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宿舍，許今語扭頭看向坐在書桌前抓耳撓腮組織語言給社長匯報進度的人，忍俊不禁，“還沒想好怎麽說？”
“嗯，”林聽苦惱，有些後悔，“早知道我應該對謝洄之死纏爛打。”
許今語挑眉，“你能保證死纏爛打的結果會比現在好？”
林聽：“…不能。”
她心裏其實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算在這件事情上對謝洄之死纏爛打，結果也不會改變。
可人的內心，總是避免不了對部分內心預知無法完成的事，抱有僥幸心理。
許今語看她這樣，不忍再說傷害她的話。
她鼓勵道：“要不早死早超生？”
林聽：“……”
抉擇不斷間，林聽手機屏幕亮了，是新聞社社長打來的電話。
林聽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社長。”
電話那端傳來社長字正腔圓的聲音，“林聽，采訪的事怎麽樣了？”
林聽抿了抿唇，低聲道：“社長，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事，謝洄之對采訪這個事比較抗拒，我想我……”
“他抗拒，然後呢？”林聽話還沒說完，就被社長打斷，“林聽，你不會因為謝洄之抗拒就放棄了吧？”
林聽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社長語氣稍衝地說，“林聽，你如果是這個心態的話，我建議你趁早轉專業。作為一名新聞人，怎麽可以因為被采訪者表露出來的抗拒就退縮？”
這話說得林聽啞口無言。
她緘默片刻，溫聲道：“社長，我很抱歉，這個任務我確實完不成。”
社長一愣，沒想到林聽會這麽的“誠懇”。他無言數秒，忽然想起，“你和謝洄之不是認識嗎？他這點忙都不願意幫？”
“…我們不熟，”林聽知道很多人都誤以為自己和謝洄之認識，“我們隻是湊巧在一起吃過飯。”
社長半信半疑，“是嗎？”
林聽：“真的。”
僵持間，就在林聽以為社長放棄讓她再去采訪謝洄之時，她聽到社長說：“林聽，我給了你一周的時間，現在才過去兩天。你再努努力，多去找他幾次，說不定他看你漂亮就答應了呢。”
林聽一噎，“謝洄之並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那可不一定，”社長換了種迂回的方式讓林聽繼續這個任務，“一般漂亮的謝洄之可能確實沒辦法鬆口，但你是我們新聞社，新聞專業乃至於A大的門麵，男人都是視覺性動物，你再加把勁，一定沒問題。”
說完這話，社長沒給林聽反應和拒絕的時間，直接掛了電話。
林聽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再次無言以對。
許今語在旁邊聽完倆人對話，無奈又同情的看向她，“現在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林聽趴在桌上歎氣，一臉愁容，“我懷疑社長在PUA我。”
許今語正色，“不用懷疑，他就是。”
林聽：“……”
安靜幾秒，林聽把手機推開，打開電腦開始寫作業。
許今語疑惑，“你不去想辦法？”
“想不出，”林聽很坦然，“我準備下周交“白卷”給社長。”
因為她很清楚，她就算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謝洄之說這個事，結局也不會改變。
雖然林聽和謝洄之隻見過這麽幾次，也沒有進行過深入交流，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
這事沒的商量。
再者，她中午已經和謝洄之說好，不為難他，她得說到做到。
做人要講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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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逼近，溫度又降了不少。校園內入眼可見的鬱鬱蔥蔥枝葉，也都完成了從綠轉黃的過度。一陣風刮過，撲簌簌往下掉，滿地“金子”。
傍晚黃色夕陽傾斜，站在校籃球場旁邊一眼望過去，滿目金色和飛馳而走的少年。
上半場結束，喻才俊氣喘籲籲勾住謝洄之肩膀，讓他拖著自己往休息區走，“我不行了。”
旁邊有籃球隊的同學調侃，“你也太廢了，不是說要減肥？就這點運動量怎麽減？”
喻才俊是謝洄之同班的室友，是個體型偏大，偏胖的憨憨厚厚小胖子。
原本他並沒有那麽在意減肥這件事，可宿舍裏其他三人身材都太好，刺激的他讓謝洄之打球帶上自己。可能作用不大，但至少練了。
喻才俊還沒喘過氣來，沒理會隊友的話。
倒是謝洄之瞥了那人一眼，“喝你的水。”
隊友笑笑，也沒惡意。
他彎腰撈起兩瓶水，正準備給謝洄之丟過去，餘光注意到有一個身材姣好的女生朝他們這邊跑來，“謝洄之。”
聞聲，隊友揚揚眉，拿著礦泉水朝謝洄之示意，“你應該用不上了。”
說話間，他把水遞給喻才俊，“緩緩。”
謝洄之：“……”
他看兩人一眼，側眸望著來人。
宋娜對上他視線，輕抿了抿唇，手裏還拿著一瓶冰水。
“喝水嗎？”
“不用，”謝洄之淡聲，“謝謝。”
宋娜微頓，卻也不意外他會拒絕自己。
她點點頭，看著麵前額發半濕，膚色冷白，微微有點兒小喘氣的人，耳廓泛起紅暈，“我是新聞係的宋娜，也是新聞社的人，”她向謝洄之自我介紹，“我之前就找過你，你還記得嗎？”
謝洄之對這個名字和這張臉沒有印象，但新聞社這三個字很熟悉。
他神色淡漠，由內而外散發著疏離感，“找我說采訪的事？”
宋娜眼睛晶亮，驚喜道，“對，你現在有空嗎？我們聊聊？”
“沒有，”謝洄之微蹙了下眉頭，直截了當，“林聽應該轉告過你們社長我不采訪的事。”
宋娜表情稍滯，頓了頓說，“她是有提，但我們社長說事在人為。林聽拉不下麵子求你，我可以。我們新聞社是真的很想做一個你的專訪。”
“她拉不下麵子求我？”謝洄之聽著這話，覺得不太對勁，“這話是林聽說的？”
宋娜看他這樣，有些搞不懂現在是什麽狀況，“…不是。但她沒能采訪到你是事實，之前新聞社讓她采訪藝術係的怪人她都能完成，這回卻……”說到這，她停住，“所以我們社長安排我再來問問你。”
謝洄之斂眸，沉默一會說，“知道了。麻煩你轉告你們社長，林聽采訪不到我，不是她沒有努力。”他再次重複自己說過的話，“我隻是一名大一新生，沒有太多的采訪價值。即便有，我目前也不考慮。”
宋娜臉上的笑意一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謝洄之說，“哪天我有這個想法了，我會告訴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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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宋娜失魂落魄轉身離開，在旁邊聽完全程的喻才俊欲言又止，“謝學神，你剛剛的話，稍微有點兒過分了。”
謝洄之掃了他一眼，“休息好了？”
喻才俊：“…還能再休息三分鍾嗎？”
“不能，”謝洄之將人拽起，手臂肌肉線條流暢，“你心率下去了，瘦不了。”
喻才俊：“……”
打完球，倆人回宿舍。
謝洄之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宿舍裏多了個人。
鬱程住隔壁宿舍，這會拉著謝洄之椅子坐張天磊旁邊，倆人在討論數學問題。喻才俊癱在旁邊椅子上玩手機，偶爾插一兩句嘴。
聽到動靜，鬱程扭頭看他，“待會去實驗室？”
謝洄之嗯聲，正準備換衣服，忽然想起一件事，“鬱程。”
“什麽？”
“你和林聽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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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謝洄之吃飯是托張天磊和鬱程的關係，”林聽和許今語坐校外奶茶店嘟囔，“哪有他們說的那麽熟。”
許今語知道是這麽回事，但大多數人不這樣認為。
畢竟校園論壇和貼吧上，有林聽和謝洄之坐一起上課，吃飯的好幾張照片。就連嚴霏霏都誤以為林聽要追謝洄之。
許今語支著腦袋看她，“你們社長其實並不關心你們倆熟不熟，他就是想給你施壓，讓你拿下謝洄之采訪。”
林聽：“讓他失望了。”
許今語看她鬱悶的模樣，笑了下，“他下午罵你了？”
每周三下午，是新聞社一周一次的會議時間。同時也是社長給林聽采訪謝洄之的最後截止時間。想當然的，林聽沒能完成這個任務。
林聽：“罵了。”
不僅罵了，還明裏暗裏嘲諷了她一番。說她對待任務不認真，拉不下麵子去求人。最後，他還當著社團成員所有人的麵建議她換早點換專業轉行，讓大家以她為戒。
“你們社長有病吧！”聽完林聽轉述，許今語生氣道：“他對待任務認真的話，那他自己去啊？怎麽新官上任三把火，欺負你們這些小菜鳥啊。”
這就是許今語不想進任何社團的原因，大學算半個社會，你會遇到好的學長學姐和社團成員，也會遇到不好的，喜歡刁難人的。她來上大學是享受的，不想這麽早鍛煉自己。
聽許今語罵了幾句，林聽心情好了許多。她唇角上翹著，臉上有了笑。
許今語看她這樣，自知自己又被她繞進去，“我好像又不知不覺被你套路了。”
她和林聽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兩個月朝夕相處下來，也摸透了林聽的性情。她看似溫溫柔柔，實則一肚子壞水。
有人欺負她，她不會正麵反擊。她會懂得借助外力。
好巧不巧，許今語就是她的外力。
“哪有，”林聽不承認，“又不是我讓你罵人的。”
許今語睇她一眼，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看，“不過呢，我甘願被你套路，幫你罵人。”
林聽揚揚眉，“為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許今語白她一眼，傲嬌輕哼，“當然是因為你漂亮。”
許今語從小就喜歡長得漂亮的人，無論男女。而林聽是她目前認識的，她認為最漂亮的。
林聽是標準的鵝蛋臉，她長相冷豔，有種與生俱來的韻味。冷而不傲，豔而不俗這幾個字用在她身上，最為合適。最讓許今語喜歡的，是林聽那雙靈動，不帶任何攻擊性的杏仁眼。眼眸大而圓，眼尾上揚，嫵媚而不自知。
林聽在短短幾天內，聽兩個人這麽直接誇自己漂亮，突然覺得挨罵也值了。
她自我調侃，“既然這樣的話，那以後我得好好保護好我這張臉，它作用好像很大。”
許今語又白了她一眼。
在奶茶店坐了會，倆人起身回宿舍。
讓她們意想不到的是，她們在女生宿舍樓門口看到了謝洄之。夕陽將他的身形拉長，地麵是他挺拔的倒影，像從宿舍樓走去教學樓路道兩旁的鬆柏樹，筆直而挺立。
倆人正疑惑，謝洄之有所察覺般的，朝她們看過來。
四目相對幾秒，林聽茫然地眨了眨眼，忽而聽到他聲音。
“林聽。”
謝洄之的聲線偏低，偏冷。可在暖洋洋的夕陽襯托下，他喊她名字時，仿佛多了一絲繾綣。
林聽驚訝，“怎麽了？”
兩人距離拉近。
林聽嗅到謝洄之身上縹緲的青竹香味，很淡很淡。
謝洄之垂睫，看她神色如常的樣子，不確定她心情好壞。
“還要不要采訪？”謝洄之沒頭沒尾的問。
林聽一愣，抬眸對上他深邃的眼瞳，“現在？”
謝洄之：“可以是現在。”
“……”林聽懵了一瞬，反應過來，“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謝洄之笑了下，“沒有。”
林聽才不信。她思忖片刻，一臉認真地看向他，“暫時不要。”
謝洄之微怔。
林聽仰頭望著他，澄澈的眼眸裏是他此刻的模樣，“謝洄之，你怎麽這麽快就妥協？”她小聲嘀咕，“你這會妥協的話，會顯得我有點兒傻。”
她都已經挨完罵了。
謝洄之：“…確定不要？”
“不要，”林聽堅定拒絕，又補充說了句，“哪天需要了，我再來拜托你，行嗎？”
謝洄之看她一眼，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