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茶和小白花
好在江清璃不喜歡和人交往過密，及時抽出胳膊阻止了一場悲劇。
她走到薛靈均身側，“他不認得路，你也不認得？”
薛靈均也帶著笑意開口，隻是那笑卻未達眼底：“江姑娘重任在身，為宗門忙碌一天一定很累很想休息，這位仙子既然認得路，為什麽還要勞煩江姑娘？”
不像念江姑娘三個字時的曖昧含糊不清，看唐敘柔時隻有滿心的厭煩和礙眼。
或者說得在準確點，整座天衍山上到掌門師尊，下到灑掃傭人，除了江清璃外，其他人都進不了薛靈均的眼。當然，季敘策和唐敘柔除外，他們是礙眼。
唐敘柔是個沒心眼的，三言兩語就被薛靈均繞進去，她著急辯解：“我隻是想讓師姐送送我，沒別的意思，更不想累到師姐。”
薛靈均哪會給她刷存在感的機會，“江姑娘今天也辛苦了，不用送我，天衍宗都是人，我問問路也能找到休息的地方在哪。再不濟，我在這裏也能隨便湊合一宿。”
唐敘柔人都傻了，她的鼻端不合時宜地聞到了一股綠茶香：“……”
江清璃的秀眉隨著薛靈均的話微微蹙起，她率先抬步往前走，“你跟好我。”
薛靈均止不住心底的欣喜，悄悄笑了下，嘴角止不住彎起來。
山門這裏有一株開滿鮮花的桃花樹，一朵粉色桃花隨風飄下，短暫經過江清璃的長發，又墜往地麵。
一雙蔥白的手接住了它，薛靈均接住了那抹飛花。
“為什麽不跟著……”江清璃轉身，在看到薛靈均時卻啞了嗓子。
他的身後是茂盛繁密的桃花樹，滿樹桃花隨風搖擺，不時颯颯落下幾朵，漂亮盛大。
薛靈均執花燦然一笑，和著天邊如夢似幻的晚霞，竟比那滿樹的桃花還要好看。
薛靈均：“江姑娘，怎麽了？”
那朵花被他好好收在懷裏。
江清璃看到了，沒說什麽，“喜歡桃花？”
她頭發上的青色的飄帶也隨風吹往他的麵前。
“喜歡。”薛靈均看著她說，意有所指。
江清璃轉身，在前麵帶路：“那你應該會很喜歡山門，因為隻有這裏才有桃樹。”
他哪是喜歡桃樹，他是喜歡桃樹前麵的人。
薛靈均喜歡和江清璃相處，更喜歡和她說話，哪怕說一些廢話，“嗯，江姑娘可以給我講講天衍宗嗎？”
“你應該喊我師姐。”她糾正道，前世她被關進魔宮，薛靈均也不喊她師姐喜歡喊她清璃。久而久之，她都快對清璃這兩個字產生陰影，總會讓她想起前世魔宮的生活。
“師姐。”薛靈均貪婪地注視著她的眼睛，他還是不敢站在她的身旁，稍稍慢她一步，“能和我講講嗎？”
江清璃以前可不會管這些事，她對這些沒興趣，如果這樣可以讓以前那些弟子看到，一定會驚掉大牙。誰領新弟子入門都不奇怪，除了江清璃。
“天衍山除了我師傅外，其餘四位長老在每年的選徒大典裏都會收徒。依次是二師叔問生，他的清心峰裏都是藥修，主修治病救人，平常常穿白衣。三師叔聞焱，他的清修峰裏都是器修，不過絕大多數都是劍修，弟子常穿淺黃色的衣服。四師叔問玥，他的清淨峰裏都是術修，喏，那些淺藍色衣服都是。”
“這三位師叔你都可以考慮，五師叔問紫還是算了吧。”
薛靈均不傻他長了眼睛，知道是為什麽。可他又想和江清璃多說幾句話，隻能去裝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為什麽？”
江清璃：“她的清念峰隻收女弟子，常穿淺紫色的衣服。”
在那些白色、淺黃、淺藍、淺紫的宗門服裝裏，隻有他們的青衣格外突兀。所有的弟子和他們偶遇時，恭敬衝江清璃喊完師姐後，瞥向薛靈均的眼神總含著隱隱驚色。
“我不能和師姐選同一個師傅嗎？”
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掌門師尊輕易不收徒。
第8節
“看你本事。但你今天在幻境裏待了那麽久，三位師叔應該都不高興，聞焱師叔還差點走了。”江清璃頓住轉身看向他，“你啊，讓我說你什麽好，既然選擇要走這條修仙路，那些旁的東西就不要理會。”
幻境關不住他，唯一能讓他心甘情願被關住的，隻有江清璃。
“師姐不是來找我了嗎？”薛靈均斂眸，擋住眼底的情緒，“你有看到那個女孩的臉嗎？”
江清璃：“你可還怪我殺了她？”
他們倆的聲音同時響起，雙方都是一怔。
“師姐先說。”薛靈均想讓她說是，又想讓她說不是。深藏的愛意既想抖落在陽光下讓她知道，又怕讓她知道。
比起她為破幻境直接殺了那個少女，看沒看清她的臉好像沒有那麽重要，薛靈均為什麽要看中這個？
江清璃微微蹙起眉，“沒有，該你了。”
“我永遠不會怪師姐。”
“這話說的。”江清璃躲開他的眼神，“若我以後傷了你呢？”
薛靈均語調有些著急，像是怕她不信：“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的錯。”
江清璃一向不擅長回應他人炙熱的愛意。
“到了。”
她看向那一排排屋舍，“進去吧，裏麵會有弟子在等你為你安排宿舍。”
“那師姐呢？我記得你答應過幾位師叔 要為他們摘草藥。既然事情是因為我而起，我自然也要承擔一半的責任，天色還早，師姐若有空，不如我們一起去？”
此時已經日薄西山，哪來的天色還早？
“明日再說。”她今天的功課耽誤了，現在回去，她回去還能在修煉一段時間。
薛靈均難掩失望，眸色劃過一絲不多見的悲傷，春風一吹，跟朵被雨打濕的小白花一樣，倔強又脆弱，“好，那我等師姐。”
隻可惜他麵對的是江清璃這個無情道專業修士。
“嗯。”她沒有多少留戀，轉身就走，走出好遠外，在一個轉彎處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薛靈均還在那裏，盈盈立在風中，像一尊望妻石。
不知怎地，江清璃又想到了幻境中薛靈均的新娘。
來天衍宗的，所求所念有道、有權、有地位，有名利，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所求所念一個姑娘。
丹田出傳來一絲抽痛，喚回江清璃的思緒，她抿了抿唇，到底問題出在哪裏。
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回到了她修煉的小屋，一心修煉。
直至夜幕降臨，星光與天色同籌，江清璃的房門被拍響了。
是唐敘柔的聲音，“師姐師姐，外門弟子住的屋舍起了火，房梁都塌了，那位薛姓弟子還沒被救出來。”
門砰的一聲被打開，差點打到唐敘柔都鼻子，這可不像是她一向穩重持重的師姐做出來的事。
“走水？”
唐敘柔心有餘悸捂著自己的鼻子，滿眼都是後怕，“師姐你禦劍做什麽？火都被撲滅了啊！”
江清璃掛念薛靈均得安危，沒理她的話，禦劍朝著屋舍趕去。
隻留下唐敘柔一個人站在她房門口大喊：“師姐，我來隻是找你聊天，不是想讓你去救火，算了你等等我啊……”
江清璃沒理，把她的聲音甩在了身後。
她到的時候，火確實被撲滅了。建築群也沒有什麽大礙，除了薛靈均住的那間。
隻有他那間被燒成像廢墟一樣，房梁都塌下來，牆壁熏得焦黑。
“薛靈均呢？”江清璃冷聲問道。
有位離得稍近的黃衣弟子激動來到她麵前，“師姐找誰？”
一旁有位披著濕被子身穿白色襯衣的弟子麵露羞愧，聽到這句話悄悄往一邊躲。
江清璃當即發現不對勁，一手凝起靈力隔空定住那位弟子，連聲質問：“說。”
“師姐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江清璃的掌心凝起一團火，“說不說？”
身披濕被子的弟子惶惶盯著她好一陣，最後撲通一聲跪下來，他被嚇哭了：“我我我不滿姓薛的那小子可以被江師姐青睞有加，想嚇唬嚇唬他，卻不曾想點燃了屋子。薛靈均他有機會逃跑的，但為了救我，被房屋的燒斷橫梁壓住身體，我我我……”
江清璃一陣恍惚，近乎站不穩，她隻能看到對方的嘴巴張張合合，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你怕受罰，也不敢說清事實？”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吩咐完這些，她走向廢墟裏。
運起靈力清掉那些斷垣橫壁，江清璃在裏麵找薛靈均的身影。
“師姐這兒髒，你快回去。”
“是啊，薛師弟的事兒我可能也很難過，可是沒必要這樣找。這房梁都塌了，能活下來才怪。”
江清璃隻當沒聽到，她重活一世，若再救不下薛靈均，甚至命運因為她這個小小的蝴蝶翅膀被扇歪了方向，讓薛靈均殞命在這裏的話，還重生什麽？
“不對，這地方有魔氣。”很淡，可是江清璃認出來了。
茫茫焦黑裏，她看到了一片青色。
剛剛還血液倒灌的心髒終於正常，她扒拉掉薛靈均身上的石塊，終於在廢墟裏找到他。
“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