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咒術師會招致不幸。”
這種說法,硝子不是頭一次聽到。
她豎起食指,眼神上瞥:“咒力是負麵情緒衍生的力量,做為使用者,術師比尋常人更容易陷入極端情緒,嗯,也就是瘋狂。也有人說,這種瘋狂,甚至是成為咒術師祓除咒靈的必要條件,你說這個嗎?”
希音凝望著她的眼瞳清湛幽深:“但凡爭鬥,總要更投入更瘋狂才好,不止是咒術師。我們總是一麵向往,一麵背離,期待幸福,結果把一切弄得一團糟,這是因為心有空洞,咒術師的心比尋常人更容易產生空洞,更加地難以填補……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是我這些年觀察出的結果。由咒術師構建的咒術界,實在是一潭混水,非常糟糕,就算是靠近,也會被卷進旋渦裏呢。”
硝子想了想,好半晌才皺著眉說:“好家夥,你歧視咒術師耶,明明你自己也是。”
希音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觸碰好友稚嫩可愛的臉頰,管爾一笑。
“雖然不想承認,但咒術師就是群不幸但不值得憐憫的家夥……但硝子當然是不同的。”
她的聲音過於甜蜜,把惡語也裹上蜜糖。
“硝子很幸運,不光不會招致不幸,甚至能改變愈合它。”
“但是啊,正因如此,不幸會匯集在你身邊,你要凝視它,理解它,同它作伴。這樣的事情會無數次發生,周而複始,有一天你回頭望去,發現自己一路走過,滿目望去俱是不幸……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硝子你的‘幸運’也要變成‘不幸’,這是多可悲的事啊。”
“不過現在還來得及,硝子,為了避開這不幸的未來,不如逃走好了,一起退學怎麽樣,我們還能繼續做高中同學啊。”
硝子幾乎能看見黑泥咕嚕咕嚕從幼年好友身下的影子裏冒出來了,她不由道:“要想變得幸運,恐怕得離你遠點。”
“是呢。”
希音毫不遲疑地應下:“我最糟糕了。”
她笑彎了眉眼:“但硝子一直非常溫柔,是你的話,無論做怎樣的選擇,我都是理解的哦。”
幾年不見,也不知道這家夥都遇見了什麽人什麽事,真是變得愈發陰暗了。
硝子無奈地呼出口氣來,心想,完全沒辦法放任不管啊。
她咬著嘴裏的煙頭,思索一番,正色道:“你來東京院吧,我那兩個同學雖然是麻煩的家夥,但都超有幹勁的,應該能讓你改觀。”
“賭賭看好了,如果你在東京院待不下去,我陪你。”
*
“六月份都沒到,怎麽這麽熱啊!”
銀白短發,長手長腳的DK手插在褲兜裏,一臉不耐地走在山林間的小路上。
淡金色的陽光熾烈燦爛,灑在頭臉間**的皮膚上,讓人心生被火苗灼燒的錯覺。
比起快要吐舌頭的五條悟,夏油傑平靜得多:“心靜自然涼,你太暴躁了。”
“都開學快兩個月了,還有插班生來,煩死了!”
五條悟不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安靜下來,“沒長腿嗎,非要我們出來接!”
中途插入的同學觀感上類似不速之客,夏油傑也不見得有多少耐心。
但五條悟越是表現得不耐,他就越是淡定,這差不多要形成一種效應了。
“你以為高專是什麽正常學校嗎,有插班生才是常態,全員去接是慣例,新同學很體貼我們,所以我們不用跑去市區新幹線接她。”
五條悟重點一向抓得很準:“那為什麽正道和硝子沒有一起來?”
“……夜蛾昨天帶著硝子出外勤給一個‘大人物’療傷還沒回來,你別裝失憶行嗎,還有,不要直呼班主任的名字。”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啦,這鬼天氣用跑的太熱,走又太慢,到了你這個惡夢版寶可夢大師派用場的時候了,放個能騎的咒靈載我們去公交站吧!”
夏油傑額頭上崩出個井字,用僅剩的耐心擠出假笑:“你也稍微考慮下被普通人看到的後果吧。”
“腦袋靈活點嘛,既然怕被人看到,那就放個夠大的飛在上麵,遮遮太陽也好啊!”
“你夠了,誰要為了給你遮太陽做這種事!”
既然你不讓我舒服,那我就讓你惡心一把!
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五條悟是絕對會幹的。
看出夏油傑不會讓自己稱心如意了,他眼珠子一轉,細著嗓子嗲聲道:“唉呀,求求你了嘛,人家要熱死啦~”
可憐這日照當空,夏油傑生生被惡心出了雞皮疙瘩,硬是緩了兩秒鍾,才提起硬邦邦的拳頭向五條悟K了過去。
明明打架比跑步更容易冒汗,兩個年輕氣盛的DK依舊固執地在大太陽揮灑著汗水,接著用隔開三步遠,但誰也不肯落在後麵的別扭姿態趕去公交車站。
因為東京高專夠偏,所以就算抄近路,到最近的公交車站要將近一小時的路程。
也因為夠偏,隻有一個線路的車會來,班次間至少隔開了半個鍾頭,算好時間接人就很順利。
當拖著行禮箱,穿著係帶涼鞋的少女從車上下來時,兩人馬上確認了她的身份。
她穿著無袖白襯衣,藏青色半身裙,麵容半掩在寬簷帽的陰影下,隻露出半截白皙的下巴。
待站到地麵,轉身麵向他們,她才抬起帽沿,微揚下巴,露出精致秀麗的麵容和那雙暗紫色的幽深瞳眸。
美人總是會得到優待,五條悟挑了挑眉,大熱天趕路的不滿消散一空,他走近兩步,湊近仔細打量兩眼,小圓墨鏡遮不住的蒼藍眼睛裏純然好奇。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好眼熟啊。”
這家夥沒什麽距離感,微一傾身,亂翹的銀白發絲好像要刺到希音一樣。
好在他足夠純粹天然,就算有一米八的大個頭,也像個孩子多過男人,不至於使人感到冒犯。
希音在極近的距離裏望進那雙仿佛禁錮了天空大海的湛藍眼瞳,腦海中的記憶串連成線,馬上想起了這是誰,她卻故作不知,作出驚訝膽怯的模樣,小小地後退一步:“你是?”
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沒意識她的回避,五條悟又湊近了點,好奇地說:“你真的不認識我,我可是五條悟啊,之前我們應該見過才對,雖然我不大想得起來……”
話還沒說完,在希音茫然地視線裏,他被夏油傑按著肩膀拉開距離。
“別挨那麽近,也別說會讓人困擾的話。”
在新同學感激的視線裏,夏油傑做了精簡的自我介紹,順便介紹了冒失的同學:“雖然經常做讓人困擾的事,但這家夥其實沒什麽,咳,偶爾也會有壞心眼,太過份可以告訴我。”
‘偶爾會有壞心眼’的家夥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
好神奇,相性出奇地好嘛。
平民出身的天才術師和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五條家六眼,這種組合。
心裏嘖嘖稱奇,希音在夏油傑接過自己行禮箱之後,從手提帶裏拎出了一個透明袋來。
“我從京都過來,行程有點趕,說來失禮,沒帶伴手禮來。大熱天還要麻煩你們過來接我,這是上車前買的冰飲,有點多,要喝嗎?”
袋子裏不光有冰水,還有冰激淋和其他幾樣冰鎮過的點心,合起來數量不少,大概是預備了硝子和夜蛾的份。
夏油傑喝著汽水,解釋了夜蛾沒來的原因,再接著說到他們還有另一個女同學,然後瞪了眼喝完水開始吃冰激淋,再接著開始吃點心的五條悟。
過份絢爛的陽光曬的人腦袋發暈,新同學暗紫色的眼瞳裏瀲灩水色,像夏日裏幽靜獨立的寒潭,深望過去,似有漣漪無聲開合,奇異地既讓人清醒又讓人沉淪。
夏油傑心裏大叫不妙,醞釀了半天才說:“那個,你叫什麽名字?”
平平常常的問話,不知為何,說出口就覺得實在笨拙得厲害。
希音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專心對付點心的六眼,唇邊勾起微帶羞澀的笑容:“我是大野希音,以後就承蒙關照了。”
大野,好像有點印象,可就是想不起來。
白發DK吞咽點心的動作頓了下,抬頭看了希音一眼,在微妙的不爽中找茬:“你看上去不像是入學的,倒像是來觀光的耶。”
確實,走在兩個製服DK中間,她長發披散,寬簷帽休閑裝,周身彌漫著一種閑適隨意的氣氛,雖然年紀相仿,卻格外的沒有學生的氣質。
聽到五條悟的話,她微帶驚異地睜大眼睛,低頭掃了眼自己,為難道:“你是指製服吧,抱歉,我還沒領到東京高專定製的衣服,雖然聽說京都院的製服和東京院的非常相似,但總覺得直接穿過來不大合適,實在抱歉。”
她一連兩個抱歉成功倒了白發DK的胃口,讓他做著怪臉動作誇張地移開了視線。
京都製服?
夏油傑把疑問壓在心中不表,笑眯眯地說:“他總會說些讓人不適的話,你不用在意。”
他得到了男同學不滿的瞪視和女同學感激中微帶羞澀的笑容。
今天可真熱啊。
冰水帶來的清涼很快就在過份熱情的陽光下消散一空,夏油傑微側著眼望向走在熾烈天光下的新同學。
她看起來實在纖弱秀氣,雖比硝子略高挑些,卻和她一樣,不,甚至比她更不像個咒術師。
讓人難以想像她要如何參與戰鬥,祓除詛咒。
女同學似乎生著和長相相同,纖細敏感的神經,很快察覺到他的視線,微抬著頭向他投來詢問的一瞥。
那雙幽靜湛然的暗紫眸子給人的感觀同她羞澀柔弱的外貌氣質有些不同,這錯置感微妙的讓人在意。
夏油傑微移視線,目光落到她熾烈光照下好像在發光的皮膚上。
“太陽有點大啊,路還有點長呢……要不要試試看坐被馴服的咒靈回去,速度應該會快上不少。”
“不太好吧?”
“也有那種體積更大,像雲朵一樣漂在上麵,可以遮太陽的哦。”
“那不就更奇怪了嗎?”
走在最邊上的五條悟差點沒把六眼翻成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