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探靈
正事說完,他們餘下時間都在閑聊。
戚庭平靜地敘述除祟路上發生的事,說到一半,長虹君看著他身上濃鬱的煞氣,皺緊眉頭插話道:“我隻叫你帶他們去祈福鎮,你怎麽去魔窟裏滾了一遭。”
戚庭頓了一下說:“沒有。”
誰信呐,有些事情一看便知,一個趙不言而已,如何能將他變成這樣。戚庭定是沿路做了不少私活,和往常一樣,敘述經曆時這些事全部被他略過。
大家心知肚明,攔不住他的,戚庭就算不給別人帶隊,自己總會想辦法外出,那樣情況更糟,天曉得他會跑去和哪個魔頭打交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外人看了都心焦,他自己反倒沒事人似的,根本不在乎。而與其他人同行能讓他心思分散,多少能起到約束作用。隻是如今看來,這種約束是越來越弱了。
逍遙上仙沉默地估算著,這次起碼得把戚庭摁在淨靈池驅邪三個月,不然都不好出去見人。那副鬼氣森森的模樣,誰看了不害怕。
其他人也在想,怎樣才能讓戚庭老實待在宗門裏,真的可以做到嗎?
於是紛紛歎了一口氣:難啊。
真是白瞎他們掌門和峰主的身份,居然奈何不了一位弟子。
戚庭毫不在意地繼續講述,說到祈福鎮時,逍遙上仙抬起手臂,問:“等等,你說你帶回來一個女子?”
“是。”
這倒是件稀罕事,四位峰主坐直身軀,豎起耳朵準備往下聽,他們心中隱隱約約期待接下來的內容。
戚庭想起在祈福鎮時,那縷對方無心散出的、纏繞在他指尖若有若無的幹淨靈力,他承認,他是存了私心才會將墨心竹帶回來,隻不過要令在場諸位失望了,這種私心他暫時不會對外言說。
回來後,蒼雲宗的氛圍讓戚庭一路緊繃的心神放鬆不少,灼灼目光注視之下,戚庭嘴角揚起一個近乎平直的淺淡弧度,今時不同往日,若非在場都是熟人,他們絕不可能在這雙濃墨一般的眼中找到任何感情色彩,那是一種吊人胃口的惡劣,戚庭淡然開口:“我說完了。”
就這?
逍遙上仙幾乎從掌門首座上滑下來,他幹咳一聲掩飾尷尬:“這個,帶人回來可以啊,多留個心眼便是。”
言外之意,不要被來曆不明的女子騙了。
每年都有不少修士打著求學幌子來試探蒼雲宗消息,加上最近邪祟頻發,最要警惕的就是魔族密探,祈福鎮離魔界太近,那個叫墨心竹的女子此時出現,很難讓人不多想。
戚庭總不至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他到底存了什麽心思?眾人猜不透問不出,總不能拿劍架在他脖子上問話,加上木已成舟,人家來都來了,宗門近期剛好在招收弟子,隻要她能憑本事留下,他們又有什麽好說的呢。更何況,就算她真是魔族派來的眼線又如何,蒼雲宗在修真界的威望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甚至能更好監視動向。
如是想著,眾人寬心散去。
此時的墨心竹全然不知她已經變成了整個蒼雲宗的重點關注對象,墨心竹縮在淩亂不堪的小院角落,內心五味雜陳。
倘若要用一個詞形容現在的場麵,她一定會說——混亂。
為尋靈戒,孟驕提出在院內搜查,在場諸位都是女子,可誰也不願自己的東西被人看去。很快,終於有人看不慣孟驕盛氣淩人的姿態,上前反對道:“憑什麽,你是歧川孟家女又如何,就算是瓊音女君也不能胡亂翻人家東西。”
“就是,我們什麽都沒做,憑什麽你說了算。”
孟驕哼笑一聲:“誰說我要翻,當我是狗兒喜歡刨地嗎,當我願意看你們的東西嗎。”
她從儲物靈器中取出一截泛著白玉光澤的光禿枝條,然後淩空一劃指對眾人道:“同為女修,我也不難為你們,此物名為探靈枝,能對各種靈器法寶產生感應,與中品以上靈器相近時會生白葉。我的戒指是上品,你們應該清楚它的價值。現在,你們隻需將中品以上的東西交出來讓我查看即可,如此可行?”
這會兒大家都不說話了,為盡快洗清嫌疑,氣氛並未僵持太久,她們如孟驕所言,不情不願地把自己身上的靈器都掏出來。
墨心竹站在角落裏不敢說話,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修士們的集藏豐富,什麽符玉掛墜、刀槍棍棒乃至鎖鏈都有,要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會相信某些東西是女子所帶,比如那柄七尺高的大鐵錘,比如那個金光閃閃的骰盅和被刀紮爛的酒葫蘆。
酒葫蘆的主人沒好氣道:“怎麽,那無恥的負心漢棄我而去,我拿他一個東西泄憤怎麽了。”
說完又狠狠捅了一刀,酒葫蘆徹底破碎。
眾人表示可以理解。
墨心竹捏了捏裝死的山楂,她新奇地想:原來還可以這樣。
那些東西嘩啦啦一片攤在院中,孟驕也不彎腰,她用手上的玉枝撥開雜物,一件件看過去。
她手上那根白玉狀的枝條果真如她所言生出枝葉,可惜一遍翻完又找第二遍,戒指並沒有在那些東西當中,孟驕又去每個人的屋裏走了一遭,仍舊一無所獲。
眾人說:“所有地方都找了,這回你滿意了。”
孟驕說:“誰說都找了。”
她指著站在角落的墨心竹:“你過來。”
墨心竹手上力道突然加重,山楂慘叫一聲被她捏醒。
墨心竹怎麽也沒想到孟驕會找上自己,她的心突突跳起來。
她隨身攜帶的東西很少,歸結起來就一個小破包袱,可裏麵有一件東西特殊——須閻給她的水月鏡。
第8節
水月鏡來自魔族,由於製法特殊,墨心竹曾用靈力探查過,平常它和普通鏡子無二,沒法判斷品階,孟驕說探靈枝能對中上品靈器產生反應,也不知是如何做到,要是被看出這個鏡子不是凡物,墨心竹一個南境來的孤女該怎麽解釋自己隨身攜帶這種東西?真是靈器也就算了,大不了胡謅幾句奇遇,可萬一探靈枝不隻對靈器有反應呢?
墨心竹試圖逃避,說:“可我剛剛才到。”
這時,人群邊緣的餘嬌嬌突然開口說話,她聲音依舊小:“孟驕,此事與她無關,不要牽扯其他人。”
“與她無關?你的意思是與你有關係?你終於承認了。”孟驕說,“我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你會替她說話,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倆的關係。墨心竹,你之前是不是還替餘嬌嬌說話來著,你當真是剛剛才到此處,不是昨晚就已經進來銷過贓的?”
墨心竹聽得眼皮直跳,她之前隱約覺得孟驕話術熟悉,現在終於想起來,在雲遊上時,那群多疑的修士也是從各種刁鑽角度懷疑自己。
“你為何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從這裏路過,又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提問要進蒼雲宗拜師學藝”,孟驕和他們簡直如出一轍!這不是師出同門是什麽。
雲開霧散,墨心竹清楚了,“孟驕”多半不是孟驕,找戒指也未必是真的找戒指,她是想借此機會試探這些人,現在整個院子的人都清清白白,除了她。
餘嬌嬌捏著嗓子說話:“你不要太過分。”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再無法觸動墨心竹半分,墨心竹的心已經冷硬得像塊冰。
然而冰是易碎的,墨心竹想,真要命哦。
孟驕她們步步緊逼,墨心竹心下一橫,反正逃不掉,她認命地把包袱往前一伸:“我沒有,你自己看吧。”
她姑且相信須閻一次,賭!
孟驕用探靈枝挑過布料,墨心竹緊張到忘記呼吸,靜待片刻後,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探靈枝沒有反應。
孟驕問:“你隻有這些?”
墨心竹點點頭。
“儲物靈器也沒有?”
“沒有。”
孟驕驚訝地看著她,她以為身為修士不知道歧川孟家已經夠稀奇的了,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出遠門不帶儲物靈器。她不可置信地問:“怎麽會沒有。”
墨心竹低下頭,實話實說:“窮。”
孟驕還想張口,她旁邊突然出現一個人對她耳語了幾句。
孟驕聽完一愣,接著用一種近乎奇異的眼光打量墨心竹。她幾步上前摟住對方胳膊,探靈枝從她身上繞前又繞後,繞著繞著,白玉色的枝條發出一陣淺淡的靈光。
孟驕神色嚴肅,她蹙起眉頭道:“你……”
下一刻,她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因為眾目睽睽之下,開天辟地頭一遭,探靈枝它、它它它對這個女子開花了!
粉花淡淡,一簇簇米粒似的在風中搖頭晃腦,看上去生機勃勃十分可愛。
有人驚得倒吸一口氣,情不自禁叫出聲:“師姐你看!”
話音剛落,大家也不看花了,四周目光頓時聚集在她身上,那人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她在“孟驕”的死亡凝視下,默默用手掌捂住臉。
“我不是故意的。”餘嬌嬌低下頭說。
人家實在是太震驚了嘛。
作者有話說:
探靈枝參照安檢探測儀,會嘀嘀嘀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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