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難解人如故

相逢難解人如故

我回頭看著他,又望了望他身後的搖曳多姿,努力把眼淚憋回去,擠出個笑:“趙總,能否借一步聊聊,我和鄧總想找您談點事。”

他的表情變化很快,方才眼中的驚喜褪去,浮上一層淺淺的不可置信:“你就為了這個找我?”

“嗯。”我點點頭,“鄧總在外麵。”

他的神色恢複了公事公辦的冷靜清淡,對我說著:“我已經約人了,你們是改天還是等等?”

想著老鄧急了好幾天火上房的樣子,我一咬牙:“我們等等就好。”

趙以敬微微蹙眉,眸中一絲清寒,轉身對搖曳多姿說著:“那我們先走吧。”大步向前走去。搖曳多姿刻意掃了一眼我那緊致的前胸,唇際漾起個鄙夷的笑扭著腰肢隨著趙以敬前去。

我隻得跟在後麵,順便給老鄧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情況。老鄧等在出口,和趙以敬打了招呼後,同我一起走在後麵。

他們並沒有開車,搖曳多姿指點著走到了會議中心旁邊樓的一個茶室。倆人進去,我和老鄧等在外麵。趙以敬從我的視線消失後,我的心像被抽空了似的鬆懈下來,無力的靠在旁邊一輛豐田車上,看著周圍樓層的燈火輝煌,有些傷感。做銷售不是第一天,為了單子求人喝酒都不是第一回,可沒有一回,比這個晚上這麽錐心的痛,因為我奴顏婢膝麵對的人,是我最想挺起胸膛麵對的人。

我看著老鄧聲音悲涼:“老鄧,怎麽你當了老總,還和小兵似的得幹這些低三下四的活兒?”

老鄧靠在對麵的車上,看著我若有所思道:“清揚,記著吧,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你看趙以敬今天拽的二五八萬的,當初他吃的什麽苦,咱都不知道,也許為了單子淋著雨冒著雪,求過人看過臉色挨過罵,都一樣,哪個大人物在成事之前沒當過孫子?沒啥不平衡的。能做成生意就行。”

老鄧看著我又道:“連你這麽個清高性子,現在不也銷售做的挺好嗎?記得以前你連陪領導吃飯都不肯。”我無奈的笑了笑,清高是個奢侈品,為了生計奔波的人享用不起。

老鄧的話讓我振聾發聵,是啊,為了工作,裝孫子又算什麽?重新看看老鄧那個抽著煙看似玩世不恭的樣子,倒覺得他比誰都活的明白。

等了大概兩個多小時,老鄧把煙滅了:“你在這等著,我該準備上去結賬了。”說著走上了樓。我又一次被老鄧驚呆了,這種心境,怎麽可能不成事。又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老鄧給我打了電話:“你上來吧,17a,竹園包間。”

我整理了下衣服,走了上去,我等來的電梯,下來的正好是搖曳多姿,她反複打量了我幾下,笑得玩味離去。衝到竹園包間,老鄧已經和趙以敬開始聊著,看我進來,點了點頭,示意我坐在他身邊。

老鄧說完後,趙以敬幽幽的開了口:“我們打算減一點,用不了10噸,改成1噸吧。”

老鄧愣住了,我也腦子嗡的一聲,10噸到1噸,這哪兒是減一點?還沒等老鄧回過神,趙以敬又說著,“價格37萬差不多了吧?”

趙以敬把價格掐的真準,正好是我們日常的交易價格,老鄧張口結舌一時沒有適應這個變化。我細細盤算著,之前在交易會上簽的隻是初步意向,並不是正式合同,追責還是個麻煩,而單價也砍到這麽低,我忍不住開口道:“價格低了。”

趙以敬掃了我一眼,露出一絲無所謂的笑:“那就39萬,滿意嗎?”這個價格,5a的絲也足夠,何況是老鄧這裏的4a。老鄧臉上的表情瞬間經曆了過山車般的跌宕起伏。而我心裏卻陣陣縮緊,原來我的話這麽值錢。一句話就頂了2萬。

我笑得悲涼:“很滿意。”

趙以敬拿出電話撥了個號:“沈牧,明天和喜雅簽合同,39萬,1噸。”頓了下,答著:“沒錯,1噸。價格寫37萬,另外2萬走別的支出。”這是要賬麵漂亮,否則以後其它公司知道他用39萬買了一噸4a的絲,就沒法再壓價了。

說著看向老鄧:“還有事嗎?”老鄧這才從剛才的氣氛中緩解過來,舒口氣道:“沒了,多謝趙總,這麽爽快。”

是夠爽快,爽快的把量減了90%,價格卻增加了不少,老鄧就算又不痛快也說不出什麽來,而且方才趙以敬和老鄧的商談中,就像武功高手麵對一介布衣,老鄧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快狠準的結束了。一噸的采購量簡直是開玩笑,也就聊勝於無而已。

“那我們先走了。”老鄧客氣地問著趙以敬,“您往哪兒走?”

趙以敬沒有回答老鄧,轉看向我,眸子裏有絲欲言又止的糾纏,我的心噌的揪了起來,忙也站起身準備走。趙以敬低沉的聲音響起:“清揚,你不留下聊聊嗎?”

老鄧看了看麵色通紅的我和趙以敬直直看著我的眼神,已經明了,忙對我說著:“那你再和趙總談談,我還有事,必須走了。”說著向外走去。

我很想追著老鄧出去,可很奇怪,腳下的步子像被釘上了似的邁不出去。站在那裏十指交纏著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幾乎同時,我和他異口同聲的俗套開場白:“最近好嗎?”

我衝他笑笑:“我很好。”努力維持平靜坐回到他對麵。相對無言,他的手在茶杯外旋著,我默默的喝著茶。

許久,我終於憋出個話題:“你怎麽想起買喜雅的絲,之前不是隻買5a以上的嗎?”

趙以敬淡淡笑笑:“自有用途,不過你回去告訴你那個老總,別再補倉了,當心賣不出去壓倉底賠大發。”

“不是生絲要漲價?”我好奇的問著。

趙以敬搖搖頭,轉而將杯子推前,幾分不耐:“能不能別再聊這些?”

我有些錯愕,不聊這些聊什麽,為了緩解尷尬,我將壺中的水給他杯中倒去,水流由於緊張斷斷續續。他瞅著我好笑的挑起唇際,冒出一句:“誰給你挑的衣服,以後別這麽穿。”我的手又是一哆嗦,臉不自覺的緋紅。

倒好水,我重新起身,沒敢看他說著:“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去了。”說著轉過身去,這麽沉重的聊天,我隻覺得心跳都要停止。

他忽然從後麵將我用力攬進懷裏,緊緊箍的我喘不上氣,幾乎要把我揉碎在我耳邊沉聲說著,聲音幾分焦急的動情:“你怎麽這麽絕?”

所有努力偽裝起來的堅強,偽裝起來的釋懷,在被他擁進懷裏的一刻都像冰雪碎裂開般消融,我全身顫抖著,眼淚止不住的奪眶而出,到底是誰絕?誰一次次的給我個冷漠的背影?可為什麽即使他那麽絕情冷淡,如今他的懷抱依然讓我像中了蠱毒一樣無法自拔?我用力掰著他的手,卻紋絲不動,直到我的指甲在他手上摳出血痕,我咬唇止著淚,卻早已淚流滿麵:“趙以敬,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我攬的更緊,沉重的呼吸在我耳邊格外的蠱惑:“清揚,繼續跟著我。”

聽到他的話,我的全身像電流一般襲過,回到他身邊,為什麽這句話對我還有這麽大的誘惑?我壓抑著說道:“你不怕我再泄你的底?還是你終於明白了不是我泄的底?”

趙以敬把我轉過來,直直看著我,眼裏是我從沒見過的沉重:“我說過,就算是你,我也不計較。”不計較?我的心裏翻江倒海,不知道該什麽滋味。隻是一縷縷的被扯得生疼。

我看著他,隻覺的要化在他的眸子裏一般,我想掩飾自己的情不自禁,慌亂的說著:“過去的,都過去了。”

“過去了嗎?”他扶著我肩膀的手加大了力氣,聲音幾分動情,“如果過去,你為什麽接到單子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怕絲之恒有事?嗯?”

我回答不了,我解釋不了,我的手用力去推他,他紋絲不動,吻像狂風驟雨一樣迎麵襲了過來,我全身都像反複被電流衝擊一樣無力抵抗,熟悉的動情,熟悉的沉重,都像驚濤駭浪一樣把我淹沒,我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這麽久,我才發現,他給我帶來的這種強烈的感覺,這種情不自已的衝動,是任何人都未曾給過我的,包括顧鈞。

過了許久,我和他才從喘息中平靜,他扶著我的肩定定看向我:“回到我身邊吧。”頓了頓又道,“不要拒絕。”

我的心跳的很快,殘存的一點理智搖著頭:“我們並不合適。”說完推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