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水捕魚為女兒慶生

一見傾心大概就是這樣吧。

當初許麗還在這個家的時候,自己隻顧著到處亂逛,一年到頭也回不去幾次。

一回去,就在床邊支一張四方桌子,隔開兩人的距離。

但是,直到她背著自己離去以後。

他這才如夢初醒,心痛得猶如針紮一般。

十幾年間,腦中都無數次浮現出她的音容笑貌……

許麗換洗完以後,提著一尼龍袋野菜走了進來。

這年代,對於農民來講,一家人能否吃得好,全都指望著種地。

雖是麥熟季節,但家裏的小麥還沒收成,收入來源幾乎為零。

能吃得上野菜,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分家以後,家中隻留下了半畝地。

丈夫常年在外,隻顧著填飽肚子,從不往家帶一毛錢。

即便是包產到戶也難以解決溫飽。

她嫁到這個家,本就不圖什麽,隻想好好的過日子。

好不容易為這個家強勢一回,卻遭來丈夫的臭罵。

生活儼然看不到盡頭。

“哇,野菜,我最愛吃的野菜。”源源看到她手裏提的東西以後,興奮的跑了過來,“麻麻,今天怎麽挖了這麽多?”

“今天源源生日,麻麻當然得做點好的了。”許麗捧著孩子的臉,生硬的笑了笑。

源源回頭一笑,“粑粑,原來我今天生日哎。”

今天是,女兒的生日?

武惠良鼻孔一酸,自嘲自己,連女兒的生日都不記得,隨後,再次望向這個令自己一生心痛難忘的女人。

有那麽一瞬間,真的很想撲過去,緊緊的抱著她,告訴她,自己這些年有多麽的自責與悔恨。

可是,許麗明顯對他已經絕望,絕望到始終不肯看一眼他。

“麻麻真好,源源長大後也要賺錢,天天給你做肉肉。”源源依靠在許麗的身旁,眯起眼睛一笑。

簡短的幾句話,瞬間戳中了她這個母親的淚點。

許麗的心像是在滴血一般。

老天啊,這可是自己的骨肉!

她怎麽忍心丟下她離開?

“粑粑也好,剛剛還和源源拉鉤,要和麻麻好好的過日子。”轉手接過尼龍袋,源源又拉著許麗的手,來到了武惠良麵前。

許麗聽完,眉頭一皺,黑著臉看了眼武惠良,“哼,你騙我們騙得還不夠?”

類似這樣的話,武惠良曾經無數次對女兒說過,一開始她還抱有什麽希望,可他從沒有一次落實過。

也是,他除了到處亂逛,能有什麽本事?

“你剛幹完活一定很累,先陪著女兒,其他我來做就行。”武惠良也不解釋,畢竟前世自己的混球印象已經在她心中根深蒂固,要想改變她對自己的看法,隻能從小事做起。

然而,許麗並沒有因為他那短暫的態度而感動,而是冷冷的看著他,同時,習慣性的將源源給護在懷裏。因為武惠良每次的異常行為都被她看在眼裏,結果大多一樣,要嗎為了錢,要嗎是變賣掉家裏的東西。

這次主動提出要做飯,顯然是要在野菜裏麵做手腳,好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把源源給賣掉。

一想到這裏,她便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喊道:

“武惠良!你少在這裏假惺惺!”

“我和女兒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吃你做的飯!”

“給我滾!最好一輩子也不要回來!”

丈夫的無能,以及生活的苦難,都像一把刀一樣,無時不刻的積壓在這個女人的心裏,對於一個農村婦女來說,她別無選擇,離婚顯然是不可能的。而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孩子,隻要自己還在,就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即便是冒著被打的風險也在所不惜。

這也是她第一次同武惠良主動吵架。

同樣的,兩世為人,武惠良最能明白妻子的苦處。晚上七點,許麗肯定是會離開這個家的。在這之前,他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改變家裏麵的光景。然後,想辦法挽回她。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仔細的看了這母女一眼,走了出去。

“今天源源生日,下午就別吃野菜了。我會想辦法弄點好吃的過來。”

“麻麻,我說的沒錯吧,粑粑今天很乖。”看著武惠良走了出去,源源拽著許麗的手,眼睛一閃一閃。.CoM

小丫頭這麽一說,許麗這才反應過來,反複眨巴了幾下眼睛。

要知道,以前他們兩人吵架的時候,武惠良從來都沒有低過頭。

不是砸東西,就是動手。

而今天卻顯得如此溫和。

難道是錯覺?

……

謝營村一直以來都是國家一級貧困地區,八二年以前,吃不上飯的大有人在。

村東頭有條借母溪,據傳是因為解放前大旱,當地專門懂水利的人為了活下去,費盡心思挖出來的。人們因為靠著它存活下來,所以,把它當成了再生父母,取下了這個名字。

武惠良家算的上是這十裏八村中最窮的一戶人家,再加上逛鬼的名聲,導致村裏人見著他,都要議論幾下,躲閃不及。

此刻,他站在大壩邊遙望了一眼。

底下穿著喇叭褲的孩子便停止了打鬧,紛紛躲離。

踏浪,說嘴,稚嫩的歡聲笑語,霎時間充斥著整座大地。不過幾十秒的工夫,河麵上便再也沒了一點起伏。

武惠良不受這份影響,嘴角銜著一枝尾巴草,蹲坐了在了這裏,看著孩子們逐漸離去,思考著什麽。

他這次前來,不為別的,就為了給家裏準備一口吃食。

畢竟野菜吃多了容易營養不良,倒不如弄點免費的葷腥。

剛才孩子們在,河麵上比較鬧,現在他們走了,河裏麵的小魚和泥鰍全都遊了上來。

而捕魚都需要工具。

武惠良的家庭條件有限,準備漁網的成本拿不出來,因此,也隻能選擇最原始的辦法,用手去抓。

等孩子們徹底走遠後,他便丟掉手上的尾巴草,脫掉鞋子別起褲腿湊了上去。

他腳步輕盈,一步兩步慢慢靠近。

如此雙腳踏入河麵也隻需要兩分鍾,非常成功,並且,魚兒沒有輕易露出警惕,撲棱出幾片浪花。

反倒在他腳底下湊起了熱鬧。

武惠良利用前世的經驗,脫下自己的白背心,來回交叉擰成一團,打了個死結,形成包袱樣係在腰間,然後,瞄準腳底下遊走的幾十條小魚泥鰍,如射發出來的弓箭一般,迅速出手,一抓,兩隻到手,再一抓,兩隻到手,如此幾個來回以後,包裹裏便變得滿滿當當。

等忙活完以後,太陽已經下山。

武惠良走出水麵,圪蹴在大壩邊看著自己的成果。

他抬起頭來,看著天邊逐漸黯淡的雲層。

腦海裏不由得聯想起回家以後小家夥饞嘴的模樣,與許麗那久違的笑容。

頓時嘿嘿一笑,喜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