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奴良陸一愣了愣,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這份甜點中的糖分對於普通人而言確實是致死量。
如果五條悟覺得好吃,她一定要把弟弟的話轉述給某個自覺口味正常的神子。
腦中這麽想著,奴良陸一再次用手碾了碾弟弟的頭發,她使勁控製自己上揚的唇角,認認真真承諾:“不做‘毒藥’給你吃,給你做好吃的。”
“好耶!”奴良陸生立即與一群小妖怪擊掌歡呼,重新快樂了起來,然後在姐姐的帶領下做了香甜可口的大福分給了父母、奴良組各位幹部以及妖怪們。
第二天,奴良陸一揣上五條悟特製甜點以及自己的作業,再次坐著朧車來到了京都。
因為朧車太顯眼,同時怕被爺爺和父親得知自己有了咒術師朋友,奴良陸一讓朧車等在較遠的地方,然後自己把剩下的路程當做了鍛煉。
為防止甜點在劇烈運動下出現變形損毀,奴良陸一一路上都頗為小心翼翼,盡可能讓背上的包裹不上下滾晃動。
簡單兩次助力飛躍上高牆後,奴良陸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隻覺得跑這一趟可真不容易,不過想到小夥伴應該會高興的模樣,她還是覺得這一趟是值得。
陽光在她金色的眼眸中折射出更多金芒,交織成片片絢爛的金羽,幹淨、堅定而柔軟。
昨晚她做的大福讓奴良組滿是歡聲笑語,她希望手中這份禮物,也能給這座沉悶的宅邸中神子帶來喜悅。
正當她想要與一如既往坐在庭院的五條悟打招呼時,就感受到了身後的一陣勁風。
因為她用畏掩飾著自己,所以對方並沒有感知到她,而是直直地衝向了五條悟。
那是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滿麵的猙獰與瘋狂充斥著原始的殺意。
而在他身下,奴良陸一隱隱能看到一個巨型蛤丨蟆模樣的存在,有點接近妖怪,但是相比妖怪身上附著的來自人類的敬畏與恐懼,這個怪物身上粘稠的惡意讓奴良陸一更加惡心。
蛤丨蟆身上背負著一張張腫脹到可怖的臉,每一張臉都布滿了死氣,每一雙眼都是非正常的淺灰色,但是他們的嘴巴都在以不同的聲線或呢喃或尖叫或懇求:
“好痛苦……”
“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水!”
“我不想死,不想死!”
淒厲恐怖的聲音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妖怪能看到詛咒,但奴良組所在的浮世繪町很少有詛咒滋生,奴良陸一頂多有看到一些虛弱的蠅頭,有厲害一些的詛咒也會憑借本能遠離。
因此,她這麽直麵較高級的詛咒還是第一次。
本以為組裏的一些妖怪長得算是恐怖了,沒想到與詛咒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與此同時,蛤丨蟆口中吐出黑色的汙水,四周開始升起水幕,將五條家的族人與這方小院落之間相互隔絕。
“五條悟,我知道你有無下限術式,但一旦被水所籠罩,你的無下限術式就必須開啟,八歲的你又能保持無下限多久呢?”
詛咒師站在詛咒的頭頂,操縱著水流不停向五條悟射去。
隻要用咒術凝成的水將他籠罩,再帶走等到他承受不了死亡,那一億元的懸賞就必然歸他所有!
但是回應他的是六眼神子殺意凜然的雙眼。
隻是對視一眼,詛咒師就覺得被冷到極點的寒意所刺痛,仿佛靈魂都被這一眼刺穿。
手下早就沾著不少鮮血的詛咒師的心裏不禁有些打鼓:這些年這位神子到底殺了多少詛咒師和詛咒……五條家到底養出了一個什麽玩意?
五條悟理了理衣襟,完全不把麵前的詛咒師放在眼裏。
他已經習慣有詛咒師和詛咒出現在他麵前意圖取他性命了。
如果一切按照他所說的,那確實沒錯,自己的腦子承受不了接連運轉無下限的負荷,要不溺死,要不腦子燒死。
但是他忽略了很多個前提。
一個是他有六眼,能夠清晰辨別360度的咒力攻擊,他打不到他;
另一個是,
他確定他能承受得了自己的攻擊麽?
五條悟很不耐煩,本來今天是難得的吃甜點的好日子,沒想到還被一個詛咒師打攪了。
這些詛咒師就像蒼蠅一樣,一個接一個嗡嗡來,又沒辦法一巴掌全部打幹淨。
那個一看就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小咒術師拎著甜點站在一邊,估計大概都要嚇死了吧……
雖然因這樣的境況而不滿,但是五條悟還是隨意閃掉幾次攻擊後,飛速抽身躍至屋簷。手中凝聚起蒼藍的咒力,隨意正打算將這個人當場擊殺,卻發現一個人站在了他麵前。
“交給我吧,五條君。”她如此輕飄飄地說道,帶著一如既往的淺笑,好像永遠不會被陰霾遮蔽。
乍一眼看到這麽衝擊視覺的存在與極富衝擊力的純粹惡意,奴良陸一腦子裏全是空白的。
但是還沒等她大腦反應過來,她就已經離開了暫時安全的地方。
等她回過神,她已經拔出木刀,站在那個新結識的男孩前。
安撫好對方後,她徹底冷靜下來,作為奴良組未來的三代目,隻有自己讓別人產生「畏」的份,想要讓她感到畏懼,對方未免還是太不夠格了。
滑頭鬼真正的姿態就是鏡中花、水中月,讓人無法琢磨。
詛咒師隱隱看到了一道虛影,以為是五條家仆人的他立即操縱詛咒進行攻擊。
剛發出攻擊,他就看到那道虛影已經出現在了詛咒的腳邊。
龐大的詛咒立即抬起腳踩,但明明看到她已經被踩中,詛咒卻反饋他沒有踩中的實感。
他左看右看卻沒有看到那一道虛影。
這時候,他發現億元懸賞目標已經施施然坐在廊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看得真切,五條悟根本沒有在看他。
下一秒,重擊落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詛咒、隔絕的水幕隨著詛咒師失去意識而消除後,五條族人爭先恐後地宛如蝗蟲一般湧入。
不想暴露自己的奴良陸一用畏掩蓋了自身,站在一旁觀察著。
她本以為,五條悟的家人會和她家人一樣,在五條悟受到欺負時,會輕聲安慰他,會給他最溫暖的擁抱,會給他最堅強的後盾。
但是她看到的是一群白發蒼蒼的老人圍在五條悟身邊,堆砌著連小朋友都騙不過去的虛偽笑容詢問“悟大人”是否受傷,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這些大人反而高聲讚揚“悟大人”年僅八歲就能擊敗一級詛咒師的豐功偉績,覺得家族全麵興盛就在眼前……
明明是“五條悟”遇刺,可他們瘋狂重複的是——“神子”、“六眼”、“家族”……
人影重重間,一張張聲情並茂的笑臉好似一張張嵌在血肉中的麵具,與那詛咒身上背負的人臉相差無幾。
明明是風和日麗的春日,奴良陸一卻感受到了宛如冬日的寒冷。
等五條悟再次以“眼睛累了”為由,把其他人趕出房間後,奴良陸一才解除了畏,與五條悟一同坐在廊下。
“我比你強。”五條悟仰起頭看著完好無損的櫻花樹,從小被五條家教導著去成為家族支柱的神子無法相信有人竟然會做那麽無用的事情。
他分明能一拳解決,讓他衝前麵就好了。
擋在他麵前當英雄——簡直是蠢透了。
奴良陸一躍上櫻花樹,好似不打算接他的話:“幸好先把書包掛在櫻花樹上了,不然你今天就沒東西吃了。”
五條悟不依不饒地再次重複:“我比你……嗚嗚嗚”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就被一個扔下來的大福堵住了。
“我還比你大呢!”奴良陸一笑眯眯地坐回了五條悟身邊,“小孩子裝什麽最強。”
五條悟明顯很不服氣。他飛速咀嚼著已經塞到嘴中的美食,意圖趕緊把東西吃完,與奴良陸一對峙。
但他剛吃完嘴中的大福,第二塊大福就再次被塞入了他嘴中。
麵對著奴良陸一的笑臉,總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五條悟在大福和說話兩者之間,還是選擇了大福。
雖然做法很粗糙,但是基本達到了甜品應有的甜度。
沉溺於美食的五條悟聚精會神地埋頭苦吃,活像是叼到小魚幹不得不停止罵罵咧咧的小貓咪。
本來微微有些忐忑的奴良陸一鬆了口氣,看來弟弟口中的“毒藥”在五條悟口中還是成功地實現了自我價值。
礙於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奴良陸一不得不克製住了自己想要擼對方白毛的手。
“喂,小孩子多依賴一下年紀更大的人也沒關係的。”她笑眯眯地將盛著大福的盒子放在一旁,示意自己不會再用大福堵住五條悟的嘴。
五條悟把甜品盒扒拉了過去,冷淡的聲音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嘲諷:“你?”
“嗯,我。”奴良陸一使勁點了點頭,如果五條族人不可靠,盡管她也還小,但完全不介意小夥伴依賴自己一些。
見五條悟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覺得小夥伴受了委屈的奴良陸一湊了上去,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循循善誘:“可以先從一點點信任開始哦~”
五條悟輕輕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對方。
奴良陸一在心底並不挫敗,畢竟五條悟這個朋友一看就是那種商場頂尖的賽級貓咪,要是投喂了幾次小甜點就能養熟才不正常吧。
見五條悟一心一意吃著,連臉頰都沾上了糖霜都沒注意,習慣照顧弟弟的奴良陸一忍不住伸出手。
當手真實觸及對方溫熱柔軟的臉頰時,奴良陸一才意識到什麽,不由瞪大了眼睛。
等等,說好的無下限術式呢?
相比奴良陸一的驚訝,五條悟本就大的蒼藍眼睛更是瞪大如銅鈴,整個人往後一縮後,與奴良陸一麵麵相覷,說不出一句話,似乎也沒料到這樣的發展。
“手拿開,我自己來。”高貴冷豔的神子用咒力輕輕震開了奴良陸一的手,生硬地扭過頭,隨後站起身去尋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