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維納斯
夜盡天明,雲珀城從夢中蘇醒。
隔著黑色的鐵柵,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竟坐落著一片私人花園。
淺粉色的晨霧凝結成露滴,珍珠般從花瓣上滾落。一間雪白的畫室,掩映在繁花的旖旎光暈裏。
窗外漏入兩聲雛鳥的清啼。光線明淨,斜斜射進室內。
也將花瓣的淺影,吻在女孩的側顏上。
女孩正在作畫。
象牙般的肌膚裹在奶白綢裙內,如凝脂生光。裙外是一件薄薄的罩衣,被各色顏料染得光怪陸離。
光影中的她華美纖柔,比起牆上那幅複刻版《維納斯的誕生》,也毫不遜色。
油劑的氣味彌散在空氣裏。
畫筆、刮刀、金屬調色油壺等物,在她手旁一字排開。
“篤篤”,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
女孩從斑駁的調色盤中蘸取顏料,沙沙筆觸不停。漆黑水眸仿佛兩麵明鏡,專注得要將畫布吸進去。
“篤篤篤。”
敲門聲再起,她這才如夢方醒,眉峰輕皺一下,擱了畫筆,淡淡應聲“嗯”。
吳嵐推門而入,雖比女孩年長幾歲,卻十分尊敬地微躬著身,說話時大氣都不敢出。
“抱歉溫老師。我知道您畫畫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但您都進來十五個小時了,我有點擔心。”
“謝謝,我沒關係的。”
這幅畫為法國的頂尖展演準備,時間很緊。溫雪瑰無心寒暄:“還有事嗎?”
吳嵐雙手遞上手機:“您家裏人一直在找您,還有別人……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了。”
溫雪瑰輕揉兩下發酸的肩膀,剛按下開機鍵,消息頓時如雪片般飛入。
她忽視爆滿的私信箱和郵箱,點開未接通話。
爸爸:十三通。
媽媽:四通。
微不可聞地歎口氣,再點開微信。
第一條是奶奶:[玫玫啊,好孩子,什麽時候回家吃頓飯?]
第二條是田梨。
[學姐我好想你啊。沒有你幫我改畫,我立刻顯出廢物原型qaq]
[今天教授還專門分析了你的畫,全學院都在誇gorgeous!聽說我認識你,好多大帥哥都來加我ins好友,好開心~]
溫雪瑰露出淺淺的酒窩,回複:[那你可要抓緊機會,你不是對意大利帥哥情有獨鍾麽?]
回完,便走到門口,換上米白色小羊皮靴。
“我先回家一趟,”她拿起大衣,“下午再過來,幫你看作業。”
吳嵐送她出門:“老師再見。”
溫雪瑰並不知道——
她走後不久,一臉心虛的吳嵐將目光投向隔間。
那裏門扉輕動,走出一個男人。
男人肩寬腿長,黑衣黑褲挺括利落,長相萬裏挑一,極為吸睛。
卻偏偏立在房間最暗處,膚色白得近乎病態,深邃五官被窗下陰影所籠罩,愈發看不出情緒幾何。
他注視著那個消失在繁花裏的人影,不發一言。
眉眼漆深冷清,像含著黑色焰光,照不進絲縷陽光與春意。
畫室內油彩明豔,他卻像一幅僅有黑白兩色的丹青水墨。
如曠遠凍原,幽寂長夜。
-
溫宅位於明玥公館,離畫室不遠。一家人圍坐在長桌旁吃早餐。
“爸,我才二十二歲。”
溫雪瑰抿了口咖啡,語氣綿裏帶韌,如玫瑰尖刺。
溫岩的臉色也不好看:“沒讓你立刻就去領證,先見麵了解一下,有那麽難?”
家裏的早餐分中西式兩種,中式是小籠包配湯,西式是牛角包配咖啡牛奶。
餐桌正中擺著鬱金香,才從荷蘭空運過來,鮮豔欲滴。
花插在鎏金琺琅花瓶裏,也是近八位數的古董級收藏,就這麽隨意擺在桌上。
“要真有這麽簡單,我自然不會推拒。”
溫雪瑰深呼吸一下,才繼續道:“但,有必要讓雙方長輩全部到場麽?如果我真赴了約,這件事一錘定音,以後還有我說話的餘地?”
溫岩臉色短暫一變。他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女兒戳穿了心裏的算盤。
他揉揉眉心,索性直接攤牌。
“一錘定音,不好麽?鬱家那孩子是萬裏挑一的青年才俊,模樣也好。你知道多少人想嫁?”
“別人想嫁就讓別人去。”溫雪瑰不讓步,“我不會嫁給一個麵都沒見過的人。”
一旁手機忽然亮起,某富二代酒駕還拖行交警,上了熱搜。
溫雪瑰瞟了一眼,柳葉彎眉微蹙,愈發煩躁。
“玫玫,再考慮考慮。”
薑寧放下刀叉,優雅地用絲帕擦著唇邊。
“這是你爺爺在時就定下的婚約,圈子裏人盡皆知。如今老人不在了,我們也不好違逆。”
“可爺爺走的時候,大哥才三歲,我都沒出生。”
溫雪瑰低下眉眼:“他老人家不是也說過,莫要強求。”
溫岩很費解:“這怎麽能叫強求?”他與薑寧對視,“你媽媽和我婚前也沒見過麵,不一樣恩愛了這些年?”
“那媛媛和齊照,錢希和潘明呢?”溫雪瑰反問。
“媛媛上個月還和我哭訴齊照外麵有人。錢希生下女兒後,潘明跟婆婆再沒給過她好臉色。”
豪門哪有那麽好相與。她慢慢切著盤裏的食物,覺得陳媽做的巧克力醬牛角包就沒這麽苦過。
“你知道她們和我說什麽?跟富家子弟開盲盒,是九死一生。”
溫岩沉默良久,低聲道:“依我看,鬱家那孩子,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是麽?”
溫雪瑰卻不為所動,喉間逸出一聲輕笑,涼浸浸的,染上花束的冷香。
“那和我聽說的,還真不一樣。”
-
分不清到底是吃飽還是氣飽的,溫雪瑰很快沒了胃口。
可溫岩還是下達最後通牒:傍晚六點,鬱家在仁儀酒樓恭候,要她準時赴約。
她沒應,頭也不回地離開溫宅。
回畫室的車上,她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景色飛馳,秀氣的唇角緊緊繃起,淺淺梨渦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機震動,是田梨的回複。
[誰會不喜歡意大利帥哥呢!行走的荷爾蒙天下第一!!!]
[可他們加我也是為了你啦,我還是專心搞藝術吧,唉。]
又發來大衛雕塑的表情包。
表情包十分詼諧,溫雪瑰多看了一陣,眉眼終於暈開幾分笑意。
她和田梨都是佛羅倫薩美院的學生。田梨比她低一屆,讀雕塑係。她學油畫,去年才畢業回國。
佛美是世界四大美院之首,坐落於文藝複興的起源地,是全世界藝術家心中熠熠生輝的聖殿。
教授名單光華璀璨,曾有大名鼎鼎的達芬奇和米開朗琪羅。
她懷念地歎息一聲,閉上眼,仿佛又嗅到校舍內顏料和石膏味混雜的空氣。
在佛美的三年,與色彩為伍,攜光影遨遊,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可現在呢?
溫雪瑰無意識地攥緊衣角,骨節都捏得發白。
在意大利的日子熱烈恣意,比起這裏,更有無限可能。
她忽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
早春的佛羅倫薩尚有涼意,蒼青色丘陵四麵環抱,阿諾河穿城而過。
從窗台望出去,水天一線。晚霞溫柔,宛如沉在阿諾河底的玫瑰。
樂隊在台上表演爵士樂,歌聲慵懶。
溫雪瑰心不在焉地抿著杯中酒,身體陷在酒吧卡座的軟沙發裏,有一搭沒一搭劃著手機。
自從放了鬱家的鴿子,連夜飛來意大利散心,如今已是第三天。
手機卻靜悄悄,沒半條來自家裏的消息。
算了,多想無益。
她將手機一扣,仰頭飲盡杯中酒。包裹在暖白旗袍內的身軀優雅曼妙,周圍的男人都看得眼睛發直。
溫雪瑰瑩白手臂微抬,用意大利語招呼酒保:“再來一杯。”
酒保高鼻深目,是個極為惹眼的帥哥,許多女人正媚眼如絲地盯著他看。
他卻隻朝溫雪瑰放電,量酒器拋得像耍雜技,笑嘻嘻地沒話找話。
“還要Flaming Ruby?甜心,這酒太苦,要不要試試我的驚喜酒單?”
“不用了。”溫雪瑰禮貌拒絕。
酒保訕訕離開,不多時便又端上一杯烈焰紅寶石。
“學姐,怎麽這麽冷淡呀。”
田梨從洗手間回來,悄悄碰她胳膊:“你不是說想來找點豔遇?那個酒保還不夠帥?”
“感覺不對。”溫雪瑰說。
她不常來酒吧,不太適應這種輕佻的氛圍。
“哦。”田梨點頭,身上亮晶晶的小飾品叮當作響。
她一身鵝黃色小衫,蹭過來,給溫雪瑰一個軟乎乎的梨子味擁抱。
“學姐別不開心。來了就好好玩幾天,把煩心事都忘掉。”
溫雪瑰彎起眉眼:“好。”
“沒錯,既然是跟我過來的朋友,就一起玩個盡興!”Devita接過話頭。
她是田梨的同學,高高瘦瘦,穿著一條黑色細吊帶長裙,露出大片健康的小麥色皮膚。
Devita從包裏掏出一顆紫色大水晶球,還有一張亞麻布,幾根小蠟燭。
將這些一股腦倒在桌上,她握住雪瑰的手,神色誠懇:“我來幫你算算戀愛。”
溫雪瑰不信這些,但國外很多人都信。
不等她拒絕,Devita很快布置好東西,緩慢地摩挲著水晶球,默念溫雪瑰的名字。
少頃,她睜開眼,諱莫如深地笑。
“你會有一段好姻緣。”
Devita眉飛色舞,迫不及待地比劃著:“我從水晶球裏,看到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
酒吧內霓虹點點,熒光如星火般閃爍。光點落在水晶球上,還真有種說不出的綺豔夢幻。
溫雪瑰卻擰緊了眉心。
“姻緣?是說鬱墨淮?”
瑩白手指搭在酒杯邊沿,冰塊的寒氣絲絲縷縷沁入心裏。
雲珀城沒有人不知道鬱家,不知道鬱墨淮。
集團被他接手不過幾年,曆經一場大刀闊斧的雷霆肅清,奇跡般起死回生。
鬱家從風雨飄搖的敗落門第,一躍成為豪門之首。這位年輕家主的身價更是翻了不知多少倍,前途無可估量。
才短短幾年,圈內人對這樁婚約立刻從站著看戲不腰疼,變成妒火中燒的憤懣。
因為鬱墨淮不僅有本事,模樣也好。每每出現在商務宴會上,都襯得其他發福中老年像洗腳太監。
無數人酸溜溜道,溫家已故的老太爺可真是會買彩票。
可那位尊貴歸尊貴,溫雪瑰卻半點也不想沾。
紅寶石波特酒澄澈見底,沉著微醺的焰光。她垂眼看了一會,抿下一口苦澀酒液。
“誰不知道,那人陰鬱深沉,處事更是沒有半分慈悲可言。”
“連至親尚且不放在眼裏,何況我這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
周圍人都避諱談這事,她也不是很清楚。但上代叔伯統統被驅逐幹淨,鬱家旁人見他如見閻羅,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呢,則跟那種人完全相反。一心學畫,從小被家裏人保護得極好,一點心眼都沒有。
真嫁過去,還不被拿捏在股掌之間。
田梨也聽過許多傳聞,不知怎麽接話,隻能安慰地輕拍溫雪瑰手背。
Devita聽得瞠目結舌:“這人可真可怕。”
溫雪瑰長長歎息。
其實以他如今在鬱家的地位,根本不必遵守這份舊年的口頭婚約。
卻不知為什麽,那邊一直沒退婚。
越想越覺得鬧心,她用手指繞著發卷,漫無目的看向酒吧另一邊。
卻忽然,對上一道陌生的目光。
吧台邊圍坐著不少客人,比起卡座這片,穿著都更樸素些。
那個男人也不例外。
白T單薄,短袖下露出肌肉分明的手臂,仿佛僅需體魄就能對抗早春的寒意。
腿上是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穿隨處可見的球鞋。跟溫雪瑰見慣的紈絝公子們截然不同。
雖穿得不貴氣,男人長相氣質卻極為清朗溫潤,一等一的出挑。
利落的黑發,麵部輪廓立體深邃,眼形狹長微翹。高鼻薄唇,比建模還精致。
落在燈下的暗影裏,周身都暈著一層光。
溫雪瑰呼吸一窒。
那光芒像個旋渦,吸住了她的視線。
男人一對笑眼清矜溫潤,毫無距離感,幹淨得能望到底。
就這樣隔著重重人群,溫柔地看她。
未料她忽然抬眼,男人眼裏閃過短暫的錯愕。
少頃,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淡色薄唇微微抿起,朝她笑。
霓虹的暖光覆在他冷白皮膚上,溫雪瑰眼力極好,隱約看見他微紅的耳根。
他顯得十分猝不及防,溫雪瑰卻忽然有種錯覺——
這個男人,好像已經等她多時了。
“哇!學姐,這人比追你那個影帝還帥呢!”
耳邊響起田梨的聲音。涉世不深的小學妹也看出苗頭,語氣激動不已。
溫雪瑰這才回神。少頃,她抿緊唇線,神色終於如常。
“是還可以吧。”
田梨已然很震驚:“我第一次聽你誇男人長得還可以!”
畢竟她那“芳名遠播”的大哥和弟弟,皮相都是萬裏挑一。
Devita加入討論:“就是穿得寒酸了點,像個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留學生。”
溫雪瑰默了默,輕聲說:“那倒也沒什麽關係。”
他一看就不屬於那個圈子,溫雪瑰心裏反而鬆了口氣。
那裏浮華太盛,少有真心。少爺們將香檳灌滿遊泳池,懷裏摟著不重樣的嫩模,等玩夠了再回家結婚,“娶妻娶賢”。
這種故事她聽得太多,日甚一日,愈發厭惡。
直到此時看見他的眼睛,心裏的鬱結才有所緩和。
她摩挲幾下手包細細的帶子,忽然站起身。
“我……我去趟洗手間。”
她一站起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抹典雅的中式暖白,在燈紅酒綠的海洋中盈盈浮現,尤顯華美纖穠。
滿繡暗紋的高定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
而且——
眾人此時才看清,那襲暖白旗袍的下擺,竟是用油畫顏料,塗抹出大片花色。
信手漫塗,油彩恣意淋漓,恍若鳳凰飛天。
一件油畫旗袍將中西兩種美感都融在一起,沒人能抵禦這種殺傷力。
讚歎聲四起,不少人狂吹口哨。
溫雪瑰環視四周,發現酒吧很大,洗手間也有兩個,左右各一間。
右邊那間,剛好要從那個男人身旁過去。
她微微攥緊包帶,腳尖朝右動了一下。
最終卻仍止步,朝左邊走去。
洗手間內比外麵安靜許多,擺著苦橙調的幹花香薰,淡雅好聞。
溫雪瑰捧起清水洗了把臉,抬起頭,看鏡中的自己。
頰旁的紅雲已被冷水洗褪,水滴從小巧的鼻梁滾落,融進玲瓏微翹的唇珠裏。
不施粉黛也足夠好看。
雖和田梨說來是找豔遇的,但其實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長這麽大,別說戀愛,連曖昧都沒經曆過。
可再不談場戀愛,就要沒機會了。
溫雪瑰開始回想那些約會不斷的外國女孩,曖昧時會露出怎樣的笑容,然後試著學了學。
黑眸彎起,唇角稍勾,風情在眼中暈開,狐狸般慵懶。
經驗雖生疏,效果倒是極好。
心裏有了把握,她這才回到卡座,步履也更加從容。
還未坐定,禮貌或尷尬的搭訕立刻從四麵八方湧來。
“美麗的小姐,能否賞光讓我請您喝一杯?”
“烈焰紅寶石?很符合你的氣質。”
“美人,您從天堂墜落時覺得疼麽?”
……
搭訕者愈挫愈勇,源源不斷。溫雪瑰意語和英語無縫切換,熟練地通通拒絕。
卻在無人留意時,偷偷分出一縷目光,瞄向角落處的男人。
-
不比卡座那一片安靜有格調,吧台邊音樂嘈雜,煙酒味很濃。
幽黯光芒裏,男人坐姿閑散,修長手指把玩著一隻空酒杯。
守株待兔得十分坦然。
身旁黑影一晃,一個尖嘴猴腮的高大白人離開吧台,咽了幾下口水,腆著臉湊到溫雪瑰那桌。
男人眉峰微挑。
比起其他搭訕者的質量,這人未免太自不量力。
果然,白人很快回到座位,怒目圓睜,恨恨踢了吧台凳一腳。
可不多時,他又猥瑣一笑,朝身旁同伴使個眼色,竟從懷中摸出粒藥片,碾碎撒進酒杯中。
然後端杯站起身,朝溫雪瑰走去,還克製不住地舔了舔嘴唇。
吧台燈由白色轉為猩紅。
那紅光仿佛氤氳著血腥氣,暈入角落處的男人眼裏,驚動夜裏沉睡的獅子。
男人麵上仍帶著淺笑。
不多時。
酒吧旁堆滿廢品的小巷內,白人和同伴一起,被男人一把摜在地上。
水泥地麵堅硬冰涼,當即磕掉他兩顆門牙。
“Fxxk!”
白人耳邊一聲轟鳴,劇痛感撕裂頭顱。
他吐出兩口帶血的唾沫,又猛然看到雪亮的白光,瞳孔立時縮緊。
一塊鋒利的廢鐵皮,從旁邊的廢品堆裏刺出。
離他的頸動脈,不到一寸。
白人倒吸一口涼氣,岣嶁著翻了個麵。不敢發出痛嘶,隻能將聲音混著喉頭腥味咽下去。
麵前的男人身形巍峨,一身威壓遮天蔽日,像長滿墨色荊棘的山峰。
格鬥技更屬一流,若不是在本地的街頭摸爬滾打多年,絕不會這麽熟練。
可他的氣質又如此養尊處優,白T恤外披了件Loro Piana的純黑風衣,六位數的牌子,廓形幹淨利落,修飾出一身極為考究的矜貴。
跟他們這種渣滓,像是來自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氣裏彌散著鐵鏽的氣味。破輪胎、玻璃渣、圖釘散落一地。
遠方的蒼青色丘陵被切割得支離破碎,肅殺如寒冬。
男人微微抬手。
白人嚇得像隻翻不過麵的肥蠶,身子一拱一拱地縮起來。
卻見他隻是垂眸,彈了彈袖上的灰塵。
白人牙齒咯咯打顫。
男人有一雙與他截然不同的純黑色眼眸,陰鷙威儀,如兩輪墨日。
被那眼風一掃,偌大的恐怖兜頭籠罩下來。
“兄弟,咱們好商量。”
他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抖著嗓子求饒。
“你要真這麽喜歡那女人,我們讓給你啊,不就是個bi……”
本想說幾句好話,求人放自己一馬。可那個髒詞還沒說出口,眼前卻忽然一黑。
仿佛掉進滾燙的鐵水裏,呼吸被死死鉗製,每顆肺泡都快炸裂。
痛苦的窒息感襲來,幾乎能摧毀神經。
男人掐住他喉嚨的手緩緩收緊,聲音散漫而冰冷,將白人的意識凍得更加渙散。
“繼續。”
意語優雅又熟練,光聽發音,根本聽不出不是本地人。
男人手臂上暴起經絡,唇角卻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聲線散漫又涼薄。
“繼續。怎麽不說了?”
作者有話說:
大家好~這次帶來一個油畫美人和沉鬱商界大佬的故事。
起點發生在意大利,曆史上它既是文藝複興的起源地,又曾有黑手黨盛行,光與暗影彼此交織,非常符合男女主的氣質。
劇情走向見文案,男女主都有成長線,自始至終彼此身心唯一。喜歡的寶子點個收藏支持一下作者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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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美人×薄情狐狸,先婚後愛
柳拂嬿是個小有名氣的水墨畫家,深居簡出。
某日出席晚宴,在場的貴公子都看直了眼。滿座銅臭浮華,被一縷清墨全數滌盡。
柳拂嬿穿得比守孝還素,全程袖手緘默,卻藏不住穠麗容色,桃麵柳腰近乎妖豔。
驚豔下,薄家的小公子酒杯沒握穩,紅酒潑了一身。
她眼未抬,信步離去,走入氤氳霧夜。
小公子苦追柳拂嬿多日不得,可親眼見過她的人,沒有一個笑話薄成許。
隻是勸道,那麽冷淡的冰美人,遠遠看著就行了。真相處起來,還不涼透心肺。
眾所周知,這話一向隻用來在背地形容薄二爺。
看著主位上的男人,那人自知失言,全場賓客陪著一起脊背發涼。
主位卻響起一聲淡哂。
薄二爺懶懶掀起眼皮,極淡地起了一絲興趣。
薄韞白厭惡奢念,偏她淡泊;厭惡聒噪,偏她冷清。
厭惡柔情,偏她無心。
他不覺得結婚證與其他合同有什麽兩樣。作為合作夥伴,她很合適。
柳拂嬿也有同感。
直到後來,全公司難以置信地聽聞,薄韞白為給妻子安眠,熬夜讀情詩讀到天亮,開會時嗓音才啞成那樣。
柳拂嬿多看一眼拍賣會的壓軸,薄韞白連夜遠渡重洋,將那幅畫的姊妹卷一起買到,打包帶回家。
畫展在即,柳拂嬿要閉關工作,還沒鎖上畫室門——
半披浴袍的薄韞白擠進來,一身勁瘦肌肉滴落水珠。
他不經意地抬手,將前襟再拉開些,漆深笑眼像是狐狸。
“嬿嬿,讓我留下好不好,為給你解悶,我什麽都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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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薑含櫻十三歲那年,一張雪夜賞櫻照爆火全網,很快便得大導青眼,在萬人選角裏脫穎而出,出演國民仙俠大IP的女主角。
五年來,電影每年播一部,全國觀眾看著含櫻漸漸長大,順理成章進入頂尖影視學院。
也正是這年,含櫻遇到那個男人。
2.
記者問含櫻最大的苦惱是什麽,她不敢說太紅。
可老師同學都把她當明星對待,她好想體驗平等的人際關係。
隻好把市麵上所有社交軟件玩得飛起,關係最好的網友叫[剛果孔雀]。
孔雀此人性情奇怪,捉摸不定,但跟她特別投緣。
分享一個小浣熊洗棉花糖的視頻,兩人能樂一下午。
某日他問,給女孩表白要做哪些準備。
母單solo的含櫻搜遍全網,為他整理追女生一百零八條必勝法則。
文檔末尾弱弱寫了句:[我覺得雕刻成猴子的粉鑽項鏈很浪漫……但好像沒人提。]
3.
薑含櫻深吸一口氣,踏入巨星雲集的嶄新劇組。
此乃國際怪導的複出之作,整個娛樂圈擠破頭想進來,連演龍套的都是頂流。
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還是不慎闖禍,碰掉了影帝喬陸離放在妝台上的盒子。
喬陸離,穩坐影壇首把交椅,神顏盛世,五奪影帝。
性情更是出了名的淡漠孤清,被各大媒體哭著評為:人間想都不敢想。
薑含櫻哪敢得罪這位大咖,抖著手去撿盒子,一道晶粉光芒折射出耀眼光線。
鉑金雕刻的猴子栩栩如生,抱著桃子模樣的三克拉粉鑽,與她四目相對。
4.
後來,雲城某處私家莊園內,男主人將喬木盡除,遍植繁櫻。
甜美貴氣×清冷孔雀
陸離:形容色彩絢麗繁雜。
孔雀:居於喬木,忠貞不移。
剛果孔雀:一種難以捉摸的神秘鳥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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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篇從十三歲寫起,未成年時期篇幅不會太長,光速進入大學時期。
一對熱愛奇怪動物的影帝影後的故事=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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