語也好像有了魔力。
“等到了綠洲,自然是先找個僻靜之處給你療傷。”他堅定不移地說道。
張三十分感動,然後好奇地問道:“假如你知道有個美人正在沐浴,而且周圍沒有拉上屏障,你會去偷看嗎?”
“……”楚留香覺得自己是精力充沛過頭了,居然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並且嚴肅認真地回答她,“假如我身邊沒有急需治療的病人,也許我爬也要爬去看的。”
這個回答讓張三長歎一口氣。
她現在已經不確定他們還能不能接上琵琶公主的劇情了,也隻能安慰自己,就算錯過了銜接點,隻要他們踏上綠洲,就一定會被卷進主線劇情裏。
張三的運氣向來不好,係統的每月抽獎她永遠是陽光普照獎,傳送位置二選一她能被傳送到西門吹雪**,走路唱歌能掉到流沙裏……
墨菲定律是如此眷顧她,事情有變壞的可能性,那就一定會變壞。
楚留香不明白她為何消沉,除了為他指明必要的方向,決計不開口。他陪著她沉默了良久,但他此時已經不能繼續保持冷靜了。
如同海市蜃樓般乍然出現在沙漠中的,正是張三描述中的那片綠洲。在沙漠裏,有水就有生機,而有綠洲,就有人群居。
“老張,振作些!我們到了你說的綠洲了……”
誰能想到,名滿天下的盜帥楚留香,高興起來也是眉飛色舞,難掩激動。
張三冷漠地把下巴擱在他肩上——調息了半天,她終於能動一下自己的腦袋了。調出地圖,放大局部,她隻是略掃一眼就得出了結論。
【運氣,與我毫不相幹。】
她單單是怕來晚了,怎麽會料到還有一種情況是來早了?
“我真是開心極了。”她說,言語中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溫度。
一片歡聲笑語中,四人踏上了這片期待已久的綠洲。
今日不知是有什麽慶典,離日落尚有至少一兩個時辰,他們至少見到了二三十隻被宰殺好的羊,甚至還有不少難得的水果,被源源不斷地送往一處營帳。
那營帳周圍有不少士兵把守,楚留香憑借過人的目力,還認出了不少江湖中的好手,也走進了營帳中。
若是平時,他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隻可惜,現在他身上已經背上了一把枷鎖。張三雖一聲不吭,但他一刻也沒有忘記她全身經脈受創的事實。
“閣下從咱們一進來就跟著,為何不現身一見?”楚留香忽然開口說道。
他說話時,身體已經自然地轉過去,笑看著那位一路跟蹤的不速之客。
那少年一身白色麻衣,看上去最多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但他的輕功已非江湖中一流高手所能企及,竟是連胡鐵花姬冰雁這樣的武功造詣,也未能察覺他跟在身後。
少年的目光很是坦然,眉目間自有一股風流,一點也不像是跟蹤人被抓住,倒像是見了老朋友一樣,朝著他們拱手一禮。
“在下花無缺,是移花宮弟子。”他從容地說道。
隨著他簡單的一句話,楚留香疑惑地感覺到張三正努力在他肩膀上那方寸之地,試圖把腦袋埋起來。
莫非張三認得這位少年?
楚留香點頭,亦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妙玉穀移花宮,在下等人早已久仰大名,隻是鮮少聽聞移花宮弟子於江湖行走。不知公子為何跟著我們?”
花無缺的眼神越過他,直直看向他身後,莫名地思索了片刻。
“閣下背上的那位姑娘……”他說道。
張三的呼吸忽的急促起來。他還沒見過她如此緊張的樣子,看來他們確實是認識,楚留香如此想道。
卻聽花無缺憂心地說道:“她似乎傷的不輕。在下身上還有些急救護心的藥,或許能幫上忙。”
他的姿態已近乎謙卑,但誰也不會因此而對他有絲毫的輕視。
楚留香沒有說話,這件事情他無法替張三回答。
“你對女人一向這麽好嗎?”張三的聲音中似有笑意。
她好像瞬間又不緊張了,甚至起了逗逗麵前這個少年的心思。
花無缺從沒想過她會問這樣一句話,便禮貌地微笑著說道:“世道艱險,在下身為移花宮弟子,自當對女子多加照拂。姑娘若是身處險境,在下出手亦是義不容辭。”
他的回答並沒有差錯,然而張三的聲音卻似寒冰般冷了下來。
“可惜我並不曾身處險境,他們也都是我的朋友。公子的靈藥,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她冷冷地說完,便撇開臉,竟是不肯再看這位少年一眼。
她的話令楚留香都有些怔住了,他知道張三雖不是溫柔似水的姑娘,卻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木頭。
她若是跟這位少年素不相識,恐怕壓根說不出這樣絕情的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新增人物了。
嘛,都是潛力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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