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輕懲罰

◎僅因為在露天泳池玩水嗎?◎

今日季夜鳴到家早。

太陽還沒下山,暮陽橙橙刺眼,意猶未盡地掛在海平線略上方的天空,暈紅一片海天。

目光掃過客廳,將西裝外套脫下,遞給陳堯。

季夜鳴垂眼,一邊翻折襯衫袖口,一邊隨口問迎上來的張姨:“別枝在哪兒?”

張姨與陳堯是母子,兩人把季夜鳴從小照顧到現在,所以他平日隨和時,他們倒不像其他人那樣懼怕他。

張姨將倒好的水遞給季夜鳴,親切地笑眯眯:“中午小姐抱怨今天太陽大,這會兒估計還在玩兒水哩。”

季夜鳴順著話音看了眼窗外,斯文點頭:“嗯。”

“小姐約莫玩兒了挺長時間。”張姨說:“先生,要不要我去叫她出來?”

“不用。”季夜鳴把喝過的水杯還給她,抬腳往地下室的方向走。

季家地下室有一個酒窖、健身房,以及遊泳池,還有一個除去季夜鳴,誰也不能涉足的私密收藏室。

越過白色為主調的簡潔風休息廳。

泳池入口前,季夜鳴側首吩咐陳堯:“在外麵等著。”

陳堯:“好的,先生。”

陳堯恭敬退到休息廳裏側,確定泳池內的絲毫也瞧不見後,才站定,又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一眼。

不知道先生把別枝小姐當做什麽在養,但他確定,先生對別枝小姐有著非常人的控製或占有欲。比如小姐這會兒在遊泳,先生決不允許被他人窺探一丁點。

但此時泳池靜悄悄,季夜鳴站在池邊,平靜地注視了無波瀾的清澈水麵。

無陽光的室內,空氣陰冷,水池分明一眼見底,卻總給人一種底下有水怪蟄伏的錯覺。

半響,他輕輕推了下眼鏡,轉身離去。

季家後.庭花園的側邊,還有個露天泳池,是一個日出與夕陽都能欣賞到的位置。

即將進入七月,下午五六點的氣溫仍舊燥熱,但陽光已沒有中午那麽灼燙。

沈別枝坐在水裏的台階上,整個身體泡在恒溫水裏,趴在池邊用pad看電影,愜意悠閑。

勻稱小腿借著浮力飄在水中,像兩尾開心搖擺、玉白的魚。

季夜鳴從石階走下,就瞧見這一幕,他腳步略頓,才又信步走過來。

聽見沉穩腳步,沈別枝下意識回頭,隨即欣喜笑出來,朝男人的方向遊過去:“季叔叔,你怎麽又回來這麽早?

男人站定到池邊,從沈別枝的角度看上去,身姿格外高大偉岸,她偷偷用眼睛丈量他的長腿、寬肩窄腰與臀的比例。

唔,聽說這種腰的男人,很厲害呢。

季夜鳴漆黑的雙眼掃過四周,隨後溫聲開口:“天熱,為何不去地下室?”

莊園過於寬敞,季家傭人多,隨時能在花園偶遇他們勤勞的身影。不過沈別枝在這裏遊泳,張姨早已交代過其他人,千萬不要路過此地。

季家主人的脾性,她再清楚不過。

沈別枝趴在泳池邊,被水浸過的茶色眼睛望著男人,理所當然地:“玩兒水就是要曬著太陽才舒服啊。”

知道季夜鳴不喜自己到在這裏遊泳,平常一般會偷偷來,但今天沒想到他會回來這麽早。不過她同樣不喜歡對方不動聲色的約束,偶爾偷偷違背後被他發現,除了心虛,也會有一種叛逆的快感。

落日逐漸西下,此時正與海平麵試探輕吻,天際與海麵平分秋色的絢爛如畫

季夜鳴低下頭,銀絲邊眼鏡在霞光下,如同斑斕鏡麵,遮掩住鏡片後居高臨下審視她的深眸。

但沈別枝仍舊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本能的虛,扒住泳池邊的手鬆開,整個人沉下水,隻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

好似這樣,就能將自己藏起來。

半響,季夜鳴抬起手,視線隨意掃過腕間昂貴的手表,然後行至泳池的梯階口。

他略微彎腰,紳士地向泳池中的少女伸手:“不要泡太久,上來。”

男人的手指幹淨、修長,指節分明,手掌寬厚,比沈別枝的要大上兩個號,能將她整隻手包裹住。

根本就是不想讓她繼續在這裏玩!沈別枝在心底偷偷撇嘴。

他的語調雖然柔和,但定不容拒絕。

可惜那隻手對自己的**,遠超過她對男人專l製的抗議,她乖巧遊過去,踩到台階往上走,直到將手放到他手心。

感受到略粗糙的薄繭,與溫熱的體溫,也碰到了冰冷的金屬戒指。

沈別枝垂下眼睫,掩過心跳,不敢抬頭看男人的臉。

大理石的池邊地板,沾水後變滑,她心不在焉地赤腳踩上去,腳下乍然一滑。

“誒——”

沈別枝驚呼,本能的求生欲讓她緊緊抓住對方的手。

早晨的一幕重現,季夜鳴拽住她、及時往回一扯,另隻手攬住她的腰,讓她避於摔回泳池的下場。

仿佛時空錯亂,她又兜頭撞進對方懷裏。

同樣的狗血一天之內發生兩次,沈別枝自己都覺得尷尬,腦袋垂得更低。

不知他會不會覺得是自己別有用心,故意投懷送抱。

如果是,他會如何想?

但不同的是,早上男人隔著衣裙握住她的腰,這會兒毫無阻隔。

沈別枝又驚又無措,需承認,還有些貪念。

她今天穿的是兩件套式泳衣,單薄的淺綠短吊帶,邊緣一圈同色花邊。沒有海綿,因為海綿吸水會很重,她不喜歡。

露出一截細腰平腹,纖長的雙腿。

而此時,身前緊緊貼著對方,她看見季夜鳴的白襯衫被自己牽連洇濕一片。

她不敢動。

整個後腰與身前,溫度過於燙,甚至順著脊骨蔓延,直衝大腦皮層,叫她雙腿發軟。

季夜鳴關切垂眼,卻冷不防被螢白的雪峰空穀闖入眼底,濕透長發浸出的水滴如積雪所化,順著弧度往下、滾落進不見底的深壑,茉莉甜香隨著水汽氤氳。

不由想起,前不久才有人與她告白。

他從容挪開眼,鬆開手,拎過旁邊躺椅上的毛巾,繞過身後給她披上,將風光擋得一絲不漏:“去換衣服。”

沈別枝肩膀放鬆下來,想起來問他:“季叔叔找我做什麽?”

平日他忙,雖然到家後會過問她的事情,但很少像這樣主動尋她。

季夜鳴視線掃過被雪白毛巾包裹住的柔軟,淡笑:“沒什麽。”

收回的手漫不經心輕撫左手上的戒指,其上雕刻的猛獸隨著撫動,仿佛活了過來,冰冷而危險。

沈別枝悄悄瞥一眼他的手,不信。

季夜鳴往前走,回頭看她:“你有好幾日沒練琴,也沒練舞。”

沈別枝頓時拋棄對心上人的七竅玲瓏,隻剩委屈:“可是高考完,您說過讓我暑假好好放鬆的。”

還說讓她旅遊,因不想離開他太遠,所以就沒去。但她也才十八歲,玩兒心大著呢。

季夜鳴平和微笑:“放鬆並非鬆懈,換好衣服去舞蹈室,我叫顧姿來抽查。”

顧姿是他給沈別枝請的舞蹈老師,這兩年,但凡是她喜歡的,他都會請人上門教她。

或者親自教導。

沈別枝皺眉噘嘴地往回走,隻敢在心裏張牙舞爪地唾棄自己。

縱有再多叛逆反骨,她也從不敢正麵違抗眼前的男人。

即使他看起來那麽溫柔。

一樓,有沈別枝專用的練習室,是她剛來季家那年,季夜鳴找人設計。

外側的窗外牆根,種著四季花開的重瓣茉莉,她每次在這裏拉伸,便能聞到它們的清香。

再遠一點,是季家無垠的綠茵草坪,冀雲山的山峰。晨練時,能一邊跳舞,一邊欣賞生機勃勃的日出。

慢風格的現代舞曲旋律悠揚,沈別枝踮起腳尖,熟練地旋起舞步。

老師顧姿在前麵看著她,不放過任何舞步與細節,季夜鳴給的薪酬,足以令她對沈別枝不敢有絲毫懈怠

顧姿曾是某知名國際舞團的領舞DS,剛見到她時,沈別枝又興奮又難以置信,自己竟能有幸得到偶像的指導。

但此時,沈別枝眼裏,隻看得見站在門口、平靜注視她的季夜鳴,不敢有半分鬆懈。

平日想學什麽,他會為她請最好的老師,會關心她的進步、詢問她的成績,看似上心至極,卻很少認真看過她跳舞。

舞蹈室燈光明亮,窗外,昏昧暮色攜螢星姍姍來遲,駐足觀賞。

少女舞姿翩翩,便於老師觀察的塑身舞蹈服將她窈窕身姿,勾勒得一覽無餘;靈動空靈的雙眼欲語還休,盈握纖腰如蛇慢扭、細長四肢柔韌招搖。

顯然,這兩年她被養得極好,出落得亭亭婀娜,惹人喜愛。早已不是當初眼淚濕澤,睫毛被淚水粘連的流浪貓了。

季夜鳴欣賞著舞室中央、已經可以稱作年輕女人的少女。

鏡片後漆黑的雙眼漸深,他抬起手,骨節明顯的長指,捏住脖頸下的溫莎結,慢條斯理地鬆了鬆深色真絲領帶。

一舞結束。

顧姿先是親和地對沈別枝先揚後抑,隨後笑著向季夜鳴匯報:“季先生,沈小姐今天的表現確實稍有鬆懈,不過現在是她的假期,這很正常,愉悅的心情也能有助於舞蹈的靈感迸發。”

從她的語氣,很容易聽出與有榮焉的驕傲與縱容,沈別枝在她教過的學生裏,先天條件與天賦都是數一數二。

這樣的學生,她當然樂於鼓勵對方勞逸結合。

但沈別枝全然沒聽進老師的話,期待地望著季夜鳴,企圖得到他的評價——對一位剛成年的女性。

而非沈姓季家人。

季夜鳴抬手讓顧姿離開,盯著沈別枝,緩緩說:“既然退步,這幾天在家好好練習,哪兒也不去。”

失落如期降臨,如同往平靜暗湧的湖麵扔一粒小石子,一圈圈波瀾接連不斷。

沈別枝不開心,也莫名奇妙。

隱約感覺到,這是懲罰。

僅因為自己,在露天的泳池玩水嗎?

話落,男人轉身。

沈別枝控製不住濃烈的情緒,不依不饒地叫住他:“季叔叔......”

季夜鳴忽然回身,和煦一笑:“先吃飯,跳這麽久也該累了。”

語調溫柔而體貼,像極有責任感的親哥哥。

沈別枝卻莫名犯怵。

馬上脫口而出的詢問被打斷,再無勇氣開口。

作者有話說:

粥粥基友說季總陰森森的(打出來居然是雞樅hhh

雞樅明明這麽溫柔是吧。

小茉莉:要不你來感受一下?